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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黑手

    采儿带着一大群宫女,将整个锦鸾宫里里外外所有的房间门口都贴上了黄色的符字条。

    自从露华宫闹鬼事件传开之后,每个宫都派人去请了国师的驱邪符。

    玉宝见采儿一路低着头念念叨叨,俨然神棍上身,嘴上还说着什么复杂的口诀。她心里快要笑岔气了,但表面上仍然装出严肃的样子说:“采儿,你再念叨,鬼真的会被你招来。”

    “呸呸呸。这种话可不能乱说!”采儿一脸正经,又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公主正在到处找你,快去正殿。”

    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命令。

    玉宝踏入殿门还没来得及站稳,襄宁公主就好像鬼魅一般出现,狠狠地抓着她的肩膀仔细打量她的脸。看了第一遍,又仔细看第二遍……

    玉宝被看得心底发毛,她有些紧张地伸手在襄宁公主面前摇了摇:“公主?”

    “原来玉贵妃长成这个样子,真不怎么样。”襄宁公主一脸遗憾地松开手。

    “什么?”难道公主中邪了?玉宝惴惴不安。

    襄宁公主扫了她一眼,才慢腾腾地说:“昨天晚上被你吓晕的那个老嬷嬷,一口咬定自己亲眼见到了玉贵妃的……脸。那可不就是你的脸?传闻还说是绝世美人,长得跟你差不多的人也能算得了美人?”

    什么绝世美人,哪有面前的这个公主美人美。玉宝吐了吐舌头,并未放在心上。但经过这一闹腾,她深刻地意识到,既然在锦鸾宫里当差,就得时时刻刻都注意自己的脑袋。要是被人知道露华宫里的贵妃显灵是她玉宝——

    公主一定会把她直接丢出去受死,再吐一口口水,狠狠地踩上一脚。

    后宫之中,人命如草芥。

    也许是襄宁公主看在她有夜探露华宫的功劳,接下来的几天里都不太为难她,只吩咐了一些端茶递水的简单工作。

    这一天襄宁公主似乎心情不错,一大早就不停地哼哼着一支不知名的小曲,还特地精心打扮了一番:“小猫咪,陪本公主去逛逛花园。”

    花园里有什么可看的,只有太阳晒。

    玉宝虽不情愿,却也不得不乖乖地跟在襄宁公主的身后。可越是走,她越觉得有些奇怪。襄宁公主并没有去赏花,也没有去凉亭里坐着喝茶,而是径直绕到一座假山后面躲了起来。这地方非常隐蔽,而假山上的一个窟窿刚好对着不远处的凉亭。

    凉亭的石桌子上有一个半开着的红木盒。

    木盒……很眼熟。

    她吓得面色惨白:“公……主,公主,那个……不会是……”

    襄宁公主回头给了她一个温婉的笑,笑得玉宝身心俱裂。莫非真是那个东西……她还在胡思乱想着,襄宁公主又推了她一把:“嘘——好戏就要上演了。”

    远远地,正有人朝着凉亭走来。

    玉宝凑到面前的窟窿里看了半天才认出,为首的正是丽妃。

    许是被太阳晒得受不了,她用凉扇半遮着面,急急忙忙地走进了凉亭。再一转头,就看见了石桌上的木盒。

    丽妃眼睛一亮,半是艳羡半是惊奇地伸了手,看样子是要去取盒子中的东西。

    “走!”襄宁公主见她中计,拽着玉宝就往亭子里冲。

    不知道是不是玉宝的错觉,她竟觉得一直以来极清高的公主对丽妃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丽妃娘娘,可真巧。”

    丽妃一愣,手中正拿着那团尴尬的东西。

    纯白的一团,似有隐隐的金银线绣制的暗纹,在阳光下闪着迷离的光。

    襄宁公主扫了一眼丽妃手中的东西,随口问道:“这是什么?”

    丽妃干笑两声,准备把那团东西又塞回盒子里去:“本宫也不知是什么,所以才拿出来看……哎哟!”

    “哎哟——”这一声是襄宁公主发出的,她不知怎么崴了脚,整个人都朝丽妃飞扑过去,两个人撞成一团跌在地上。

    玉宝的心都吊在嗓子眼上了!

