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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聚餐——有人醉在酒,有人困于心

    在警局做了笔录之后,缓过神儿来的周钰用“过命交情”、“喜欢阿牧”等理由,窜拢几人互留了联系方式。

    当然,此时此刻,她特别希望能够结识杜凡。当从惊悚中走出来,杜凡推门进来的那个瞬间就占据了自己的内心,尤其那凌空的一脚,甚至扯动了洒落的阳光,让那一刻的杜凡光芒万丈,天神下凡一般稳稳落在周钰心坎儿上。从超市出来,周钰就一直傻傻盯着杜凡,深深被他浑身散发的英雄气质迷醉着。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几乎每个人都在等待一个脚踏彩虹的盖世英雄。

    已经是晚上11点了。

    王思颖真的疲惫了,告别二人就一头钻进租出车。

    出租车疾驶在空旷的马路上,偶尔有三三两两嬉笑怒骂的年轻人、或者醉了酒相互搀扶着的男人经过,王思颖瘫坐在座椅上,两腿软绵无力的伸展着,她凝望着里昂幽深神秘的夜色,脑海里一片空白。

    有时候,羡慕发达国家的民众生活,好像轻飘飘的、没有太多压力,不管怎样的忙碌,但肯定要有休息、游玩的规划,每个人都把自己当做生活的主角,每个人都特别在意真实的快乐。

    可真的置身其中时,又会在这浮躁的环境里感受到某种不安,在本性回归的社会里,被放大的除了自由,更有自我。

    当整个社会都“以我为主”的时候,不安定的因素就会悄悄滋长,各自为战的一群人、迟早就要摩拳擦掌,哪怕在是动物的群落里,一定也要保留最原始的共性,否则就一定会发生喋血的撕咬。

    当然,也许这种不适感仅仅是局外人自以为是的揣测,毕竟很多人从小就习惯了井然有序、有条不紊的生活!

    茉莉早已经趴在自己的木屋外睡着了,院子里的太阳能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几只昆虫扑扇着翅膀上演着飞蛾扑火的戏码。

    客厅昏暗的地灯照亮了地板,一块块沉淀了岁月的实木散发着温润又厚重的光,伊万的卧室里传出节奏规律的鼾声,倒是凸显出了夜的宁静。

    王思颖轻手轻脚穿过一楼客厅,拎着高跟鞋、踮着脚上了楼。

    艾伦和菲娜也已经回了卧室,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灯光,能够清楚听到男人的喊声和女人的哭泣,王思颖看看时间,不由得皱紧眉头。这两人在真的就是神经质恋人,一天里甜蜜无数次、吵架无数次,一会儿你侬我侬、一会儿吵的人心烦意乱。两个人,大概都是都尺度把握不清的人,有时候甜蜜的让人齁的厌恶,有时候又尖锐刻薄的令人心存芥蒂。

    爱情到底该是怎样的呢?其实两个人最舒服的关系,不见得就是耳鬓厮磨、如胶似漆,那只是一种刻板的形式。

    真正捋清如何去爱,还得从心灵深处去考量。

    我们要做的,其实就是真心待人,把真诚带给你想要去爱的人,但又不执着于某个人。

    我们不能把给予爱当做获得爱的筹码,甚至有恃无恐的祈求、甚至强迫别人回报你等量的爱。

    我们应当活在缘分里,顺其自然的去爱与被爱,而非活在关系里、活在刚愎自用的感受里。

    难道爱一个人不应当是你的一腔孤勇?爱情从来都不是等价交换,你爱他、与征服他,从来都是两回事。

    王思颖捂着耳朵,不愿多听一句争吵声,真是丧气的一天。

    她想起大学时的那个室友,每天跟异地的男友煲电话粥到深夜,时而大笑、时而痛哭,全然不顾及其他人的感受,原本是令人同情的异地恋,最后惹人生厌,最终无疾而终。

    好的爱情,当然会带给彼此、带给周围人好的感受,一定是获得多数人认同、并且被祝福的爱情,反之,一场周围人厌恶的感情其实多半难以善终,因为你周围的声音最终会渗进你的心里,你曾经排斥过,但最终深信不疑。

    刚上3楼,对面的房门半开着,卢卡斯一个人坐在床尾看着手机,见王思颖上来,皱着眉、抬头看着她说:“你终于回来了,里昂的夜晚并不安全。”也许是夜深了,今晚的卢卡斯眼神里有说不出的忧郁,在这之前他跟姐姐打过很长时间的电话,大概是想家了吧!

