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二章、乌耶铁蹄（九）
被安置在内城的外城百姓拥挤在大大小小的街角，成了近来凉州城城内的一道风景线，这皆出于“安西王纪蕤”的关头打狗之计策，因而将外城的部分百姓们转移到内城去，尽管“安西王纪蕤”并不是没有吩咐那些权贵帮忙收容百姓们，但一来人太多，二来没有人监督执行力度也并不强。
缺衣缺粮的百姓们只能一团团地露宿街角，因为战争的缘故，所有粮食只能主要供给兵将们，因此受苦的倒是成了百姓们。光音以弥勒教大圣女的身份带着一行弥勒教人前去施粥施粮，衣着光鲜的她踏入这肮脏的环境中倒是颇显得格格不入，百姓们见到她的到来和行为都不禁流泪跪拜，光音却因此沉默不语，因为她知晓将他们拉入这番境地也与他们的弥勒教少教主有几分关系。
正在给一对母子施粥时，侍女云枝匆匆走了过来，在她耳边低语道：“光音姐姐，米快没了......”光音沉默了下来，过了半响后，她回应道：“我去找他要些米吧。”
云枝自然知道光音所说的“他”到底是谁了，不由得有些讶然：“他......他肯吗？”
“......要是不肯我再想想办法。”
于是光音前往了安西王府，在向下人说出自己的请求后，接着便被带领进去了，她终究是弥勒教大圣女，身份还是在这的，因而总能见到大人物，更不用说的是安西王府里的那个安西王本来就是他们的弥勒教少教主假扮的。
彼时苏二五正结束了会议走了出来，见到光音后便问道：“有什么事吗？”
“我......”看着眼前这张比自己还要大几十岁的面孔，光音的嗓子眼里却是蓦然卡住了一般，她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说了出来，“我想跟你借些粮食，很多百姓都要缺粮了，偏偏城里的粮价又涨个不停......”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我这边也分不出多少粮食了，只能尽量吧。”
光音诧异地看着他：“你肯借粮？”
“为什么不肯？”苏二五反倒是奇怪地看着她。
“我......我......”她咬了咬嘴唇，还是说了出来，“我以为你不会管这些事......”听了这话，假扮了多日安西王纪蕤的小少年沉默了下来，接着有些疲惫地笑了笑道，“是我最近忙于战事疏忽这些事了，我将这些事务都交给了纪昶去打理，还以为弄得挺好的。”
“我没有指责纪昶将军的意思......”
“我也没有指责他，他以前毕竟只是一个贫寒的小卒罢了，倒是我高看他而已了。”他想了想，接着说道，“那些富商家里其实多半藏有不少粮食......”
“你、你打算杀光他们？”
“......为什么你要这么想？”
光音无语道：“我觉得你会是那样的人......”
那样的人？简单直接的粗暴之人吗？动不动就喊打喊杀？苏二五颇觉得有些好笑，他说道：“强夺当然是个办法了，如果可以我也想这么做，我也是很讨厌那些富商，恨不得都统统杀光了......但我不能这么做，因为我现在是安西王纪蕤。”
“......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区别。”
“我杀了人可以一走了之，但对于这凉州城来说却不然......再说我也不是什么滥杀之人，除非杀人能取得更好的效果。我打算用盐专卖权售给他们，以此获取他们现在手上的存粮，这也能缓解城内的粮食危机。”
光音内心稍稍松了下来，点了点头，又说道：“你......一定要赢啊。”
苏二五愣了愣，随即笑道：“我肯定会赢的，不必担心，我让人带你去库里取些粮食吧。”
光音稍稍觉得这个家伙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恶了，或许他都只是为了实现更好的目的而不惜暂时借用不好的手段吧......
处理了光音的事情后，苏二五回到书房，却在门口见到了一个正在左右踱步、似是在等待着自己的人，他一下子就认出那人的身份了，那竟是安西王纪蕤的嫡长子纪杳。虽然他目前假扮的身份是安西王纪蕤，但终究是假的，况且纪杳也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因此并不敢怠慢，径直走了过去问道：“世子找我何事？”
“终于见着你了。”纪杳长得一表人才，丹凤眼，长得颇有些俊俏，看起来倒是更多继承了其母杨氏的样子，他冒着汗急道，“少教主，我听说你五天后要出城作战？”
苏二五以为他是要指责自己的，却没想到却听见纪杳说：“我想跟你一起出去。”
苏二五愣住了。
纪杳攥了攥拳头理直气壮道：“我想报仇！”
苏二五没有被他的言语打动，只是问道：“夫人许可了吗？”
“额......这......那个......”