    针!她又看见针!从那件白衣里滚了出来,掉在地上。而襄宁公主则迅速地用脚拨到那根针,藏在自己的裙子底下。

    “玉宝!还不快来扶我起身!”玉宝慌慌张张地上前扶起襄宁公主,眼神却不住地看着地上,发现襄宁公主又动了动脚,才站着不动了。

    那根针,肯定被公主踩在脚下。玉宝暗自猜测,却不敢声张。

    丽妃起身的时候十分狼狈,手中却还紧紧地抓着那团白衣。只是那白色的衣裙上,有鲜红的几滴血。

    襄宁公主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丽妃娘娘怎么这么不小心,竟然把玉贵妃的遗物给弄脏了。”

    听到“玉贵妃”三个字,丽妃早已吓得面如土色:“你……你说什么……”

    自从露华宫“闹鬼”事件传开之后,似乎也勾起了皇上的哀思。

    最近的好些天,皇上都要独自去露华宫坐一会儿。若真是弄脏了玉贵妃的遗物……丽妃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襄宁公主轻轻叹了口气:“当初玉宝只是弄脏了我的雪缎,那倒也没什么要紧,反正本公主也不怎么喜欢。可丽妃娘娘你现在弄脏的……是玉贵妃最珍爱的舞裙。你说说,我父皇会饶了你吗?”

    “不!不……不!这……这衣服里刚才……刚才有一根针!”

    丽妃浑身颤抖,好像开口说话都没什么力气,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公主……公主饶命……”

    “这可不关我什么事,待我去禀明父皇,让父皇处置你!”襄宁公主态度冷漠。

    “公主!”玉宝终于忍不住出声,她一咬牙就跪在了襄宁公主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襄宁公主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本公主说话你也敢插嘴!”

    可玉宝却并不起身,眼睛毫不避讳地盯着襄宁公主:“公主……你知道我要求你什么。”

    “我不知道!”襄宁公主似乎在生气,根本不接她的话。

    “公主在我心中从来都是与她们不同的,我不希望公主也变成……变成她们那样。”玉宝绞尽脑汁,半天才哼哼唧唧地开口说,“我从小就不爱读书,但我也曾听过一句话,什么……自己不能接受的就不要给别人……”

    “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襄宁公主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对对对。”玉宝忙不迭地点头。

    襄宁公主又好气又好笑,指着玉宝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良久,襄宁公主似乎妥协了,她恨恨地放下手,对着地上的丽妃说:“滚吧,这次就饶了你!”

    丽妃走得飞快,生怕襄宁公主一个后悔,又要把她抓到皇上面前治罪。而此刻,襄宁公主脸色依旧很难看,怒气冲冲地坐在石凳上。

    玉宝心底也有隐隐的一个疑惑,她从地上捡起那根绣针,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公主,我一直都很想问你……”

    “你还有什么不敢问的?”襄宁公主张口就是浓重的火药味。

    “我想问,在这皇宫里,在你们这些高贵的主子眼里,如果有谁妨碍了自己,或者觉得有谁看着不顺眼,你们就想把这些人砍了,杀了,想个诡计除了。是不是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都死不足惜?”

    虽则玉宝问出了口,心底却有些害怕知道答案。

    “你就是死不足惜!你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你知不知道皇宫是个什么地方?我懒得再等着哪天还要找人替你收尸,今天我就叫两个人把你塞进麻袋里直接沉到荷花池子里去!”襄宁公主的气未消,根本懒得回头看她一眼。

    “你堂堂一个公主……”

    “我堂堂一个公主,叫谁死谁就得给我死!”

    简直……不可理喻!玉宝心内一股热气乱窜,激得她气冲冲地丢下襄宁公主,一个人跑出了凉亭。

    但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哪里可以去。

    玉宝漫无目的地乱逛了半天,冷静下来之后想想,也许公主的初衷其实是想替自己出一口气?甚至暗地里筹谋许久,想着要给她一个惊喜。结果却被她三言两语地给破坏了,也难怪公主会那么生气。

    可是,这个哪里算得上帮?若是要去害别人来维护自己的利益……

    那,她宁可什么也不要。

    宁可被人害,她也绝不要做害人的那个人!