    面对自己眼中的小男生,这突如其来的暖,一下子逗笑了王思颖,王思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俏皮的伸伸舌头,道了一声“晚安”,逃也似的转身钻进了房间,然后轻轻关好门,贴在门上站着,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

    过了许久,回忆着超市里凶神恶煞的歹徒,想着杜凡干净利索的拳脚,想着二楼吵架的情侣,还有小自己7岁的暖男卢卡斯,王思颖沉沉睡去。

    而另一头,王思颖刚坐车离开,周钰就缠住了杜凡,拽着杜凡的胳膊摇摇晃晃,然后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撒着娇让杜凡送自己回家。

    很多女孩子的“社恐”都是相对的,当她遇到心仪的人,可能就成了“社牛”,什么矜持的样子都能丢掉,全凭本能支配着自己主动起来。其实“社恐”本质是厌恶与恐惧,而非一种性格,因为它并非一个人对其他人普遍的感受,而是选择性的规避与排斥。

    当然,今天的周钰的确受到了今生难忘的惊吓,她也渴望此时此刻杜凡能够给予自己踏实的安全感。

    杜凡看看表,又看看一脸恳切的周钰,大概觉得存在送一程的必要,努努嘴,示意周钰坐在后座,然后一男一女、一条金毛穿梭在昏黄的路灯下。

    周钰痴痴看着路边被拉长的影子,身体悄悄贴近杜凡,她不敢真的抱住杜凡,就算那样的想法都让自己面红耳赤,然后把两只胳膊凌空托在杜凡侧身,指尖紧紧掐着杜凡的衣襟,从影子里看,周钰像是拥住了杜凡,那模糊的影子里,两个身体像是紧紧贴合在一起。

    在小女孩儿的心思里,光是看看这相依相拥的影子,就能被温暖整个夜晚。

    19岁的周钰,见多了纨绔子弟、浪荡青年,眼前这截然不同的男人,在那一瞬间带给自己的视觉冲击与心灵震撼,一下子让自己不能自已。烂漫的年纪,本就容易沦陷在爱的幻想里,一厢情愿的欢天喜地,甚至感动了自己。

    就这样短短的十几分钟,周钰甚至想到自己穿起婚纱的模样,甚至真切的感受到从今以后有杜凡陪伴的生活里那种安稳踏实。

    车子一个转弯,周钰险些掉下去,终于从梦境中惊醒过来,才意识到这或许只是陌路相逢的甲乙丙丁,然后羞涩的拍拍自己绯红的脸颊,生怕被杜凡看到。

    对周钰而言,这一定是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晚。

    她躺在床上,一遍遍提醒自己矜持、提醒自己安静下来,可幸福的幻想早就冲散了遇袭带来的恐慌,羞赧的心思占据了整个心脏,在逐渐加快的心跳中发酵成爱情起始的模样,然后迅速在大脑中勾勒出无数个甜美虚幻的画面,让自己兴奋又躁动着。

    醒来时又是日上三竿,王思颖看到楼下的茉莉戴上了银色的头冠,菲娜念念有词的抚摸着茉莉的尾巴,伊万和卢卡斯正抬着长长的桌子,草坪上已经支起了长长的烧烤炉。

    听到开窗户的声音,菲娜愉快的冲着王思颖喊道:“周末万岁、公寓派对。”

    想着昨晚的哭声,王思颖总感觉菲娜是强作欢喜,心里生出莫名的同情来,强笑着冲菲娜招手回应。

    本来是不愿参加聚会的,看别人看来,除了大学时的两个闺蜜,王思颖几乎是偏向孤僻的女孩子,不喜欢吵闹、也不热衷应酬,尤其面对这毫不相关的几个人,最好的相处方式其实是保持适当的客套。当然,只有王思颖自己才知道,她的孤僻只是一个幌子,她不过是更老谋深算罢了。

    人人可以靠近的女孩儿,也会成为人人不愿靠近的女孩儿;接纳所有人,也就等同于拒绝所有人。越冷漠神秘,越能够赢得主动,也越能让自己选中的对象有更强烈的获得感。

    可人生总是身不由己,尤其成年人的生活里,大多数时候我们很难做到迁就自我感受而做出决定,更多的时候,每个人都在权衡利弊。就像现在的王思颖一样,人在异国、哪怕是花钱租房,此时也有种寄人篱下的无奈。