苏二五坚决地摇了摇头道：“若是没有夫人的允许，我可不敢带你一起。”
“但你现在就是安西......”
“那只是假的，若是没有这个身份，那些将领就不会服从统一指挥，事实上这些天已经有些人开始怀疑我了，觉得我与平日的安西王不太一样，我估计他们都已经多多少少起了疑心，所以我也要速战速决，不然等人心一垮到时候又是各自为战了。”
纪杳咬了咬牙道：“如果我得了母亲的认可，少教主是否让我一同与你出城作战？”
“这是自然。”说完这句话后，苏二五忽地想到了什么的样子，问他，“你会骑马吗？”
闻言，纪杳昂首挺胸，神气得意地说道：“作为未来的安西王，怎能不会骑马？我的骑术可是连父亲麾下的叔叔伯伯们都夸过的。”
苏二五眼睛一亮：“那你带过兵吗？”
“虽没有尝试过指挥，但代代安西王都会从小卒做起，与大伙儿一起承受训练的。”
苏二五看了看他一副少爷气派的样子：“倒是看不出。”
纪杳没有生气，反而笑道：“不少人也这么说，事实上我也苦恼这长相，常常让我觉得没了男子气概。”
苏二五差点笑出声来：“其实男子气概出自精气神，倒不必太过介怀外相。”
“少教主所言极是。”
接着苏二五却话题急转：“如果我让你带领一支骑兵呢？”
......
翌日，城外北门乌耶人行辕的主营中，乌耶达伐得知了新的情报：城中的“安西王纪蕤”从各大营中共抽取出五百人来，在校场上进行着铁盾与长矛的训练，那些士兵左手持盾右手执矛，好似一个大刺猬，虽“安西王纪蕤”没给他们起名，但人们私底下都将这个新的军团称作“刺猬营”。
当时乌耶达伐便在众人面前笑道：“看来这安西王是打算用这长矛对付我等了，倒也是个好办法......”
营中人们纷纷笑了，没把这当回事。
第二天，凉州城城内凡是有的树木都被一一砍下来了，全城工匠被召集起来热火朝天地制造着曾在“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前后十分流行的战车，或许也算得上是一种复古吧。
乌耶达伐笑道：“看来安西王是打算用这战车跟我们的马对撞了，的确啊，看来战车的威力比马强，就是不太会转弯掉头，哈哈哈......”
人们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第三天，安西王纪蕤的嫡长子纪杳带领着一群骑兵在城中疾驰，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事后也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得知了这个消息后，乌耶达伐继续笑道：“看来老的耐得住，小得倒是先耐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
第四天早上，号角声传遍了全营，主将乌耶达伐连忙穿衣出帐，找来一个亲信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安西王已经在城门下列阵了！”
乌耶达伐听了不由一愣，差点大骂出声：“不是说好了五天吗！这才四天啊！”但他也知道兵不厌诈的道理，于是匆匆忙召集起全营兵士将领们聚集起来，以免受到突袭，但袭击之事并没有发生。
当他与众兵士将领来到营外往北门眺望去时，发现城外已经列阵完毕，五百名士兵左手持盾右手执矛，全身都甲胄包围得密密实实，密不透风，偷窥、胸背甲、护腿......竟全身都包住了，这番用心也不知废了多少钱财。而在那五百名具装甲兵的两侧，都排列着一乘乘战车，每乘战车有三人，两人推车，一人待在车上防备四周，战车上放上了各式武器。
再后面，似乎还有别的兵营，但隔得太远、战线太长已经看不清楚了，想到此处乌耶达伐看向了城外的土山，发现那座土山正起了厮杀，一队士兵正在试图攻占土山，正忙于应付敌人的土山上的瞭望者们自然也给不了消息。
乌耶达伐不禁有些悔意，他觉得这些天心思太轻松了，十分小看敌方，不过......一个假的安西王又能翻上天不成？
“步先生，你飞上去看看情况。”
乌鸦听令立即扑腾着翅膀飞上了天空，但还没来得及看见对面敌方阵营的真面目，便被突如其来的破空之声吓了一跳，一箭将它射落，被射中翅膀的乌鸦艰难地飞了回道乌耶达伐身边，恨恨地说道：“肯定是他干的！肯定有什么问题，所以才提防着不让我们知道他们的阵列！”
乌耶达伐心中觉得好笑，野战这事在排兵布阵上本就十分重要，不让敌方看见其阵列的真面目才是正常呢。
