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上大学（二十二）批评而已

    牟大魔头果然是不负众望，一点惊喜也没有的给陈丽书派了一大堆任务，新人，实习生，先来点简单的，各类新闻翻一翻吧。日翻中，中翻英，先试试这只菜鸟，看那文文静静的模样，手上估计也弱，算了算了，今天就先翻十篇吧。牟大魔头这么想到，也是这么做的。我们的小陈同学，就呵呵了。大魔头就算是放水，那也是黄河水啊，和别人的小溪流那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于是陈同学实习第一天，就干活干的眼冒金星，脑子里面全混成了浆糊，各类词汇不停在她脑子里打架，什么平成19年、岛津五郎、和光钟塔、JapanMedicalInc.、precisioninstrument、precisionmeter、Acceptanceangle等等之类。脑海中大概中日英词汇大战了一万亿级别。第一天就加班，第一天就挨骂，牟大魔头才不管你是实习生还是正式员工，反正她看不上这些战五渣，翻出来都是些什么狗屎，勉勉强强给个40分吧，满分是10000分。

    陈丽书也是可以，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没昏死过去。据传有人从大魔头办公室内竖着进去横着出来，还有人哭爹喊娘以后再不想踏进她办公室一步，说最长的也就在她手下待过1个月。总之是脾气暴戾+毒舌，把别人的工作踩得一文不值。陈丽书其实心里也够呛，巴不得脚底抹油赶紧开溜，这老女人感情是单身太久了，火气太盛，她搞不定啊，谁来救救她，苍天啊！不过跟老妈比起来，又哪儿跟哪儿啊，小菜菜啦。

    再怎么批评，态度又凶、表情又狠，但也就是说这个词用错了，那句话意思不到位，语言不够简练，学的都是些什么破垃圾玩意儿等等，不像老妈骂人，动不动仙人祖宗、棺材板板、死爹绝后、卖淫嫖娼的。所以还好还好，还在可承受范围。

    陈丽书老妈骂起人来，她敢居第二，估计没人敢居第一，怎么扎心怎么来，一张口立刻就能戳破你的肺管子。周星驰有个九品芝麻官的电影，说是他还专门去学习怎么骂人，看电影的时候陈丽书实际上海暗自腹诽过，他应该来拜自己老妈为师。

    她妈经常骂她：你这个扫把星，瘟神，死杂种，狼心狗肺的小畜牲，早晓得你是这种忘恩负义的杂种，老娘当初生下你来就该把你丢到河里淹死！！！你们陈家人没一个好东西！个个都是要绝种的命！

    你老子，你那些姑姑们，姑父们，你爷爷，你老祖，没一个有教养，个个吃里扒外、坏事做尽，你们陈家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个个心狠手辣黑屁眼的吃人鬼！

    喊你下地干活你不去，你娇气得很，你就这样吧，以后好饿死你！老娘晓得养你有啥子用哦！光吃不做，好吃懒做，奸馋嗜懒，老娘养头猪还能杀了吃肉，养你就是白白浪费粮食！

    ……诸如此类。

    几乎每天一顿大骂，三顿小骂，陈丽书一般不搭理她，她就转而辱骂陈丽书她爸，也就是她自己男人，是个里外不分的祸害，吃里扒外，烂了心肝肺，不为自己家想想，赚钱全拿来贴补那些继母继妹，不晓得他讨好那些人是起了啥子心思！

    有时候越骂越来劲儿，说自己赚了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全部拿给男人抽烟喝酒哄继妹，把家里的钱都败完了！家里人迟早要被他害死！你爸就是个有爹生没娘养的破烂玩意儿！抽抽抽，抽的烟都从屁眼儿出来！吃吃吃，吃的都拉血拉出来！

    陈丽书一般这个时候就会气急攻心，骂她可以，她是她生的，没办法，只有受着，可老爸不是，老爸辛苦干活，被机器打伤了手指，伤可见白骨，疼痛钻心，但为了省钱都不去医院，老爸只要有一分钱都是拿回家里用了的，自己唯一的爱好就是抽点烟了，老爸那些年去扛水泥搬石头，哪一样不是为了这个家？自己在外干了活不说，回来连口热饭热水都没有，还得自己烧水做饭，老妈从地里干活回家只要没饭吃便会又是一顿咒骂。

    十里八乡谁不说老爸脾气好，敦厚宽容，才容得老妈这样一个女人的？

    所以，陈丽书后来才总结出来，老妈的诛心言论。其实老妈智商不低，她最是懂得起别人听不得什么话，然后就专挑别人听不得的那个话来攻击和打击别人，从而达到控制别人击倒对手的目的，然后享受对手气急攻心又能耐他何的样子。

