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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一章 惊痛

    到底是久在深宫之内宫妃,听了我这番话,觅妃立刻收敛了冷意,勾出一个笑来:“郡主此行究竟想说些什么,直说吧。”我点点头,略带沉吟地道:“娘娘大概不知,德妃娘娘病重……已有半月了。”

    说话间,我不着痕迹的把视线移向觅妃的脸上,清楚的看到了觅妃听到此话后,表情细微的变化——瞳仁骤然一缩,眉心微蹙。

    还好,她是这样的反应。

    觅妃表情的变化一纵即逝,我却已略略安心,静静坐着,只等她开口。沉默了许久,觅妃张了张嘴,声音有些生涩:“德妃……因何而病?为何她病了半月,宫内却全无消息?”

    轻叹了一声,我答:“娘娘,这便是容月方才说的“有违圣令”。德妃娘娘重病之事,宫内知道的人极少,容月回宫后得知此事不久,便被皇上召唤……皇上命我不得将此事外传,以免引得宫内谣言四起。据陈御医所言,德妃娘娘的病是积劳成疾,不是一日两日可以调养得好的,是以,如今已过了半月有余,娘娘依旧缠绵病榻,日日服药,精神不佳。”

    “怎会如此……”觅妃垂着眼低声念着,神情中的忧虑绝不是装出来的。“方才你说……据陈御医所言?”觅妃沉吟片刻,突然抬起头来看我,目光中满是疑惑。“王御医去哪儿了?他作为太医院院判,怎的不给德妃问诊?公众谁人不知那陈御医是个只知溜须拍马的庸医!让他问诊,还不如从宫外找个乡野土郎中!”觅妃秀眉微竖,目中含怒道。

    我心中一惊!没有想到,觅妃竟然不知太医院院判早已易主!以我对觅妃的印象,她处心积虑想要跻身正一品三妃的位置,即便平日里一副深居简出避不见人的样子。但暗地里,对宫内的大小事宜一定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但照这个情况看,觅妃竟是消息如此闭塞。或者说,她竟然真的如她表现的一样,不问宫内之事?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会不会……她怀孕直至流产的这一系列事。都别有内情,并非如德妃所知所想的那样?

    这种可能性让我心如擂鼓。我该怎么办?是按照原来设想的那样,只将德妃生病的事告诉她,劝她去探望德妃?还是……借此机会,问清内情究竟是什么?直觉告诉我,觅妃和德妃之间,有着很深的误会。

    思及此,我横了横心。扬声对神色焦急的觅妃道:“娘娘,王御医因受到举报而入狱,如今,陈御医代任太医院院判之职,因而德妃娘娘的病由他亲自问诊。容月曾试图求皇上为德妃娘娘换一位诊治的御医,却被皇上勒令不许过问此事……娘娘,容月近日来,只想告诉娘娘德妃娘娘重病之事,并不愿将娘娘引入泥潭,故而。希望娘娘也不要追究此事了。”

    我顿了顿,接着道:“娘娘,德妃娘娘曾同容月说过,娘娘和德妃娘娘本是表姐妹。自幼一同长大,情谊甚笃……”不待我说完,觅妃突然出言打断:“够了!我身子突然有些不适,小玉,送客!”说完,觅妃不顾礼数,衣袖一挥便进了后堂,留下我错愕地站在前堂。听到了觅妃陡然提高的声音,一直守在门外的小宫女推了门进来,小心翼翼地冲我福身道:“郡主见谅,娘娘最近身子不适……”“没事,既然娘娘不便见客,那我就先告辞了”,笑容不改,我径直出门,回了毓淑宫。

    如果说,方才开口之前,我还在怀疑觅妃与德妃之间是否真的有误会,那么,觅妃方才的表现,就清清楚楚地向我证明了,我的猜测是正确的。如果没有内情,觅妃听到我的话,只会含着淡笑不置可否,甚至还会像模像样地同我说说她曾与德妃是何等的情真意切,但她的反应太激烈了,激烈得不想她。

    现在,该做的我都做了,就等觅妃自己静下来好好想清楚了。

    回了毓淑宫,瞧着约莫是用晚膳的时辰了,没有回房,我直接进了德妃的卧房。屋里只有画柳一人在,见我回来了,画柳轻手轻脚地走到跟前请安。“画梅画竹呢?”我轻声问。

    “回郡主,画梅姐在整理东厢房,画竹姐在伙房煎药。”画柳细声细语道。我点点头:“去膳房交代一声,晚膳做得清淡些,另外,加一道进补的汤,就乌鸡党参吧,记得味道要淡。”画柳福身称是,行了个礼便走了,看着她将门掩好,我才回身挑了帷帐往里走。