    她甚至懒得化妆,或者挑选一件得体的衣服,拖着步子、一边扎着头发就下了楼。

    厨房里专注忙碌的身影,王思颖猜测一定是艾伦吧,艾伦似乎有独特的生活习惯,来了几天,甚至都没打过照面,想着昨晚凶狠的咆哮声,王思颖对他有种先入为主的厌烦。

    也许是好奇吧,王思颖定睛看了看艾伦的背影,她猜测艾伦一定是那种胡子拉碴、眼神凶狠的男人,甚至身体上一定纹着象征某种图腾的怪异纹身,可当他转过身,却是一脸的青涩,大大的眼镜后面是一双与世无争的眼睛,一双手干干净净、像是胜过了多数女孩子的纤细,丝毫看不出一份不合时宜。

    艾伦轻轻对王思颖笑一笑,然后又埋头收拾起来。这如婴孩儿一般纯真善良的笑,让王思颖更加摸不清头脑。

    人们总是对善恶对错,有着先入为主的认知。

    在我们的思维里,总是会下意识的偏袒自认为弱势的一方,有时候,我们的判断力竟会被潜意识左右,管窥蠡测的去否定一件事、某个人。

    在未来的相处里,王思颖才真正认识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沉迷于绘画里,灵魂纯净的像个天使,对菲娜温柔又包容,反而看似开朗活泼的菲娜,才是令人难以忍受的那一个,有时候艾伦画到深夜,菲娜却故意打翻画板,全然活在自我至上的偏执里。

    有的人总试图通过肆意妄为,来试探对方的耐性,然后在对方的反应里猜测爱或不爱的答案,伤害了对方,也出卖了自己。

    桌子摆放妥当,一行人去厨房端出菜肴,琳琅满目的餐桌上,每个人却都怀着自己的心事。

    酒过三巡,伊万一边用餐勺敲击着盘子,一边哼起歌谣,卢卡斯用食指敲击着餐桌应和着,被这轻快的氛围带动着,王思颖顿时觉得轻盈起来,不再考虑那些冗长复杂、令人灰心丧气的琐事,只剩下艾伦皱起眉不言不语。

    从坐下开始,王思颖就看到艾伦一直都在照顾着菲娜,像极了每次在家吃饭时手忙脚乱的父亲。

    只是菲娜却一直黑着脸,从艾伦坐下的一刻似乎就不苟言笑。

    兴许是昨晚的争吵吧,女孩子毕竟是感性的,吵架后多少还有些情绪惯性。

    微醺的感觉异常曼妙,让人有种如梦如幻的愉悦,王思颖站起身在小小的院子里慢慢走着圈,茉莉百无聊赖的四处溜达着,卢卡斯端着半杯红酒走上来,“我有个姐姐,她特别美丽,但我10岁时,她醉倒在路边,被“飞车党”撵断了右腿,自己来里昂也是攻读法学,将来要清除掉害人的“飞车党”,姐姐本应该是最美的女孩子”,想起昨晚的画面,又看着眼前半大的大男孩,王思颖感受到一种心疼与感动,他一定是真的担心自己了。

    哪有生来就懂事的人?每个人当下的一切,都是过往经历留下的印记。

    有人爱的小心翼翼、有人活的患得患失,有人像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有人总能轻易察觉对方的心理,这一切,都是在疼痛中迎来的蜕变。

    静谧的氛围在茉莉蹭到菲娜大腿的一瞬间崩裂,菲娜像是被点着的火药,一瞬间就爆炸开来,其实大家心知肚明,借题发挥罢了。

    菲娜大概情绪真的很激动,她语速很快,纵然有外企工作的经历,王思颖也只能听得一知半解,本土的伊万与卢卡斯更是茫然的对视着。

    总结起来,大抵就是今天的饭菜没有自己爱吃的,艾伦不在意自己的感受云云。艾伦脸上写满了痛苦与尴尬,用力的攥着拳头,任凭菲娜肆无忌惮的指责着。

    很难想象,有些看似落落大方的女孩子,精神上却是分裂体,就像眼前的菲娜,她对所有人都足够温顺、包容又开朗,爱父母、爱朋友,关心接触到的所有人,唯独却对自己的爱人,有种近乎折磨的苛求,带着强烈的占有欲和扭曲的获得感,肆意妄为又不可一世。

    从心理上来看,这一类女孩是兼具自卑与强势的结合体,性格里有着顺从服从的天性,但对特定的人,会表现出超出常人的暴躁、甚至暴力。

    王思颖无奈的抬头看看天,时间已经过了晌午,蓝天白云下,说不尽的人间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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