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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六章 词中之意

    专注于挥毫泼墨,皇帝一直没有出声,我便静静立在桌前候着。过了大约两柱香的时间,皇帝才毛笔挂回了笔架上,双手负在身后,似乎并无落印的意思。“尹丫头,来,瞧瞧孤的这幅字”,扬了扬下颌,皇帝招呼我过去。

    走到近前,低头细看,唔,写的却是“一年春事都来几?早过了、三之二。绿暗红嫣浑可事。绿杨庭院,暖风帘幕,有个人憔悴。买花载酒长安市,又争似家山见桃李?不枉东风吹客泪,相思难表,梦魂无据,惟有归来是。”

    这……看着纸上龙飞凤舞的字,我突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绿杨庭院,暖风帘幕内的那位憔悴之人,若是看到了这首词,会做何感想?相思难表……思的,却不知是何人。

    “飘若浮云,矫若惊龙,崩浪雷奔,百钧弩发”,我想了想,终究没有说出这词中之意,只赞了句皇帝的笔体。“尹丫头找孤可是有什么事?”对我的话不置可否,也同样没有提及词中之意,皇帝绕过书案,负着手立于窗前。

    “回皇上”,我轻声道,“容月此来,是受德妃娘娘嘱托,向皇上询问前线的战况”。室内一阵沉默,只有窗外吹进来的风,掀得纸镇下的宣纸不时扬起一个角来。我心里有些忐忑,看不到皇帝的脸,也不知他现在是何表情。

    过了许久,皇帝才转过身来,却并未看我,只淡淡道:“聿儿已至前线,正在永邑与肃郡王的兵马隔江相对,如今刚开春,江水半消未消。冰层薄弱,既不能踏冰而过,亦不能乘舟强渡。肃郡王只等江水消融,乘船渡江,在此之前。两兵尚不会交战。”

    也就是说,现在容成聿安然无事?我心下稍安。看来。肃郡王没有料到,今年的春天比往年的冷了许多,冰融得晚了,却耽误了他挥兵直下的计划。听皇帝的语气,对此事的态度似乎并不怎么鲜明,或许,长久的相持。对我方也是极大的消耗。

    不管怎么说,确定了容成聿安然无恙,我此行的目的也就达成了。其实对于两兵相持,我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我很清楚,这场仗早晚是要打的,拖得越久反而越不利,而且,越早结束这一切。我就能越早见到容成聿。但另一方面,我却又希望这场仗能拖一天是一天,因为,战场上刀剑无眼。难保容成聿会受伤,比起其他的,他的安全才是我最最忧心的。

    “容月明白了,这就回去告诉娘娘,让她放心”,我福了福身,准备告辞,皇帝摆了摆手,神色恹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待我将要绕过屏风时,他却突然开了口:“她……”我忙回身看他,却见他转开了视线,低声道:“无事,你去吧。”心知他若是不愿意说,我再问也是没有用的,于是,福了福身,我兀自出了门去。

    一回到毓淑宫,没做耽搁,我直接进了德妃的卧房,画竹画柳两个丫头正守在帷帐外,见我回来了,纷纷上前请安。“娘娘可醒了?”我压低声问。“回郡主,娘娘尚未醒来”,画竹答。午间小憩是不能睡太久的,我去了康寿殿这一趟,花了至少一个多时辰,德妃睡了这么久,也该醒了。

    挑了帷帐进去,果然,德妃双眼微合,呼吸均匀,正是熟睡着的模样,只是不知为何,明明我走之前她的面色已经红润了许多,现在看上去,确实只一般的苍白。看她在梦中仍是眉心紧蹙,我心里一揪,忍不住走上前,轻轻唤道:“娘娘,起身喝杯茶吧。”

    想来德妃睡得很有些沉,我唤了两遍她也未醒,无奈之下,我只得轻轻摇了摇她的手臂,就这样,她才悠悠转醒过来。“哦,月丫头啊”,声音低哑。

    “娘娘,起身坐坐吧,总躺着对身子不好”,强忍住心疼,我扶着德妃靠在床头,又拿了几件衣裳给她层层套上,端了杯热茶放进她手中,这才略略安下心来。“去见过皇上了?”低头啜了一口茶,德妃淡淡的笑着道。

    “嗯,见过了,恰逢皇上不忙,月儿便将那事问了皇上一回。”垂着眼,我轻声答。“皇上怎么说?”尽管德妃的语气一如往常的温和,我却在其中听出了些许紧张和急切。想来,在这件事上,她和我会是一样的心情。

    “皇上说,聿王爷正与肃郡王的兵马隔江相对,因尚无方法渡河,两军并未交战”,说着,我看向德妃,想知道她对此作何反应,却见她只是淡淡的“噢”了一声,表情却是我读不懂的平静。

    我正犹豫着接下来要说些什么,是不是要将自己的心思说给她听,却见德妃突然剧烈的咳了起来,不同往次,这回她像是咳得无法呼吸了一般,紧张得我几乎慌了手脚。“画竹,快去请御医来!画柳,进来帮忙!”

