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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哑奴

    秦阳城,遍挂白幡,百姓带孝,没有人强求他们,他们是自发的。

    他们的世子死了,秦地未来的主人没了,这个消息从传到秦阳,到秦阳城挂满白幡不过半日时间。

    秦风被人用轮椅推着,在秦侯府的后花园里独自饮酒,看着外边片片白幡,面上没有表情,心里却是如刀绞一般痛。

    三十年前,二哥秦狂战死,秦地的百姓也是以这种礼节对待。

    现在死的是秦家第三代里跟他见面最多的秦山,秦山常年来往于西北边陲和京城,每一次过秦地,都会陪他喝上几杯,说说发生的新鲜事,谈论一下时局。

    现在秦山没了,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这样陪他了。

    秦川?那个小兔崽子才不会,整天像个脱缰的野马。

    秦风哪知道,正想着他,他还就来了。

    “三公子回来啦,三公子回来啦。”

    秦风静静坐在那里,等着秦川来找他,秦风并不知道秦川是从西北回来的,他只当是这小子耐不住军营的枯燥,私自跑回来的,正准备好好教训他几句。

    秦川进来的时候,秦风看愣了。

    怎么看起来像是乞丐一般,这是多少日子没有收拾过了,看那胡子都长起来了,像个老头子,真是懒惯了。

    “你……”

    秦风正准备说话,秦川伸手递给他一个坛子,就是很普通的酒坛子。

    “我把大哥带回来了!”

    秦川的嗓音像是刀剌在石头上一般。

    这一瞬间,秦风的泪像是决堤的洪水,突然爆发了。

    秦风颤抖着双手接过坛子,轻轻的放在怀里,下巴贴在上面,不住的抚摸。

    “我的小山子,你可是把三叔的心给疼坏了。”

    秦风坐在那里捧着坛子嚎啕大哭,像个孩子一般,周遭的侍女家丁也偷偷摸着眼泪,他们这么坚强的三爷都是会哭的人。

    秦川默默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哭,也不想说什么。

    等秦风哭过了,依然还抱着坛子不愿松手。

    “你去阳关了?”

    秦川点头:“去了?”

    秦风:“小山子怎么死的?”

    秦川满眼杀气,咬牙切齿:“我在北匈人的军营里见到了吴用,就是劫了他,我才能把大哥带出来,可惜还是被他给跑了。”

    秦风满眼的失望:“你怎么看?”

    秦川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太子!”

    秦风问道:“可有证据?”

    秦川:“吴用就是证据。”

    秦风接着问:“吴宗在哪?”

    秦川沉默了,秦风接着说道:“派人到阳关一线继续探查,一定会有证据的。”

    秦川点点头:“已经让人去了,一旦有证据,第一时间回报。”

    秦风赞赏的看了他一眼:“无论如何,没有证据的时候,不要轻举妄动,还有,你去阳关的事情不要外传,我会派人尽快把这些事情告诉你爷爷,看看他的意思。”

    秦川心中很是憋屈:“难道就这么忍着?我们就不做些什么?”

    秦风道:“没有证据之前,什么都做不了,太子是大王的儿子,大王看似跟我们亲近,可是真要到了最后,你觉得他会站在哪边?”

    秦川再无话可说,秦风说的都是事实,亲情在自己心中重要,在别人心中同样重要,没有足够的说服力,姬无病不可能动太子。

    还是要有实力啊,秦川心里想着,若是现在秦地有百万雄兵,直接反了就好,管他有没有证据。

    现在秦地刚刚开始发展,正是蜕变的关键时刻,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也许这也是爷爷他们的无奈吧。

    ……

    阳关,北匈帝国南征军团大营,秦营戴着脚镣,拖着沉重的铁球艰难的走着。

    两边的北匈人就像是看猴子一样,鄙夷的看着这个周人,一些人还朝他吐了唾沫。

    秦营是被北匈人的运粮队带回来的,差一点他就可以逃出升天了。

    就因为差那么一点,他现在要默默忍受着屈辱,他想过去死,可是当他从北匈人口里听说玉门关前发生的一切,他就决定要忍辱负重活下去。

    现在他是阳关最后活着的秦军,如果他不能把这消息带回去,那就不会再有任何人为他们申冤了,那些兄弟也就白死了。

    阳关和玉门关发生的一切被北匈人当做笑话在谈论,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周人会在战场上自相残杀。

    北匈人中再仇恨的两个部落,在遇到外敌的时候也会抛掉一切仇恨联合起来,两个人的力量总比一个人强大,那些周人连这些都不懂。

    他们说的话秦营全都听在心里,他能听懂北匈话,在秦军当中,像他这样的不在少数。

    再联想到李师道突然退出阳关,秦营很快就猜出来这是一个阴谋,他们是怎么和北匈人勾结的呢?

