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突厥来袭（上）

    做官不易，按自己的意愿做官大不易。一直以来，张仁愿模仿刘仁轨、娄师德为官之道，却不想遭受他经历过的磨难。想要做到这一点，不容易。有权便有势，诺大的利益，无数人想要攫取。没摸清张仁愿的喜好，有心人通过关系，先找孙始雨，送来一包银子。孙始雨掂了掂，几百两，对于没有品级的侍卫来说，不算小气。孙始雨笑着说道：

    “还真看得起我，为了你这份尊重，我告诉你实话。知道神都北市不？我家在十字街有一个角的铺面，想买香料找我。我保证，最低价出货给你，保你在幽州各县开店！”

    没法谈下去，有心人拿着银子走了。没多久，又上门谈生意。孙始雨心想，为家族找个买家，不是坏事，很认真地问道：

    “你需要多少量？”

    对方回答后，孙始雨笑了，拍着对方的肩膀说道：

    “我不是商贾，大概知道一些行情。以你这么小的量，不到我家一个时辰的销量；以这样的量长途贩运，赚不到什么钱；量太少，生意没法做。我知道的商贾，至少都要一天的量，才能霸占一方市场。郎君，还是老实做生意，不要想那些歪门邪道，那不是我们正经商贾该沾的生意。”

    孙始雨当笑话讲给张仁愿与其他侍卫听。张仁愿无奈，警告道：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们吗？家在神都，见过世面，不会为小恩小惠出卖自己。我们根本不清楚别人的目的，被卖了还要帮别人数钱。记好了，要卖也要卖个好价钱！”

    众人哄堂大笑，也都长了记性。张仁愿、幽州各方，尽最大努力和诚意，想要拉近彼此关系。不知道为什么，总有隔膜；张仁愿猜测，没有共同利益的缘故；如果有，关系一定“亲近”。自己不准备走那条简单易行之路，往坏里讲，没那个发横财的命。贪官不易，清官大不易。

    圣历元年（六九八）夏六月甲午，命淮阳王武延秀下突厥，纳默啜女为妃；豹韬卫大将军阎知微摄春宫尚书，右武卫郎将杨齐庄摄司宾卿，赍金帛巨亿以送之。

    和亲之议，引朝堂争论。左卫郎将长安田归道以为默啜必负约，不能依靠和亲换太平，需提前防备。阎知微以为，和亲必成功。

    凤阁舍人襄阳张柬之谏曰：

    “自古未有中国亲王娶夷狄女者。”

    这句话让圣神皇帝很不高兴，出为合州刺史。朝廷传讯边州戒备，和谈若失败，突厥必寇边。

    张仁愿召集僚属，商量都督府的大政方略。和亲结果未出，不清楚默啜的意图，很难确定其出兵规模、时间、主攻方向；不能为了一个可能，而放弃耕作。讨论的结果是，提升边关、边军的警戒等级；一旦突厥寇边，以防御军城、军镇、关口为主。张仁愿、幽州将士，都不愿意出塞与突厥对决。

    突厥南庭设在黑沙城（武川），距离妫州的白阳度兵镇仅七百里；快则两天，慢则三、四天，突厥可兵临城下。张仁愿从书中得知，现在的边防，还不如大汉时期严密，突厥兵很容易沿阴山南麓，进入妫州；妫州只有数个军镇、屯军、关口可以防御，没能力将其挡在长城以外。

    契丹叛乱在前，幽州将士弱智且战意、战力不足，被天下人耻笑。这次接到警迅，从将到卒，紧张万分，谨慎做事。张仁愿到幽州，没杀人立威；众将士听到传言，谁先犯错，一定会当作鸡杀掉，给猴看。

    秋八月，幽州准备秋收时，突厥寇妫州怀戎县，城内的清夷军固守待援，其它军镇原地警戒，兵府、百姓疏散到山区躲避。粮草、器具早已藏进大山，坚壁清野，突厥抢不到任何东西。

    怀戎县东连居庸塞，进入幽州的必经之路。突厥攻城能力差，很难攻下边地军城。张仁愿不担心清夷军失手，忧心的是，突厥真正的目标在哪里，目的是什么？看来，武延秀、阎知微等和亲失败。

    后续情报传来，突厥默啜帅十万兵，南下攻打清夷军、平狄军、静难军。静难军在关内道，军使慕容玄崱以兵五千投降默啜。平狄军屯朔州马邑，为北京太原大都督府辖区。军事会议上，众将官分析默啜的可能动向；不管其目的为何，幽州都是主攻方向。幽州之关键，几个关口首当其冲。

    数十年前，突厥攻陷怀戎，陷居庸塞，劫掠昌平。进河东道，攻北京太原；或者攻陷蔚州，经飞狐道，越恒山，劫掠河北定州。幽州军防御重点，除了妫州怀戎，还有檀州北口、镇远；其次易州，易州与定州接壤。直到现在，张仁愿唯一定下的方略是“防守”二字，其它均由僚属提出。勿论文武，专职就是专职；没有相当的资历，不会知道应该怎么做。

    几天后，突厥主力东移，如幽州所猜测，围攻妫州、檀州各军城、军镇。幽州主力分布各处协防、待命。先登敢死均派去关键位置防守，只要打胜仗、获军功，战后可脱离苦海，重新进入积功升迁的序列。以这些人的关系、门道，几年时间就能捞够军功，官复原职。

    这个时候，消息满天飞。跟随阎知微入突厥的监察御史裴怀古，从黑沙城逃回晋阳；北京方面传来详细消息，张仁愿才了解到和亲始末。默啜想将女儿嫁给李唐家，朝廷让武延秀充数。默啜怒，帅兵南下，传檄朝廷，举辅佐李唐大旗。

    僚属极为紧张，建议加强易州防备。张仁愿问：

    “什么道理？”

    支支吾吾，离题万里，不肯明讲。想了好半天，张仁愿才明白，他们不信任裴家。十几年前，突厥莫名其妙突破飞狐道进入定州。僚属认定，突厥明面上佯攻妫州、檀州；实则瞒天过海，指东打西，剑指北京太原、定州，以定州的可能性最大。

    评估过几处战场的战况，幽州占优；有足够的预备队，又是防守战，战损低，不会出现大的疏漏。张仁愿决心派兵协防易州，签署军令前，大声问道：

    “再问你们一次，不后悔？算了，不难为你们；如果出错，一起倒霉！”

    易州有兵府九，有高阳军，兵力不弱。关键关口为西部山上的五阮关，与飞狐县、飞狐道连接。飞狐道连接蔚州灵丘、飞狐县、定州。

    突厥来势凶猛，朝廷下旨，以司属卿武重规为天兵中道大总管，右武卫将军沙吒忠义为天兵西道总管，幽州都督张仁愿为天兵东道总管，将兵三十万以讨突厥默啜；又以左羽林卫大将军阎敬容为天兵西道后军总管，将兵十五万为后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