他轻哼一声，心中想道：“区区一个假的安西王，又能做得了什么？”
缺衣缺粮的百姓们只能一团团地露宿街角，因为战争的缘故，所有粮食只能主要供给兵将们，因此受苦的倒是成了百姓们。光音以弥勒教大圣女的身份带着一行弥勒教人前去施粥施粮，衣着光鲜的她踏入这肮脏的环境中倒是颇显得格格不入，百姓们见到她的到来和行为都不禁流泪跪拜，光音却因此沉默不语，因为她知晓将他们拉入这番境地也与他们的弥勒教少教主有几分关系。
正在给一对母子施粥时，侍女云枝匆匆走了过来，在她耳边低语道：“光音姐姐，米快没了......”光音沉默了下来，过了半响后，她回应道：“我去找他要些米吧。”
云枝自然知道光音所说的“他”到底是谁了，不由得有些讶然：“他......他肯吗？”
“......要是不肯我再想想办法。”
于是光音前往了安西王府，在向下人说出自己的请求后，接着便被带领进去了，她终究是弥勒教大圣女，身份还是在这的，因而总能见到大人物，更不用说的是安西王府里的那个安西王本来就是他们的弥勒教少教主假扮的。
彼时苏二五正结束了会议走了出来，见到光音后便问道：“有什么事吗？”
“我......”看着眼前这张比自己还要大几十岁的面孔，光音的嗓子眼里却是蓦然卡住了一般，她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说了出来，“我想跟你借些粮食，很多百姓都要缺粮了，偏偏城里的粮价又涨个不停......”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我这边也分不出多少粮食了，只能尽量吧。”
光音诧异地看着他：“你肯借粮？”
“为什么不肯？”苏二五反倒是奇怪地看着她。
“我......我......”她咬了咬嘴唇，还是说了出来，“我以为你不会管这些事......”听了这话，假扮了多日安西王纪蕤的小少年沉默了下来，接着有些疲惫地笑了笑道，“是我最近忙于战事疏忽这些事了，我将这些事务都交给了纪昶去打理，还以为弄得挺好的。”
“我没有指责纪昶将军的意思......”
“我也没有指责他，他以前毕竟只是一个贫寒的小卒罢了，倒是我高看他而已了。”他想了想，接着说道，“那些富商家里其实多半藏有不少粮食......”
“你、你打算杀光他们？”
“......为什么你要这么想？”
光音无语道：“我觉得你会是那样的人......”
那样的人？简单直接的粗暴之人吗？动不动就喊打喊杀？苏二五颇觉得有些好笑，他说道：“强夺当然是个办法了，如果可以我也想这么做，我也是很讨厌那些富商，恨不得都统统杀光了......但我不能这么做，因为我现在是安西王纪蕤。”
“......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区别。”
“我杀了人可以一走了之，但对于这凉州城来说却不然......再说我也不是什么滥杀之人，除非杀人能取得更好的效果。我打算用盐专卖权售给他们，以此获取他们现在手上的存粮，这也能缓解城内的粮食危机。”
光音内心稍稍松了下来，点了点头，又说道：“你......一定要赢啊。”
苏二五愣了愣，随即笑道：“我肯定会赢的，不必担心，我让人带你去库里取些粮食吧。”
光音稍稍觉得这个家伙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恶了，或许他都只是为了实现更好的目的而不惜暂时借用不好的手段吧......
处理了光音的事情后，苏二五回到书房，却在门口见到了一个正在左右踱步、似是在等待着自己的人，他一下子就认出那人的身份了，那竟是安西王纪蕤的嫡长子纪杳。虽然他目前假扮的身份是安西王纪蕤，但终究是假的，况且纪杳也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因此并不敢怠慢，径直走了过去问道：“世子找我何事？”
“终于见着你了。”纪杳长得一表人才，丹凤眼，长得颇有些俊俏，看起来倒是更多继承了其母杨氏的样子，他冒着汗急道，“少教主，我听说你五天后要出城作战？”
苏二五以为他是要指责自己的，却没想到却听见纪杳说：“我想跟你一起出去。”
苏二五愣住了。
纪杳攥了攥拳头理直气壮道：“我想报仇！”
苏二五没有被他的言语打动，只是问道：“夫人许可了吗？”
“额......这......那个......”
