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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新生——孕育是生命的延续

    几天后的清晨,林墨发动自己开来的老大众,副驾驶的位置坐着孙梦。

    林墨要回去办事,孙梦蹭车去县城购物、然后顺带查查自己的胃病。最近几乎每天都会觉得恶心,别说吃进嘴里、连看到油腻的饭菜也会觉得反胃。

    一路上两人都在点评着沿途的风景,南方的绿意盎然与北方还是又区别的,因为四季适宜的气候、加上湿润肥沃的土地,滋养出漫山遍野厚重、油亮的绿色森林。荔枝、甘蔗、野芭蕉随处可见,到了丰收的季节,清甜的果香让人心里美滋滋的。

    这群山环抱的山村,唯一与外界的联系就是这条崎岖的山路,不是没修整过,这几年,几乎所有的村庄都通上了公路,可因为这特殊的土质,路基塌方、山体滑坡,加上雨季山洪的破坏,没挨过两年,整条路就破败不堪起来。村民要进城,必须走过这凹凸不平的20多公里老路,才能到达平坦的路面,颠簸之中,孙梦突然又一阵恶心,。一边用纸巾捂着嘴巴、一边打开车窗。跟随林墨多年的老大众,随着车窗的升降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林墨尴尬的扶扶眼镜。

    林墨看看干呕的孙梦,以为是晕车了,于是不好意思的说着:“这车年头长了,减震可能不太好了,路况不好,太颠簸了,要不咱们停下来歇歇?”

    孙梦摇摇头,带着一些鼻音回答,“老毛病,没关系”。

    “不是没人修路,而是难度和代价都很大。其实,大家都想把乡村建设好,但制度是权利的紧箍咒,在监督权利运行的同时,也限制了自主抓建的发挥。比如修一条路,经费预算就要考虑,如果今年有三条路都要修,但经费有限,政府当然会选择居民更聚集、影响更广泛的那一条,照顾大多数也是“民主集中”的为政理念。”

    孙梦笑笑说,“基本国情嘛,我懂”。然后对视一笑,车里安静下来。

    过了一阵儿,总算进了镇上的县道,路侧整齐的种着水杉树。

    也许是觉得安静得令人尴尬吧,林墨突然说,“孙梦,我觉得树就是历史的见证者,那些深深浅浅的褶皱里、藏着岁月。我特别喜欢水杉树”,说着就打开车窗,“你能闻到水杉叶散发的清香吗?”

    林墨微笑着,转头看看身边的孙梦。

    孙梦已经酣然入睡,轻风扬起柔软的长发,这沁人心脾的,说不清是树叶的清香,还是佳人的芬芳。

    林墨小心关掉车窗,甚至把手机也调成了静音。

    大约2小时的车程,林墨开的小心翼翼,不敢开车窗,还不敢把空调开的太低,胸口被汗水湿透了,额头的几缕头发凌乱的贴在皮肤上,像篮球场上大汗淋漓的少年一样。

    一进市区孙梦就被车水马龙的噪音吵醒,她微微张开眼睛,身子一动不动的窝在座椅上,轻轻斜了斜脑袋,开始走马观花的看着这座城市。

    其实大多数县级市有着相似的布局,甚至相似的基本面貌。市中心的商场、居民区的老楼,甚至行人的衣着,都有着极高的相似度。建设理念这回事,说到底是资本占据了上风。

    也许是一栋老楼、也许是一张笑脸,总之,有什么东西惹得孙梦突然想起家来。

    于磊出事以后,孙梦特别想回老家住几天,吃一顿妈妈做的炸酱面,挽着父亲的手臂逛逛街,找到中学的同学叙叙旧。

    人总有特别奇怪的心思,年少的时候渴望长大、向往远方,长大以后,却又总想回到离开的地方。

    也许,是因为我们都没能长成儿时向往的模样吧?

    在医院门口放下孙梦,林墨就急匆匆赶回单位。

    迎面而来的福尔马林气味,又惹得孙梦一阵干呕。

    有人说,一个人去医院,是孤独带给人最冰冷的感受。

    孩子搀扶着老人,妻子挽着丈夫,母亲抱着孩子,似乎所有人都有人陪伴着。

    是啊,这种孤独的确很差劲。

    排队、挂号,看上病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

    坐诊的是个老大夫,身材有些臃肿,坐在椅子上,肚子似乎已经垂到了大腿。他扶扶厚厚的眼睛,漫不经心的告诉孙梦:怀孕了,2个月左右。

    孙梦呆呆的坐在那里。

    医生又问:“不想要吗?”比起刚才的漫不经心,语气里显然带着一种轻蔑。

    接过化验单,孙梦魂不守舍的走出了医院。经过人群时,她下意识的抬手护住了肚子,哪怕并没有做好决定,起码在那一刻,母爱的本能让自己下意识的保护着那个无辜的意外。

    回去的路上,孙梦显得很疲惫,一路上都耷拉着脑袋。林墨悄悄瞥了一眼,夕阳落在孙梦白皙圆润的脖子上,散发出一种细腻又温柔的光,灵动的大眼睛里流转着晦涩的哀伤,让人心生爱怜。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问一句“怎么了”,可又暗自嘲讽自己的自作多情。

