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最浪漫的事

    【风花雪月】

    又是一年新年了，这一年他27岁了，他刚刚拿到驾照，并且开始开车。他真没觉得开车有什么好玩，完全是“被开车”。

    这年的年初一，飘着些零星小雪。他开着新买的车，老婆坐在副驾驶上，从松江回崇明，一路畅通无阻地穿越长江隧桥。耳边此起彼伏地响起鞭炮声，还是穿行那条在农村两车道的马路上，四五十码车速，整条马路居然就他们一辆私家车在行驶，他们不由自主地引吭高歌：

    Countryroads，takemehome，乡村路，带我回家

    TotheplaceIbelong，带我落叶归根

    Anddrivingdowntheroad

    沿着公路一路行驶

    Igetafeeling，ThatIshouldhavebeenhome，Yesterday，yesterday

    我感到我本应昨天就回家，昨天就回家。

    Countryroads，takemehome

    乡村路，带我回家

    TotheplaceIbelong

    带我落叶归根

    Takemehome，countryroads

    乡村路，带我回家

    Countryroads，takemehome

    乡村路，带我回家

    突然之间，陈怡莫名其妙地低头抽泣起来，他赶紧急刹车，说：“怎么了？”

    她兀自打开车门下了车，倚着车门，任凭小雪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她的新羽绒服上，她说：

    “我想起我第一次带你回家的情形了。那是盛夏，我们拖着行李，在烈日下，步行在这条马路上。我还妊娠反应呕吐了，想喝杯水居然还没有。弟媳妇孩子半个月了，我也想有个孩子了。其实这么多年来，我都会时不时地会梦见那个被自己扼杀的孩子，他哭着问我为什么不让他降临人世？我觉得我太愧对这孩子了，我还不能告诉别人我有过一个孩子”，她抽抽噎噎的。

    他默默地把车子熄火停好了，抽出几张纸巾，走下车慢慢地绕到车副驾驶的这一边。左手挽起她的腰，右手轻轻擦拭着她的眼泪，再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轻轻地拍打她的背，抚摸着她的发，亲吻着她的脸，任凭她倚靠在自己肩上……

    没有来往行人和车辆，他们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站在马路边……只有耳畔不断响起爆竹声……车载音箱正在播放那首CelineDion的《Toloveyoumore》

    Takemebackintothearmsilove

    带我回到那我所爱的怀抱

    Needmelikeyoudidbefore

    像你从前那样的需要我

    Touchmeonceagain

    再一次的碰触我

    Andrememberwhen

    而且记起那些时日

    ……

    hatyouwantedmore

    当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你更爱的人

    I’llbewaitingforyou

    我将会等待著你

    Hereinsidemyhear

    就在此地，在我的心中

    ……

    过了许久，他悠悠地说：“今天年初一，我们不许哭，好吧！否则到了家，父母还以为我们闹矛盾呢！我当年犯的错，给你和全家带来的伤害绵延至今。我也始终没有释怀，这两年每次看到人家五六岁的孩子，我也会忍不住想到自己的那个孩子，如果留下来，也该这么大了。我是真的在杀生，是真的在作孽啊……”他抬起头仰望天空，双手插进头发，不让眼泪留下来。

    “所以，这么多年我始终铭记父亲的嘱托和自己的承诺。我一直鞭策着自己，从学习到工作，努力做好每一件事。那天天气好热，我心惊胆战地走在这条路上，我想象着各种可能发生坏情况，可我必须去负荆请罪。完全没想到什么责难没有，父母就这么接受我了？六年了，这一路披荆斩棘我们走过来了。孩子，我相信我们一定还会再有的，也许还不止一个吧！”他又紧紧地把她搂在怀中。

    “我没有想到，事隔六年之后，我们还能保持这样的恋情，能以这样一种自驾的方式，能以这样准夫妻的面貌回家面对父母，现在我真的好幸福。Almostheaven，countryroad，takemehome，我们能一直这么幸福下去吗？”，她又开始流泪了。

    “妞啊！合着我们是要PK琼瑶的主人公吗？让你不哭，不哭，你就是这么煽情。那好吧！时间还早，那我们干脆yesterdayoncemore，‘重走青春’一回吧！我必须等你眼泪彻彻底底干了，这张脸眉开眼笑了，再去面对父母噢！否则我要‘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咧！”他忍不住哆嗦着，天还是有点冷，崇明岛确实要比上海城区要冷一些。

    他们就这样在马路上慢慢散步起来，边走边说：

    “我父母，一对龙凤胎养到六岁，突然之间溺水，说没就没了。也许他们心里永远是心痛的，我不知道而已。完了完了，不折不扣的同伴效应了吧！我刚才还是兴高采烈，一下子就被你带得流泪了。我也多愁善感了，妞啊！这下轮你了，快来安慰安慰你老公吧！”，于跃调侃着。

    “美得你，我才不呢？你爱谁谁吧！”陈怡总算破涕为笑。

    “好啦！开始名副其实的风花雪月啦，一小时暴走五公里噢！ready？comeon！baby，let'sgo”，于跃不由分说拉着她的手，就开始暴走。

    于是这年年初一下午四点，他就这样把新车停在了路边。两个人相互依偎着，就这样在飘着小雪的崇明岛乡村马路上，傻乎乎地“风花雪月”起来，一口气就浪了五公里。他们一路回顾着，展望着，还打起了雪仗——虽然雪实在太小，完全不够。反正年初一马路上人烟罕至，他们全然不顾夜幕正在慢慢降临，万家灯火中的父母准备好了丰盛佳肴，正在热切地等着他们回家。

    他们真不归心似箭，反正还剩“最后五公里”——一脚油门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