    玉宝在回廊上找了块干净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下来。不知不觉之间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只有当她一个人这样静静坐着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很孤独。

    三岁那年她曾许过一个愿望:“如果每时每刻都有人陪着自己该多好,哪怕什么也不干,大眼瞪小眼,她也会莫名觉得安心。”

    公主虽对她很好,但她总觉得她们只是主仆,并非朋友。

    “玉宝?”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她抬头去看,看见梨清心正提着一个食盒,满脸惊异地看着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玉宝不知该从何处说起,只好反问梨清心:“你呢?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刚去贤妃娘娘那里送东西,她赏赐了我一些糕点。我们一起吃吧。”梨清心恬淡的笑容总能给人一些莫名的力量。

    玉宝觉得顿时神清气爽:“好。”

    仔细算来,她离开针黹房已经快一个月了,因为平日里彼此都忙,再加上针黹房的宫女没有掌事姑姑的准许不能出鎏秀宫一步,她与梨清心已经有很久未见了。

    谈着谈着,玉宝就忍不住问起针黹房的情况来。

    原来周女史出事后不久,梨清心就得到了贤妃的赏识,亲自下令让掌事李姑姑升了梨清心的位分,现在已经是绣房女史。

    玉宝发自心底地为梨清心感到开心:“真是太好了!我就说嘛,你手艺那么好,迟早会升!”

    梨清心淡淡一笑:“有什么好。反而我一个人孤苦无依的,有些想师兄、想玉娘、想家……他们在家里一定也很想你,他们最疼你了,玉宝。”

    家?她们哪来的家?与其说那个曾经住过的破山神庙是家,不如说天下之大,处处为家。没有娘疼的孩子,哪里都不是家。玉宝深深地叹了口气,眼睛有些酸涩。

    梨清心却很快就恢复了过来,问她说:“既然你跟公主闹翻了,不如回针黹房。现在我做了女史,没人敢为难你的。”

    玉宝这一听才来了精神:“我真的还能回去?”

    “当然。”梨清心点头,“你回锦鸾宫跟公主说一声,也许她就同意放你回去了。”

    是啊,现在她这个不听话的奴婢对于襄宁公主来说,是个眼中钉、肉中刺,还有什么理由不放她走?当下就说定了这件事,玉宝兴冲冲地告别了梨清心,转道去锦鸾宫。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好在回去的路是极熟的,一路摸索着也能走回去。一直走到荷花池边,玉宝总有一种心里发毛的感觉。

    猛地回头,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奇怪。

    也许是太紧张了,她有些自嘲地笑笑。可刚紧走了几步,背后一股猛力骤然袭来!她惊得来不及叫喊,脚下已经打了个趔趄,背上又是一道力——

    “扑通!”

    她被人推进了荷花池里!她不会水啊!冰凉刺骨的水很快漫了上来……无边无际的黑暗包裹住她的全身。她透不过气来,也喊不出声!她……

    她……也许就要死掉了吧。

    “玉姑娘……玉姑娘……醒醒。”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喊她。

    玉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仰头,又吐出一大口水来。

    这一下似乎牵动了什么,她开始不停地咳水。

    好不容易停下来,玉宝这才看清楚面前是一个穿着青色宫装的小宫女,十六七岁的年纪,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很是聪明伶俐的模样。就是……

    看着有点儿眼熟。

    “你……你是谁?是你救了……我……吗?”玉宝坐起身来,她浑身都湿透了,夜风一吹,冷得直打战,“我……我好像见……见过你……阿嚏!”

    “我叫阿青。”小宫女笑了笑,“我们的确见过,不过不是我救了姑娘。姑娘快起来,我扶你回锦鸾宫。不赶紧换掉湿衣服怕是会着凉。”

    玉宝点点头,竭力地起身,但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

    一路上又打了好几个喷嚏,等迈入锦鸾宫的宫门,她的头开始疼,人也晕乎乎的。

    一进殿门,首先就看见襄宁公主正坐在房内看书,见她进来,只冷冷地看了一眼,并未说话。

    玉宝气不打一处来,猛地想起襄宁公主说的那句话:“……今天我就叫两个人把你塞进麻袋里直接沉到荷花池子里去!”