    “怎么了”,有时候,在问出这样的问题时,先要摆正自己的位置,成年人的世界里,不是所有的关心都能得到回应,有时候,多余的关心反而适得其反、甚至惹人厌恶。而且,在我们问出这样的问题前,最好权衡下接下来的可能性,她一股脑的告诉你自己的困难,你是不是愿意倾心帮着去解决,如果你只是想要听听,喜事多问、坏事少听,这是不错的选择。

    其实孙梦很想立即做出一个决定,可脑子里乱糟糟,她既没有做好成为单身妈妈的准备,又不愿这一生中再留下什么缺憾。眼下的问题时,孙梦早已确定自己不可能再原谅于磊,她对于磊曾经的爱,早已在遭遇背叛时变作了彻底的憎恶。可是转念想,这个孩子与于磊又有什么关系呢?如今的情形,于磊这一辈子也不会直到这个孩子的存在,何必为了这样一个可恨的男人去做任何决定?想到这些,反而释怀了。

    林墨开的很慢,想到来时孙梦得样子,回去的路上就一直都不敢踩油门。等到二人回到村子时,天已经黑了下来,车子一进村,全村的狗都叫起来,村长老周站在村委会的门口,路灯下,黝黑的皮肤散发出金属一样的质感,宛如一座青铜雕像,老周慢悠悠的把烟枪在鞋上扣了几下,算是熄灭了烟,然后迎着走过来。

    “听着狗叫我就过来了,算着世间你俩该回来了。林科长,上面有什么新指示吗?”

    林墨显然有些心不在焉,只是敷衍了几句,便与孙梦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那一夜,孙梦睡的很轻,睡梦中一直感到有一双小手轻轻拍打着自己,像在哄自己入睡,暖暖的、让人涌起淡淡的感动。她在心里做了无数种假设,假如打掉孩子,假如把他抚养成人,假如......当心里猜测着他是个甜美的姑娘,还是顽皮的小男孩的时候,孙梦感受了一种特别真是的欢快。

    经历了昏昏沉沉的一夜,终于迎来了温暖明媚的清晨。

    孙梦上了山,可能是想散散心吧,她想看一眼山崖之后的大海,其实刚走到山脚下就能听到另一侧浪花拍打岩石的声音,让人顿时有种“东临碣石、以观沧海”的豪壮气概。

    走走停停,刚到半山腰就被小孩子银铃般的笑声吸引了,村里的孩子们每天都三五成群的跑山里玩儿,循着笑声,孙梦阴差阳错的走进了道观。之前听老李说过,山上是有个庙的。

    大门上的木匾刻着“听海”,门敞开着,能够看到两个孩子在院子里嬉戏,是村头那一户的俩兄弟,父亲在工地上摔残疾了,一只脚跛着,无奈回家务农了,好在夫妻感情还不错,回家后两年的工夫接连生下俩兄弟,在村里人的眼中,“后继有人”就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一身道袍的归虚正拿着竹扫把扫着落叶,细细的竹子摩擦着树叶,发出细碎的声响。看到孙梦进来,归虚微笑着向她点点头。

    环顾道观,青色的砖砌成高高的围墙,有些地方有了缺口,常年积淀的灰尘里竟也钻出了黄色的野花;8根粗壮的木柱支撑起不大的庙堂,有淡淡的香火味儿传出来,轻轻吸一口,让人内心一瞬间变得安定下来;青灰色的屋顶上落着三两只歇脚的海鸥,一只海鸥啄着屋脊的圆瓦,咚咚咚的发出几声清响。

    两个小兄弟看到孙梦,嘻嘻哈哈的围着孙梦转圈,嘴里喊着“大学生、大学生”,这当然是大人口口相传的,孙梦来的当天,就已经成为这个村子里的名人。孙梦冲孩子们笑笑,静静的看他们追逐打闹。

    归虚并没有忙着迎上来,静静扫完地,又把落叶盛放在墙角的木桶里,洗洗手、然后抚弄下道袍和发髻,不紧不慢的向孙梦走来。

    算起来,归虚今年58岁。5岁那年,父母请求师父收自己做弟子,行完拜师礼,就再也没见到过他们。师父说这是就是缘,归虚本就是道家的弟子,尘世斩断了、也就超脱了。这些年真就心无杂念,师兄一个个下了山,只有归虚心无旁骛的跟着师父问道修行,反倒真的修炼出一份清新脱俗的气质。

    其实,当人们能够挣脱欲望的摆布,浑身就会散发出一股浩然之气。就像眼前的归虚一样,明明五官很普通,小眼睛甚至显出几分狡黠,可走近以后,却能让人感到清雅脱俗的气质,带给人一种清爽又踏实的感觉。

    归虚嘱咐孩子们不要磕碰到,然后引着孙梦向正厅走去。两人一前一后,道袍已经被洗的脱了色,变成大概像年轻人穿的浅色牛仔裤一样的颜色,发髻上的束带被风吹起,起起落落间,像是蝴蝶扑扇的翅膀。

    归虚说,其实烦扰本就是没由来的,你种下了花,浇水、施肥,就会开得鲜艳,花香扑鼻,哪有烦恼可言?你播下了豆,间苗、除草,就能迎来收获,五谷丰登,哪有什么烦恼?烦恼是自扰,是种下了花却想收豆,种下了豆却想看花,可道法自然,循得是因果注定。

    看似无关痛痒的几句话,何尝又不是孙梦苦苦寻找的答案?本来满肚子的疑惑已是话到嘴边,却哑口无言,她看看眼前的归虚,又看看肃穆的塑像,轻轻跪拜在蒲团上,埋下头,许久才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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