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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琴音杳杳

    “说说罢,何事如此生气?惹得你眉毛都拧在一起了”,容成贤问我。我想了想问:“你们王爷都是那么唯我独尊,喜怒无常的吗?”

    容成贤疑惑道:“我们王爷?说罢,是老几做了什么让你不喜欢的事了,我替你出气!”看着容成贤丰富的表情,我忽然觉得开心了许多。一路上,我数次因各种原因而或伤感,或忧心,容成贤总能及时发现,还用我最能接受的方式宽慰我。这便是知音罢,不需过多的相处,不需过多的语言,我的所思所想,他都能察觉,能了解。

    我在感动的同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王爷,呃,伯奚,我有一事想问问你的态度,若你觉得这问题问得不敬或是让你不喜欢,你便可当做我不曾有此一问”。

    见我神情忽然有些严肃,容成贤顿了一下说:“你问罢”。

    “不知伯奚以为……站在天下的顶端,山河子民尽数在手,可是件愉快的事?”容成贤走到刚才被我泄恨的竹子面前,一边将竹子上的针一根一根拔下来,一边说:“若子民因自己而过得富足,那,便是愉快的。”

    我接着问:“那在伯奚看来,如何才能做好天下之主呢?”容成贤将从竹子上取下来的一把针放在我手上,“我以为,只有至情至性,才能了解万民之苦,而只有了解万民之苦,才能真正做得天下之主,

    看着容成贤脸上毫不遮掩的向往,我开始忧心:很显然,容成贤有着竞争皇储的决心,大概皇帝自小对他的教导让他希望能做个让父亲满意,让自己满意,让天下满意的帝王。但是,容成贤在一个问题上有着严重错误的认识。

    一个好的皇帝,光有睿智和胸怀是不够的,一个至情至性的性情中人,没有狠绝的心,纵然了解万民之苦,也决然做不了一个震古烁今的好皇帝,皇帝需要面对太多尔虞我诈和生死抉择,不狠绝,太重感情,一定会深受其苦。而在皇储的争夺战上,若有一个人,和他有相同的睿智和气度,却比他狠绝的话,他的结局一定……

    刚认定了一位知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朝着几乎无法生还的路上走去,而我自己的路也同样危机四伏,我不禁感到十分绝望。我的知己,我不能同你站在一处,因为我们缺乏同样的东西,如果我们合作,结局只有惨败,甚至毁灭。

    告别了容成贤,我情绪低落地回了安园。进门后,我发现容成聿竟然坐在院中悠闲地喝着茶!听到我回来,小遥从伙房跑过来,把我拉到一边跟我耳语:“小姐,聿王爷来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了,没说有什么事,我也不敢问,给他倒了杯茶就躲进伙房了……”

    我安抚了一下小遥,整整旗鼓,准备迎战容成聿。“不知聿王爷此来所为何事,这孤男寡女的,让人瞧见了,影响尹月的名声是小,若是累及了王爷,尹月是如何也担待不起的。”

    我自以为刚才的一番话说得十分周全,哪料到容成聿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摇了摇头,将茶杯放下,起身道:“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真真是半点也吃不得亏,罢了罢了,昨日是我不对,我不该耍王爷脾气,不该言语间冒犯姑娘,不该言不由衷,总之,许多个不该,还望姑娘原谅则个。”说着,他还像模像样地鞠了个躬。

    看他又是道歉又是鞠躬的样子,我忍不住觉得一阵好笑,但想起刚才见过容成贤后我内心重新燃起的不安,我寻了个理由把小遥打发到了后院去,打算办些正经事。

    “聿王爷,不管怎么说,都是尹月有错在先,若王爷觉得妥当的话,我们的约定不变,王爷以为如何?”这是最重要的,毕竟就目前来看,容成聿还是胜面最大的一个,就算我和他……也决计不能影响我最重要的计划。因为,一切的一切都要以我好好活着为前提。

    好好、活着,二者缺一不可。

    容成聿点了点头道:“我正有此意,此时天色尚早,不若姑娘便随我回静园,正巧我那里有一盒从墨都捎回来的云锦糕,姑娘离家多时,尝尝家乡的点心,总归能稍解思乡之苦。”

    我敢保证我绝对没有被点心诱惑。“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走进静园的书房,品尝了正宗的云锦糕之后,容成聿引我走到屏风后面。那日容成聿给我看的琴此时正躺在屏风后的一张桌上,琴的旁边摆着一个小小的香炉,隐隐传来沉香之气。我不禁觉得容成聿虽不见得是个风雅之人,却十分懂得怎样做风雅之事。

    要说这房间布置得也实为巧妙,书柜和屏风将此处遮得严严实实,出口处摆着那张藤摇椅和一个小桌,从书房门外进来,根本无法发觉屏风后的这片小天地。

    对此,我甚为喜欢。

    我回头看向容成聿,他笑着微微点了点头。我迟疑了一下,挪步在桌后坐下,慢慢将手放在琴上,又犹豫了片刻,终于拨动了琴弦。久不碰琴,指尖不由的生涩,我拢捻了一阵子,琴声终于流畅地自指尖流出。

    容成聿看我开始奏琴,没有再盯着我看,转身走出了屏风,坐在那张藤摇椅上,闭起了眼睛。

    接下来的日子,白日里除了早课和修习,我都会来静园。我弹琴的时候,容成聿总是静静坐在藤椅上,有时喝一杯茶,有时看一本书,有时只是闭着眼,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我们很少说话,只是各自做着喜欢的事。

    自数日前,容成聿说以后我去静园不必敲门,以省去他应声的麻烦后,我便开始习惯了直接推门而入。今日,我照例来到静园,可刚推开书房的门,我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门缓缓打开,我看到一位紫衣女子正坐在对面的窗口上。容成聿不知说了句什么话,惹得她笑得前仰后合,险些掉下去,容成聿赶忙上前扶她,她却笑闹着将容成聿一把推开了。

    我忽然很后悔来了静园,后悔自己推开了门。看着眼前的情势,我不知道自己此时究竟应该若无其事地和前几日一样,走进屏风做我自己的事,还是知趣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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