    是她!玉宝心里又燃起无明火来:“是你找人推我进荷花池里的?”

    襄宁公主听到这话,好像微微有些惊讶,但很快就白了她一眼:“用你的脑子好好儿想一想,如果是我的话,怎么还能让你活着回来在我面前大吼大叫?!”

    玉宝冷哼一声:“那是我命大,被人给捞起来了。我知道你恨不得我马上消失,好,奴婢就在这里恳请公主殿下饶了奴婢一命。免得杀我这种卑贱的奴婢反而要弄脏公主殿下的手!喀喀——”说着就跪倒在地,可脸上却丝毫没有谦卑的神态。

    “你……好!你走!别让我再看见你!”襄宁公主似乎又被惹毛了,但她没有再多说什么。

    “公主!”阿青忽然开口,语气恳切。

    “我的锦鸾宫容不下这样的人!让她走!我不跟她追究已经是给你天大的面子了!”襄宁公主看也不愿意再多看玉宝一眼。

    阿青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再说。

    一直等到玉宝换了干净衣服,又收拾好包袱,阿青才又开口道:“针黹房此时已经关了宫门,姑娘还是去我那里住一晚吧。正好我家主子也一直在担心你。”

    玉宝心下奇怪:“你家主子是谁?我可不认识。”阿青替她拿了包袱,笑吟吟地说:“姑娘说笑了,我家主子你又怎么会不认识。”

    可到底是谁,阿青又不肯再多说。

    她可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玉宝一路跟着阿青走,脑子里隐隐约约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似的。

    之前那次她被襄宁公主罚跪在太阳底下,甚至说要给她一个教训,那时候不就是有一个青衣的小宫女跑来说了一句什么,公主才饶了她吗?

    “你就是那个……”玉宝一脸恍然大悟,“原来你救了我两次。”

    “我哪有那么大的功劳,阿青都是遵照主子的吩咐办事。”阿青顿了顿,神色里似乎有一丝担忧,“这次你落水,也是我家主子跳下去救了你上来。”

    那她一定得要去好好儿谢谢这个人。

    一路七拐八拐,竟然走到了皇宫最北角的别院。玉宝从未来过这个地方,不由得有些莫名地紧张起来。

    阿青等替她安顿好睡房,才带她又走进别院的后庭。远远可以看见一个穿着浅青色长袍的男人背对着她们站在树下。

    是他!是巽钧!玉宝没来由地心下一喜。

    “那就是我家主子,他正在后庭画画,姑娘过去打个招呼吧。”

    阿青对她说道,“有什么事再来找我。”

    玉宝几步上前,走到那个男人身边探头去问:“你在画什么呢?让我看看。”

    “啪——”男人伸手飞快地将画纸翻了个面。

    什么也没看到。

    等他抬起头来,玉宝惊得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竟然……竟然是他!根本就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巽钧,而是那个猪头三皇子巽铭!

    本来他们就是兄弟,有三分相像,再加上他穿了一件浅青色的长袍,玉宝自然而然就把他当成了巽钧。

    “你……你为什么也穿这个颜色?!”玉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好像在质问什么,可巽铭却不怎么在意似的,反问说:“我为什么不能穿这个颜色?怎么?看见我很失望?”

    “嗯——”原来她把失望都写在脸上了。

    “没什么。”她没好气道。

    “没什么的话就早点儿睡觉,明天回你的针黹房。”

    果然还是那个冷漠的口气。玉宝也懒得再跟他多说,转身就要走,可背后却忽然传来巽铭的两声咳嗽。莫非是他下水救了自己,所以才……

    不管怎么说,虽然他猪头了一点儿,却也还能算是个好人。

    “谢谢。”她回头小声地说了一句,“你……多穿点儿别着凉了。”

    说完这些,她没有等到他回答,就飞快地走了。他们见面从来都是吵架对骂,从来没说过这么……恶心的话。

    要是不快点儿走的话,会被他嘲笑的。

    肯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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