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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回:番外氪金篇,赵府锦玉簪

    一支非常名贵的锦玉簪,玉质温润纯净,琢磨得玲珑剔透。

    那是长安名士赵叔眀在小女儿行笄礼之时送的。

    赵家几代都出名臣烈女,到了赵叔眀一代更是做到了朝中礼部主事。卸任后回到长安,便成了当地不容质疑的地方头面人物,被尊称为“赵阁老”,真个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而赵家更是书香礼义传世的人家,父慈子孝,门风肃然而,举城莫不称颂。就是那枝给唯一的女儿绾发用的锦玉簪上,也用金丝细细镶着几个字:

    “烈烈真性,脉脉柔情。不卑不亢,玉骨冰心。”

    连小女儿的饰物上,也如此煞费了苦心,可见是怎样方正严谨的人家。这样的人家,自然是集忠孝节烈于一门,代代出一两个名垂方志的人物。

    最近长安街头巷尾传诵着的,就是赵家最小女儿的节烈故事。

    赵家的小女儿闺名素雯,年方十五,许字洛阳某世家公子。

    二月男方迎娶,途中经过洪山,不幸遭遇当地横行肆虐已久的山匪“七匹狼”。未婚夫被杀,家丁或死或伤,匪首苍狼见其美,掠回山寨,逼娶为压寨夫人。

    赵小姐从容对答:“丈夫先丧,请容妾身以酒祭之,再奉新人不迟。”

    匪首喜其诺,立刻备办了祭品酒水,送至帐外。

    小姐一身素衣,脂粉钗环尽去,唯留锦玉簪挽发。容光绝美,气质高华,顾影徘徊,悚动左右,而终令人不敢生出强力逼迫之心。

    匪首苍狼惊为天人,对左右言道:“早听说大户人家小姐不同一般婆娘,今日可算见着怎生个不一样法了。”

    赵小姐对坟哀泣方毕,听此言,忽然微微笑而答:“冰雪节操,今使君知之。”

    后退,拔锦玉簪,用力刺入咽喉。血出如瀑,气乃绝。

    众匪惊动上前,自其袖中寻得白绫一幅,上有血书数行,曰:“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自此,方知遇袭之时,其死心便已决。苍狼惋惜良久,悻悻而去,逃去的家人在匪徒走远后,连忙收殓尸体返回。

    讯息传来,长安轰动。

    士林中,谁个不称羡孩子的父亲教女有方,门第生辉?由一些德高望重老者牵头,向朝廷礼部上了奏章,尽叙赵家女子之贞烈。朝廷下旨,令地方筹措建碑立坊以嘉其志,其父教女有方,重新起用,拜礼部右侍郎。

    数日后,棺木返回洛阳。

    棺到之日,全城出街相迎,更有妇孺沿路供香花蜡烛,献于烈女。

    赵阁老不顾污秽,开棺抚尸而泣,恸曰:“有女如此,老夫何恨!”

    周围百姓纷纷叹息,却不曾留意阁老的脸色瞬间有变。然后收泪,盖棺,神色复杂地匆匆催促府中仆人:“快将小姐的灵柩运回府上,准备明天下葬!”

    才停棺一天,赵家就决定下葬了,多多少少让人有些意外。按理说,出了这么光宗耀祖的事情,是该多停一些时日,好让人来吊唁的。

    然而,殡还是出了,大葬,风光无比,一时长安城里又是人山人海。

    “是赵家的小姐死了?”离阳大道边的高楼上,一位赤衣公子看着底下的送葬队伍,微喟:“洪山那‘七匹狼’也实在让人看着碍眼的很。什么时候,是该清扫一下了……”

    “那个小姐,我还有些印象……倒和平常闺秀很有些不一样。”旁边另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回答。

    “你看。”白衣女子身子忽然一震,轻推他,“棺木底下!”