苏二五坚决地摇了摇头道：“若是没有夫人的允许，我可不敢带你一起。”
“但你现在就是安西......”
“那只是假的，若是没有这个身份，那些将领就不会服从统一指挥，事实上这些天已经有些人开始怀疑我了，觉得我与平日的安西王不太一样，我估计他们都已经多多少少起了疑心，所以我也要速战速决，不然等人心一垮到时候又是各自为战了。”
纪杳咬了咬牙道：“如果我得了母亲的认可，少教主是否让我一同与你出城作战？”
“这是自然。”说完这句话后，苏二五忽地想到了什么的样子，问他，“你会骑马吗？”
闻言，纪杳昂首挺胸，神气得意地说道：“作为未来的安西王，怎能不会骑马？我的骑术可是连父亲麾下的叔叔伯伯们都夸过的。”
苏二五眼睛一亮：“那你带过兵吗？”
“虽没有尝试过指挥，但代代安西王都会从小卒做起，与大伙儿一起承受训练的。”
苏二五看了看他一副少爷气派的样子：“倒是看不出。”
纪杳没有生气，反而笑道：“不少人也这么说，事实上我也苦恼这长相，常常让我觉得没了男子气概。”
苏二五差点笑出声来：“其实男子气概出自精气神，倒不必太过介怀外相。”
“少教主所言极是。”
接着苏二五却话题急转：“如果我让你带领一支骑兵呢？”
......
翌日，城外北门乌耶人行辕的主营中，乌耶达伐得知了新的情报：城中的“安西王纪蕤”从各大营中共抽取出五百人来，在校场上进行着铁盾与长矛的训练，那些士兵左手持盾右手执矛，好似一个大刺猬，虽“安西王纪蕤”没给他们起名，但人们私底下都将这个新的军团称作“刺猬营”。
当时乌耶达伐便在众人面前笑道：“看来这安西王是打算用这长矛对付我等了，倒也是个好办法......”
营中人们纷纷笑了，没把这当回事。
第二天，凉州城城内凡是有的树木都被一一砍下来了，全城工匠被召集起来热火朝天地制造着曾在“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前后十分流行的战车，或许也算得上是一种复古吧。
乌耶达伐笑道：“看来安西王是打算用这战车跟我们的马对撞了，的确啊，看来战车的威力比马强，就是不太会转弯掉头，哈哈哈......”
人们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第三天，安西王纪蕤的嫡长子纪杳带领着一群骑兵在城中疾驰，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事后也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得知了这个消息后，乌耶达伐继续笑道：“看来老的耐得住，小得倒是先耐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
第四天早上，号角声传遍了全营，主将乌耶达伐连忙穿衣出帐，找来一个亲信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安西王已经在城门下列阵了！”
乌耶达伐听了不由一愣，差点大骂出声：“不是说好了五天吗！这才四天啊！”但他也知道兵不厌诈的道理，于是匆匆忙召集起全营兵士将领们聚集起来，以免受到突袭，但袭击之事并没有发生。
当他与众兵士将领来到营外往北门眺望去时，发现城外已经列阵完毕，五百名士兵左手持盾右手执矛，全身都甲胄包围得密密实实，密不透风，偷窥、胸背甲、护腿......竟全身都包住了，这番用心也不知废了多少钱财。而在那五百名具装甲兵的两侧，都排列着一乘乘战车，每乘战车有三人，两人推车，一人待在车上防备四周，战车上放上了各式武器。
再后面，似乎还有别的兵营，但隔得太远、战线太长已经看不清楚了，想到此处乌耶达伐看向了城外的土山，发现那座土山正起了厮杀，一队士兵正在试图攻占土山，正忙于应付敌人的土山上的瞭望者们自然也给不了消息。
乌耶达伐不禁有些悔意，他觉得这些天心思太轻松了，十分小看敌方，不过......一个假的安西王又能翻上天不成？
“步先生，你飞上去看看情况。”
乌鸦听令立即扑腾着翅膀飞上了天空，但还没来得及看见对面敌方阵营的真面目，便被突如其来的破空之声吓了一跳，一箭将它射落，被射中翅膀的乌鸦艰难地飞了回道乌耶达伐身边，恨恨地说道：“肯定是他干的！肯定有什么问题，所以才提防着不让我们知道他们的阵列！”
乌耶达伐心中觉得好笑，野战这事在排兵布阵上本就十分重要，不让敌方看见其阵列的真面目才是正常呢。
他轻哼一声，心中想道：“区区一个假的安西王，又能做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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