    “月丫头回来了,今儿你都忙了些什么,同我说说!”德妃已经醒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听到了人声的缘故。走上前,抚着她靠床头坐好,又将被子裹紧了些,我笑道:“月儿不过是四处走了走,也没做什么要紧的事。娘娘可觉得好些了?”我这句话明摆着是明知故问,打从一进帷帐我就发现,比之今儿早上,德妃的面色又惨白了许多,眉眼间的虚弱更是明显了。

    勉强勾出个笑来,德妃轻声道:“不知怎的,就觉得胸口发闷,脑袋沉……”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打断了。我连忙抚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还将自己的绢子递给她掩口,可这次不知怎么回事,德妃咳了半天都没有顺过气来,一声一声,活像是要将心肺咳出来一般,听得我心惊胆战。

    咳了好半天,德妃剧烈起伏的动作终于慢下了一些,我忙回过身去倒了杯茶端来,可刚走到近前,却被眼前的一幕吓的生生向后退了半步——德妃手中的那块绢子上,不知何时竟染上了一大片殷红的血迹,那片殷红刺得我眼睛发疼,半晌,我竟不知该做何反应。

    “娘娘……这……”手颤抖着伸过去,我却不知自己究竟想做什么,德妃转过脸来看我,原本淡色的唇上因那一抹血色而染上了些许妖冶。勉强挤出个笑容,她道:“傻丫头,怎么,吓到你了?没事的。”看德妃毫不惊讶的样子,难道说,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咳血!

    “娘娘!”我再也忍不住了,脱力地跪伏在床边,颤抖着双手握住德妃的手腕,眼泪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颤动,二字出口,后面的话,竟是哽咽的说不出了。

    将染了血的绢子丢开,德妃抽出一只手来,轻轻抚上我的脸,笑得一脸温柔:“怎么突然就哭了呢?瞧你,跟个泪人儿似的,这副模样若是让聿儿瞧见了,还不知他会多心疼呢!乖,别哭了。”说着,德妃用微凉的手指抹去我脸上的泪,还替我将一缕头发别在了耳后。

    “娘娘……这是……多久的事了?”又一串眼泪坠下,我的声音抖得不可思议。“别担心,月丫头,没事的。”依旧是安慰之词,丝毫不提她的病情究竟严重到了怎样的境地。

    看德妃如此隐忍的模样,我忍不住咬紧了下唇,心中,一个压抑已久的声音如同鬼魅般的在我耳边回响——瞧,这就是忍耐的下场,这就是命运不受自己控制的下场!她已病得这样重了,却为了皇帝后宫的安稳一直遮遮掩掩,甚至连换个好些的御医都不行!多可怜呐!多可悲呐!

    毁了这一切吧,去他的后宫安稳,去他的流言四起!现在就去皇帝面前,让他清清楚楚的知道,在那个被他遗忘了的毓淑宫里,那个爱了他一辈子的女子如何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现在,就让所有人知道,那个高坐金殿的帝王是多么的无情!

    我的手抖得厉害,眼神却坚定了起来:“娘娘,我要去见皇上,我去求他给娘娘换一个御医,求他将王御医从牢中放出来给娘娘医病,我这就去!”说着,我踉跄的就要起身,可德妃,却拼尽了所有力气拉住我:“月丫头,别冲动,不要去!”

    “娘娘,您别忍着了,都病得这样重了,你难道还相信那陈御医说的话?让我去吧娘娘,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您受这样的折磨!”我声泪俱下,身子抖个不停,德妃也哭了,手指却紧紧抓着我的衣袖,指节泛白了也不肯松开。

    我心下不忍,终于还是跌坐回了地上,伏在床边哭了起来。德妃轻轻抚着我的头发不语,我却感觉到,她温热的泪,一滴一滴坠入我的发间。

    由着我哭了许久,德妃才缓缓开口:“月丫头啊,你一向冷静,方才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冲动?”

    是啊,我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冲动?是因为心疼德妃,还是因为感同身受?方才那样激烈的情绪,是我鲜少有过的,直到现在我还能感受到它喷薄而出时,带给我的震撼和颤抖。很明显,这不是一时而成的情绪,而是积攒了多年,终于在顷刻间爆发了的情绪。

    没错,德妃的隐忍让我想起了自己自出生起直至现在十几年的身不由己,十几年的隐忍,让我想起了这么多年来我所受的煎熬,想起了在不远的未来,我即将走上的,或许和德妃如出一辙的道路……那一瞬间,我是真的慌了,怕了,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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