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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人在天堂,钱在银行

    【人在天堂,钱在银行】

    这天晚上,坐在师傅家的客厅里的于跃,脑子完全转不过来,昨天还和他一起在手术台上战斗的上级、师长、战友,今天就没了?我今天到这里来干什么了?来帮他操办后事来了?我是在梦游吗?来不及思考这些,他强迫自己振作起精神,好好接待各位来吊唁的亲友,清点礼金,手工记账和手机记账。收现金真是麻烦,最好和商店一样,放个收钱码,大家刷刷二维码送礼金得了。

    他坐在开着空调的客厅里,其实这种天气还不需要开空调,他觉得自己肠胃也不大舒服,容易腹泻。肠易激综合症?还有一点头昏脑胀头晕胸闷,找一个血压计给自己量了一下血压,要死咧?居然是135/85?这些年自己的血压一直是冬春季节120/80,夏秋季节是110/70。父母也没有高血压的,甚至自己父母三高也始终是正常的。

    血压偏高可能是情绪波动,人太劳累了吧!真的是要抽空好好地关心自己的身体了,不然下一个“过劳死”就轮到自己了。老婆怀孕才四个半月,马上就拆迁得几套房子了。可别像自己师傅一样,“人在天堂,钱在银行”,没准过两年还“老婆在别人床”?

    也不知道他的第二任小娇妻,知不知道他银行卡密码,她不知道的话,取款手续复杂得不得了。我当然知道,师傅在这个位置上,这些年事业上也算是春风得意,还是有点收入的。这房产证也是师傅的名字,这房子自住出租没问题,如果套现这遗产税可不得了。关键关键,他赚了这些钱,自己完完全全没有享受到啊?

    反正这些事情与我无关,我自己父母的积蓄全给我买房首付了,父亲名下也并没有多少存款。在他情况尚可时,他主动全部转账给母亲了。其实最值钱的是他的房产,他就是没福气活到拆迁这一天啊!

    夜深了,他低头看着手机,群里有更新。师弟陆宇轩已经在登机了,澳洲某城市到上海,中途要转机,顺利的话,明天黄昏到浦东国际机场。哎……这可怜的二十一岁男孩子。我当时二十一岁的时候是花了六小时时间,从崇明回到松江,和他比我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我只是穿过整个上海,人家是跨过半个地球,倒季节啊!我是自己在作死,他是天灾人祸啊!他注视着手机,他眼泪又流了下来。

    哎……今晚估计回不了家了,要呆在这里守夜了!真想和父亲去世时一样,躲到松江二中的城门里好好痛哭一场,但是不能。真想去抽两支烟,但是不能,在老婆的高压下戒了就是戒了,任何情况都不能复吸了。虽然他不愿承认,他其实和生父一样,多少还是怕老婆的。

    哎……师傅这些年的生活方式真的很差,抽烟量一直不小,饮食起居长期不正常,又经常熬夜,每年的体检都是一堆不正常。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放在心上,还是太忙停不下来,总以为过劳死的不会轮到自己,哎……又要流泪了。

    不想了,不想了。好好养精蓄锐吧!明天我还要以正常的面貌出现在病房里去查房,虽说“地球缺了谁都照样转”,师傅留下的这摊子事,短时间内是没人能接手的。已经安排好的手术换人?延期?千头万绪要开始理起来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

    地球的另一端正在起飞的师弟,一路顺风吧!明天我来浦东机场接你。睡会儿,睡会儿,好好睡会儿吧!

    第二天黄昏,还是浦东国际机场的国际到达处,于跃在那里静静地等候着。发送了短短的朋友圈:“我不知道离别的滋味是这样凄凉,我不知道说声再见要这么坚强。——《千与千寻》”

    手机里放着那首《Alwayswithme》,

    内心深处在呼唤你,我要找到你。

    虽然悲伤在重演,但我仍坚信不已。

    我们总是擦肩而过,但我无能为力。

    虽然前途很渺茫,但我仍寻找光明。

    莫明的生存然后死去,我不知为何来到这里。

    因为你我的存在,变得是有意义。

    我的梦想一次次的破碎,不想回忆心中悲伤。

    自己父亲的去世,毕竟三十多岁了,心智也成熟些了,而且也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慢慢接受,慢慢化解,慢慢准备的过程。而且到了后事阶段,老婆也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安抚和慰藉自己。而自己的师弟才二十一岁,没有任何征兆的人生变故。马上面对师弟,我又该怎么安抚他呢?

    他也在胡思乱想,担心自己的职业生涯,顶头上司就这样走了,主任会怎么样安排自己的位置呢!自己一直在科室是不被看好的。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有时候上下级就像自己原生家庭,成年了再怎么和自己亲生父母有矛盾,但是你的饮食口味、你的说话口音、你的兴趣爱好,就是从小原生家庭带给你的,伴随你一辈子不改变。上下级也像夫妻关系,即使有种种的不痛快,但共处时间久了,离了对方还真不行。就是说自己和上级说不上关系多和谐,自己毕竟是他从一张白纸带教出来,很多工作习惯和手术方式,也只有他们配合最默契。

    此时此刻,他真的是非常悲伤,非常心痛,“蓝瘦香菇”啊!自己老师的生命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谢幕,活生生的“过劳死”啊!这时机场广播响了,航班降落了,他站在接机口簇拥的人群中,凝望着经过了十几二十几个小时长途飞行的旅客们推着行李出来,各种肤色、各种语言,各种穿着、各种神情。

    陆宇轩拖着一个拉杆箱,在向他走来了。第一时刻于跃轻轻地拥抱了他一下,他并没有痛哭流涕,而是很客气地说:“谢谢哥哥来接我,我们回家啊!”然后他又有条有理地说:“你现在就带我去嘉定某镇,我要去我母亲家,我不要去父亲家。你在某小区旁开一间标房,今晚我会过来和你一起住,很多事情我想和你细谈一下”。

    好吧!好吧!逝者为大。于跃心想:我今晚又不能回家了。认识师傅的时候,他已经婚姻重组了,但是他第二次婚姻始终没有生育。他唯一的儿子更多是和他前妻生活。逝者为大,逝者为大,人家的家务事,不去过多评论。我好好地配合善后就是了。

    定好了标房,于跃找地方停好了车子,给师弟发好信息。赶紧去吃了点晚饭,又去超市买了点水果酸奶和矿泉水,又买了替换内衣和一件黑色的T恤,葬礼当天还是要穿纯黑的。在超市试衣镜里看到自己睡眼惺忪又胡子拉碴的样子,用顺手的剃须刀放在家里了,这两天都没好好刮过胡子,随他去吧!正在料理后事,捯饬得神采奕奕的反而不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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