    从小到大就一直是这样。额，不对，小时候还不止是骂，还要打。掌掴耳光，用桑树条抽人，或者手里有什么就拿什么打陈丽书。男人打不过，儿子舍不得，外人不敢打，就专打陈丽书。只要她心里一不痛快，陈丽书便要遭殃。她不管你陈丽书今天是又上学又洗衣服又做饭又喂猪什么的，只要她儿子一哭，或者她再外面受了冷言语，或者她觉得哪里不舒服等等，第一时间就是打陈丽书。

    这种殴打一直持续到陈丽书初中毕业。源于一场反抗爆发。陈丽书想读书，初中毕业考取了市里的重点高中，她想去读，老爸也支持。但一年大概1000块的学费。那时候钱还是很管钱的，5毛钱能在食堂打一份肉菜了，1块钱能打一荤两素了。家里穷，老妈便一直说不要读书了，赶紧去打工或者找个人嫁了之类。陈丽书不同意。有一天夜里，趁老爸出去干活不在家，老妈是先给了陈丽书一顿打，又开始各种日妈倒娘的辱骂陈丽书以及父亲，跟着就是最狠的诅咒，什么以后读书出来还不是要去当娼妇卖身，什么你爸干活最好死在外头之类！不堪入耳！

    陈丽书气急攻心、终于大怒，发起狠来，操起厨房的菜刀就冲过去了，鱼死网破得了，要死死一窝！要不是当天舅舅在家里做客，眼疾手快冲出来控制住陈丽书，那天夜里估计就打110和120了。陈母面如死灰、吓到爆肝，那把刀离她就不到20公分。不过从此以后就不再殴打陈丽书了，她应该是意识到陈丽书已经不再任由她揉搓，都长的跟她一般高了，已经有反抗之力了吧。

    辱骂的词汇也变得文雅了很多。什么小娼妇、小杂种就再没出现过了。也再没有说过要把陈丽书丢河里淹死的话。耳根子到是清净了不少。骂归骂，至少不那么让人想要犯罪了。

    现在这个牟女士，充其量也就是批评陈丽书态度不端正、遣词造句功力不够、专业词汇量不够、别指望走了后门开了天窗进来单位就可以高枕无忧，在她这里只看实力不看脸蛋也不看关系，她最烦哭哭啼啼的人，受不了、没本事就赶紧滚蛋！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之类的话，洒洒水啦！

    陈丽书那双久经锤炼的耳朵，在这时候充分发挥了作用，只听她想听的话，不想听的就自动过滤。她甚至觉得牟女士说的对，的确是如此，批评的完全都在点子上，哪儿错了就说哪儿，绝不牵扯她陈家仙人们，也绝不对她使用人格侮辱攻击大法。完全公事公办。

    一个星期过去，陈丽书发现她还挺能接受牟女士的训话的，自从前天跟牟女士借了几本词典后，牟女士骂她的声音都要小些了。这很好！

    而我们的牟大魔王呢，也觉得小陈还可以，这么些天了，没在她跟前掉过眼泪花，也没在她背后说过什么话。自己安排什么她就做什么，不懂的现在知道翻字典问同事甚至有胆子来问她本人了，除了那一手烂字太难看，该写长横的时候写短横，该写短点的时候写成撇，该死的竖还写不直，总要向左下角斜着弯出去，写个胖字还是个瘸腿儿，左边月字总要短些，右边半字瘦长瘦长，难看的要命…额，以后有机会再教她写下书法算了。

    二十多天了，翻译出来的东西还不错，改动不大，偶尔把一些口水话改成官方说辞，再润润色，意思隐晦一些就行了。

    总体来说，比大多数人踏实，业务能力多培养一下还是可以的。牟女士其实很好哄，其实都不需要哄，你把她安排的事认真做好，她就OK了。

    陈丽书是越做越顺手，脸也熟了，她觉得自己干活还不错，是一把好手呢！连大魔王都逐渐能和平对话了。没有辜负她这段时间的加班加点和狂背词典！

    大魔王甚至还夸她有长进呢！不过大魔王说你陈丽书也就干干笔译的活儿，什么口译、同声传译就别想了，太高端，你玩不转，发音不标准，鸡同鸭讲。

    陈丽书难受，想哭，但却哭不出来。因为她觉得大魔王说的句句属实。她基本学的是哑巴外语，英语哑巴，日语也是哑巴。她是肚皮里点灯，心里明白而已。真让她站人前去说，她确实做不到。只是知道自己水平不够和被人当面说出来，哪怕她再心里建设，也还是够她喝一壶的。得嘞，回去洗一洗，躺一躺，消化消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