    赤衣公子随她所指望去,看向送葬队伍中那口上好楠木棺材的底部,脸色蓦然也是一变!

    血!有鲜红的血从棺木的缝隙里流出!

    两个人同时从高楼上掠下,在围观人的惊呼中落到了殡仪队中,推开众人,来到棺前。白衣女子伸手从棺上沾了一滴血,放在鼻下闻了闻,对赤衣公子点头:“不错,果然是活血!”

    “里面有动静。”赤衣公子俯身细细听了听,也道,“好象还有心跳。”

    “你们干什么!来人,快……”赵阁老不知为何意外慌乱地挤了过来,厉声叱着,却在看见来人的面貌后软了下来,“氪金教圣火坛坛主炽炎子……”

    长安城里的每一个人,看见氪金教莫不敬畏三分,连大名鼎鼎的阁老也不例外,何况这次来的还是氪金教里位居五行坛坛主之首的炽炎子。

    “开棺!”白衣女子用毫无商量余地的口吻吩咐,“你女儿还活着!快开棺!”

    众人哗然而,好事者更是把街中心挤了个水泄不通。

    赵叔眀看一眼也认出了这位开口说话的白衣女子身份,她是被江湖中人誉为“圣女”的氪金教圣火坛西香主——顾念慈。

    “顾姑娘哪里的话……素雯她死了都好几天了,可不要说笑。”赵阁老一边勉强地笑笑,一边用袖子不停地抹去额头流下的汗水,“老夫昨天还开棺看过小女的尸身,没错的,已经、已经是舍身成贞了……”

    “是吗?原来你是故意的!”顾念慈冷冷地看着这个一方的大儒名士,她的嘴角忽然有冷酷的笑意。“你是有意要活埋女儿吗!?”顾念慈有些动怒。

    她蓦然反手挥剑,平削,楠木的棺盖在白光中直飞了出去!

    “哇!鬼啊!”

    棺盖一掀开,只见一双手无力地向上伸在那里,指尖露出棺沿少许。可想见,在盖子尚未掀开之时,那娇柔无力的手曾怎样一直努力地试图推开棺盖。

    “诈尸……诈尸了!”赵叔眀脸色苍白,第一个颤声喊了起来。登时街上的闲汉发了一声喊,齐齐散了开去,赵阁老顾不得女儿,也拔腿便走。

    “给我站住!”顾念慈厉声喝止,众人一惊,不由停步。白衣女子俯身下去,抱起了棺中尸体。

    “哎呀!”众人又是一惊,只见赵家小姐脸色惨白,喉中插着一支锦玉簪,可眼睛却是开着的,直直地看着对面的父亲,眼角有泪水缓缓流下。

    “雯儿……”赵阁老怔怔地看着活过来的女儿,半晌说不出话。

    赵素雯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然而抬手虚弱地抚着咽喉上的簪子,喉咙里只有微弱的咳咳声。玉簪伤口附近,有鲜血从凝固的血痂裂缝里渗出,流到棺底上。

    赵家的小姐还活着。

    一样的闺房,一样的仆人,然而,所有人看她的眼光都不再相同。

    “你要是死了该多好。”

    她仿佛从周围人叹息般的目光里,看到了他们心底的惋惜。

    父亲再也没有来看过她,但是她能想到父亲嘴里细声的话:“你干脆就死了该多好……那才不枉了为父十五年来对你的教养。为什么你活着呢?如果你活着,那烈女的光环就会黯然不少,为父的宦途又要添不少波折啊。”

    “虽然在抚尸恸哭时候,就意外地发现你还有一丝气,但是为父还是决定成全你的三贞九烈。你的丈夫已经死了,你一个少艾的寡妇,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呢?”