    秦营最困惑的就是这个问题,李师道再傻也不可能当着全军的面与北匈人联系吧。

    秦营在这座大营里待了十几天,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他本来就伤的不种,只是脸上和身上都被烧伤了。

    那样子看上去有些恐怖,所以北匈人也不愿意多看他,就把他当做是奴隶使唤。

    现在秦营要去拎水,给那个运粮官洗澡用,那家伙简直就是个洁癖,每天都要洗两次澡,每一次,秦营都要来回十几躺才能灌满那个大木桶。

    秦营要到阳关唯一的水井里那边才能拎到水,还好没有几个北匈人这么讲卫生,所以他也不用排队,每次倒是很顺利。

    今天就有点倒霉了,秦营远远的看到几个北匈人在水井那里站着。

    这些人也是来打水的,不过那速度嘛,实在不敢恭维。

    那些北匈人也看到了秦营,一脸的鄙夷,看那样子没什么善意。

    秦营也不敢靠的太近,远远的等在一边。

    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些北匈人每天闲的无聊,看到一个周人奴隶,不上来欺负欺负,怎么对得起战死的弟兄。

    “喂,你是要打水吗?”

    秦营不说话,装作听不懂。

    几个北匈人围了上来。

    “不说话以为就没事了吗?该死的周人。”

    一个北匈人率先动了手,一拳把秦营打翻在地,连着水桶都被甩到一旁。

    秦营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子,双手抱住头,护住脑袋,任由北匈人拳打脚踢。

    北匈人下手毫不留情,几番下来,秦营口鼻都往外渗血,受了不轻的内伤。

    这些北匈人仅仅空手打还不满足,一个北匈人回到水井边上,拔出来放在那里的弯刀,狞笑着走向秦营。

    “住手!”

    一声公鸭嗓音响起来,几个北匈人回头一看,一个阴柔的男人拎着水桶戳在那里。

    这也是一个周人,可是却是这些北匈人惹不起的周人,他是呼延灼统帅亲自任命的参军。

    北匈人纷纷停了手,虽然心中有些不服气,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吴用是统帅身边的人,连那些王庭勇士都要敬他三分。

    “真是倒霉,怎么碰上了这个阉货,看来该向长生天祈福了。”

    即使不能动手,这些北匈人也想过过嘴瘾,吴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你们是哪个部落的,敢这么羞辱本参军,我要找你们的首领好好理论理论。”

    这些北匈人当然不可能告诉他,傻子才会说。

    北匈人抬着水走了,秦营依然在地上缩成一团。

    吴用放下水桶走到他身边。

    “你没事吧?”

    吴用问道,他是周人,自然见不得北匈人欺负周人,即使他现在是周人的叛徒,他依旧还是想提高自己的地位,真正做到和北匈人平起平坐,弱者总会同情弱者。

    秦营身上痛的要命,他试着动了动,还好没有伤到骨头,可是好几处地方都严重肿胀起来。

    他慢慢的坐起来身子,这才转身看向吴用,刚才吴用说的的大周话,他听出来了,所以很好奇。

    秦营眼睛猛然放大,他一眼就认出来吴用了,之前就是他在阳关的城墙上放下了绳子拉他上去的。

    要不是秦山世子发话,他才懒得管吴用,在他看来,这些阉人全死了才好。

    这会儿看见吴用,秦营心里复杂的很。

    吴用出现在这里,地位看样子还不低,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吴用已经投靠了北匈人,并且为北匈人做了事情。

    再想到吴用阳关督军的身份,阳关城破,一定与他有关系。

    现在秦营面目全非,衣服也换了,吴用压根没认出来他。

    “这些北匈人真是畜生,你有没有受伤?”

    吴用问道,秦营努力掩饰心里的情绪波动,摇了摇头。

    “你不会说话吗?”

    秦营愣了一下,赶紧点点头,装聋作哑不是什么坏事,可以减少身份暴露的可能。

    “怎么还戴着脚镣,你是哪个部落里过来的,我去跟那个首领说说,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好了,这样那些北匈人就不敢动你了。”

    秦营听了这话,心中也是一动,接近吴用未必是坏事,安全确实会受到保障,而且还能在吴用身边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最关键的是,待久了,逃的机会也大了,这副碍人的脚镣一定不会再有了。

    秦营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吴用的说法。

    吴用心中也有点欣喜,这是他在北匈碰到的第一个周人,让他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两个人在一起,还能互相照应着。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说定了,那我怎么称呼你?”

    秦营没有反应,吴用突然笑了。

    “我忘了,你不能说话的,那我就叫你哑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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