    画竹闻声立刻出了门去,画柳掀了帷帐进来,一脸紧张地给德妃抚背,我转身去倒水的功夫,却听见身后的画柳惊叫了一声,回头一看,德妃覆在口边的手心里渗出了屡屡血迹,血顺着她的手腕淌了下来,染在白色的衣袖上,触目惊心。

    “娘娘!”我手一松,杯子应声而碎,顾不得地上的碎片,我扑了过去,半拥着她,慌张的问:“娘娘,你怎么了,不是上午气色好了许多么,怎的……怎的咳血了!画柳,御医怎么还不来!快去催!”看着沾染得到处都是的血迹,我早已慌了神,明知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却还是忍不住让德妃倚在我身上,试图减轻她的痛苦。

    像是过了一百年那么久,陈御医终于提着药箱气喘吁吁的来了,瞧见我和德妃皆是一身星星点点的血迹,他惊得向后退了一大步,颤着声便问:“郡、郡主这是怎么了!”我心中的怒火噌的一下冒了出来,若不是要留着他给德妃瞧病,我或许真会冲动之下,一招柳叶飞花丢过去,把他扎成个马蜂窝!

    “娘娘咳血了,御医快来瞧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听我语气急切,陈御医连连点头,手忙脚乱地凑到跟前来,我忙将自己随身的帕子取出来,覆在德妃手腕上,陈御医这才开始切脉。

    怕影响陈御医诊治,我让到了一边站着,见他眉头紧锁,若有所思的样子,我简直心惊肉跳。这庸医到底会不会瞧病?还是说,德妃的病真是药石无医了?他那一脸痛苦思索的表情,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在一旁煎熬的等了两柱香的时间,陈御医终于出声了:“郡主,娘娘此番咳血,皆是因为长年累月的积劳早已浸进肺腑,形成血块,剧烈的咳嗽激出了这些血块,并非脏器出血,郡主大可放心。”陈御医一番乱七八糟的话说的我云里雾里,尽管他让我放心,我却是直觉的不信任他。此时此刻,我多希望王居璟大神医能从天而降,将这庸医踢得远远的。

    “那依陈御医的意思,娘娘的病该如何治呢?”强忍住怒气,我耐着性子问。却见这陈御医像是得了保证一般,态度突然悠然起来了,一边抚弄他那花白的胡子,一边老神在在地道:“娘娘的病,关键在于止咳,咳止住了,咳血便止住了。”这庸医是哄孩子呢么?说的是什么话!

    我正欲发作,他已招了一旁的画竹到跟前:“来,拿了这方子去太医院药房取药,”说着,信手在纸上写了起来,待他写完,我凑近看了一眼,大多是些连我都知道的温补的药物,看上去药性强些的,似乎只有黄麻和白胡椒两味了。我不懂医理,现在德妃病急,我也只能姑且信他了。

    “娘娘,服药期间,莫要疏忽膳食,此病宜静养不宜劳动,平日里多吃些温补的东西,像乌鸡汤,党参汤之类,皆有不错的养生之效。臣先行告退,娘娘请静心养病,切莫劳心劳力,大喜大悲。”拱了一回手,陈御医站起身来向德妃告辞。

    咳了这么久,德妃十分虚弱,没有出言,只轻轻点了点头。我却叫住了那御医,问:“娘娘咳了血,是不是该服些补血的汤药呢?”这庸医光说止咳,眼睁睁看着德妃失血,却是无动于衷,只字不提补气养血的事。

    “噢,对对对,微臣再加一副补气养血的方子,娘娘一并服了便是”,陈御医衣服恍然大悟的模样,拍了拍后脑道。对什么对!你这庸医,该怎么行医治病还需要别人提醒么?看他这副样子,我如何能放心让他给德妃诊治。

    “娘娘好好休息,微臣先行告退”,逃命似的,陈御医草草行了个礼,便提着药箱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画竹拿了方子跟在他身后去取药。我坐在床边,一边轻抚着德妃的背,一边问:“娘娘,可觉得好些了?”身边的画柳端了杯茶过来,我摸了摸,觉得不算太烫,便直接递到了的德妃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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