    “偏偏那个看热闹的顾念慈要来管闲事……唉,要是你真的死了该多好啊……”

    “当时我明明是尽了全力想刺死自己的呀!”她想分辨,然而不能说出话来。

    锦玉簪已经被取了出来,喉咙上包扎着厚厚的纱布,大夫说:“可能是一辈子都无法出声了。”她成了一个哑女了,而且是一个曾被强盗掳掠的丧夫寡妇。

    为什么她以白璧之身归来,但所有人都盼望她死!或许自己活着真的是个错误吧?

    昏暗的闺房里,她挣扎着起身,坐到铜镜前,用银梳细细地梳理着漆黑的长发,然后,更仔细地化妆。一切停当以后,颤抖的手指拿起了妆台上的锦玉簪。

    忽然,她的手被人从后面扣住,她意外地转过头,就看见那个曾将自己从棺中抱出的白衣女子,带着冰冷而又充满叹息的目光看着她。

    她无声地痛哭起来,缠着绷带的咽喉里发出了轻轻的抽泣。

    顾念慈看了她半晌,忽然反手握住簪子,“噗”地用力刺入了自己右肩!血了流出来,染的白衣逐渐鲜红,赵素雯惊呆地看着她。

    锦玉簪从肩头拔出,血一下子溅了对面的赵素雯一身,她这才如梦方醒地跳起来,上去抓住了白衣女子的衣袖,焦急地想问,却只发出“啊啊”的嘶哑声音。

    “在我肩上这个伤痕消失以前,请你保留着它。”

    沾满血的簪子被放入了她的手心,上面还留着对方体内的余温。

    赵素雯抬起憔悴的脸,用不解的目光看着这个和自己完全不同的奇异女子,却听见她继续说:“但是,我希望你能用它来保护好自己,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自己……”

    “你没有错,是这个世间病了。”

    白衣的女子坚定而从容地一字字对她重复:“你没有错!错的,不是你。”

    拉着她的衣袖,赵素雯再次无声地哭了出来,然而,她的眼睛里却闪耀着光彩。

    三个月后,在氪金教的天机阁内……

    “真是没想到,你居然也会做善事。”

    密室里,在商讨完了正事之后,赤袍朱带的炽炎子看着对面的女子微微笑了起来,反复着手中拿的一只水晶更漏,不知是调侃还是讽刺。

    “就像我也没料到,你会真的同意让赵素雯加入氪金教圣火坛一样。”顾念慈看着他,眼睛里也有意外而无法明了的神色:“吸纳一个对你没有任何用处的人加入坛中,这不像你一贯的作风。”

    修长的手指握着水晶更漏,炽炎子只是含笑看着里面细细的沙子如同水一般流动,不语。

    “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大发善心,也不是你顾念慈一贯的作风呀。”看着对方一时间被问住的样子,笑意终于掩饰不住地展现在圣火坛坛主平素冷漠的面容上。

    “既然你都能出手拉她一把,为什么我不能收留她呢?”

    顾念慈一怔,忽然低下了头去,抚着袖中的火灵剑,默默无语。

    过了许久,她抬头,道:“我知道了……素雯对你来说并不是一无可取的。那样忠贞节烈的女子,至少她也会对氪金教拥有绝对的忠诚。”

    “你应该是考虑过这一点吧?否则怎么会让她进入收藏绝密资料的天机阁?我心里清楚,圣火坛能成为五行坛之首的原因除了本坛自身的势力外,还有一点就是教主只允许圣火坛里绝对忠诚之人进入天机阁内。”

    “你……”圣火坛坛主想说什么,然而终于无力地靠回了躺椅,苦笑着摇头,“算了,你爱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吧!”

    而另一边的天机阁中,面对着堆积如山的资料信文,那个才十五岁的女子埋头抄写整理着,不时地,伸手下意识地拉了拉颈中的罗帕,护住了那个可怕的伤口。

    锦玉簪的坠子在如云的发间晃动着,温润晶莹。

    上面还是有那金丝嵌成的几行小字:

    “烈烈真性,脉脉柔情。不卑不亢,玉骨冰心。”

    锦玉簪: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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