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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落杨柳青》(二)

    (二)

    “阴沟翻船了。”我心里懊悔不已。千小心万小心,事先考虑了前来交易时会出现的各种情况,没想到最后还是着了“道儿”,转眼间陷入了别人设下的圈套。

    “起起,赶紧制住他的穴道,刚才怕他发觉,我给你身上洒的迷魂散不多,药劲儿一会儿就过去,可别让他跑了。”车猛地停在了一处僻静的路边,一直没有出声的司机说道,竟也是一口纯正的杨柳青方言:“我吃了迷魂散的解药,还是怕不管用,你快点儿动手,我也好开窗户喘喘气儿。”

    “马哥别担心,我老姨说了,他不会武功,最多就会一点儿三脚猫的花拳绣腿,咱俩任何一个收拾他都绰绰有余,为了万无一失,怕在市里闹出动静才用上我家这祖传迷魂散的。你开窗户吧,这药味儿也快熏死我了。”说着,苏小姐左手猝伸,一把掐住了我的肩窝,看似臃肥柔软的胖手却是刚猛有力,直如铁钳一般锁住了我已软在座椅上的身子,随后,右手在我后背上似扶实抓地一紧,我只觉一股大力直冲经脉,七窍百骸一阵酸麻,知道已被重手点中了后心穴道。

    苏小姐这套点穴动作迅疾带风,准狠连贯,一气呵成。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原来,这个色形味俱似怪味豆,看起来毫不起眼的苏起起苏小姐,竟是身负武功,而且武功不俗的江湖女子!

    看苏小姐点了我的后心大穴,那个苏小姐称作马哥的司机随即打开了车窗,又回头说道:“起起,这些天还真没白等。那天你老姨让咱们在国际展览中心弄个展台办这事儿,我当时想,这不守株待兔吗?就没想到真会有人来。对了,你看看他的那个年画刻板是咱们要的吗?别回来费了半天劲儿咱们下错了手。”

    “错不了,在国际展览中心大厅他拿给我看时,我已经确定了,就是我妈妈的娘家,我们钟家祖传的老物件。”苏起起伸手从我身边的黑布包里抽出那块油布包裹着的杜梨木材质,油光乌亮的年画刻板,仔细端详着说道。

    阵阵冷风吹了进来,车里污浊的空气一扫而去。刚才苏起起侧身从我身边拿年画刻板时,丰满的身子粗鲁地靠近并挤蹭了我一下,我发觉她身上那种说不出的复杂气味似已所余无几,同时我也感觉刚才的头晕目眩渐渐不那么厉害了。但我仍倚靠在后排车座上一动不动,虚闭着眼睛,倾听,观察周遭的动静;同时脑子急速飞转,仔细回想着事情的来龙去脉,盘算着如何在眼前的处境下脱身。

    “起起,给我看看那块年画刻板。我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儿。”

    苏起起把刻板递给马哥,叹了口气:“别说你,我也只是知道个大概。我老姨虽然是我师父,可平时和我就像朋友,高兴时也亲姐亲妹一样地玩笑,但毕竟长幼有别,她对自己过去的事儿从来没和我详细说过。我有几次借着玩笑和她提起,说听我妈妈说,我曾经有一个老姨夫,在和我老姨俩人私下确定关系后跑了,她没说什么,只说早晚找到那个叫黄昏的小子阉了他。这其间种种,我也是从我妈妈那里听了一鳞半爪。”说着,苏起起回头看了我一眼,劈手把我戴着的墨镜摘下,扔在一边,软糯迷人的声音依旧,脸上表情却已变成狞厉:“别给我装死。哼!你小子今天是地狱无门自来投,只能怨你命苦了。”

    借着苏起起摘我墨镜的动作,我顺势悄悄地活动了一下四肢,同时暗中一试,发现除了被点中的后心穴道仍然酸麻,全身发力受制于此外,已经没有什么不适,脑袋也彻底不晕了,说明他俩说的所谓“迷魂散”的药劲儿已过,可我不敢大意,仍旧装作全身无力的样子,一言不发,继续听着他俩的说话。

    “这年画刻板好重啊。我家是杨柳青版画世家,我也懂一些文玩,算是一个小半仙。”马哥说道。“咱们杨柳青明朝时期年画就已经盛行了,那时家家会点染,户户善丹青,这块年画刻板雕有图案,黝亮沉实,一看就是老物件,写着杨柳青三个字,可是又不像是用来印制杨柳青年画的刻板,这图案仔细看是一只飞翔的凤,周围彩云缭绕,杨柳青年画好像没有这种造型,其中一侧还有一个凹槽,肯定有来历。你刚才说这是你妈妈娘家那一脉钟家的传家宝,可怎么到了这小子手里?咦?起起,这刻板上还刻着你老姨钟秋月的名字啊?”

    “马哥,我老姨是我师父,可她也算是咱们五月花武馆的师父,咱们五个人的这个武馆,你马封田,杨霞,郭小毛,何金火,哪个没得到过她的点拨调教?尤其是你,你师父贺同友因修练以拨弦发出音律伤人的古筝功,致气血逆行,民间俗称‘弹了弦子’,最后哆嗦着金盆洗手,把铜盆都哆嗦地上了,靠着八极拳同气连枝的面子把你托付给我老姨,你当时只有那一身金钟罩铁布衫的硬功夫拿得出手,杨霞,郭小毛,何金火任谁都能欺负你,我记得一次郭小毛在你睡觉时恶作剧,唱着一首什么歌,忽然加进了狮吼功,差一点就震聋了你。我老姨知道后给咱们五月花立规矩,又花费心血教你八极拳的小架招式,现在你的功夫和当初已非同日而语,你怎么背后和我还称呼‘你老姨’?叫一句师父就这么难吗?要说你也是有知识有文化,还是杨柳青版画世家的后代,可就是这么没心没肺,想想大家根据你马封田的这个名字平时都叫你马疯癫倒也是满符合你这人的。”

    看到马哥要张嘴辩解,苏起起伸手从他手里拿过那块刻板,截住他要说的话:“车里没迷魂散的药味儿了,关上车窗,马上走。现在路上还是堵车,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家,我老姨还在家等着了。”

    车往前开了一段,在TJ市立传染病医院前右拐上了中环线红旗路。路上仍然是车辆如织,沿路蜿蜒,鱼贯蠕动,看不到车流的首尾,堵车还是很厉害;两边的自行车道也挤满了自行车流。

    “今天怎么了?看这车堵的,估计俩仨小时也不一定到家。”刚从苏起起嘴里知道真名叫马封田的马哥从车里的反光镜看了看我,说:“起起,关着车窗里面的声音外面听不到,外面也看不到里面,不过你还是看好了这小子,事关重大,咱俩别出岔子。”

    “放心。杀鸡用牛刀,我给这小子来了一个高端搭配,绝对对得起他,用的是重手分筋封穴。哈哈,我们家传的独门点穴手法别说他这微末道行,放眼天下也没有人能破解得了,黄飞鸿,叶问来了也不好使,比钢丝绳捆着他都保险。这还是我老姨那年在我生日时传给我的,连我妈妈都不会,只会一般的运指戳穴。”说着,苏起起歪着头看着我,又露出了那种狞厉的表情:“你小子要出妖蛾子,只能是自找苦吃。”

    “你们想怎样?”我作势要起来,又假装似乎发觉后心穴道受制,终于无力倚回座椅的样子,虚张声势地对着苏起起说道:“你们这是绑架!我是美国公民,持美国护照,我有任何伤害,美国领事馆知道了,闹出来外交事件,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哈哈哈哈。”马封田双手把握着方向盘,竟是仰天长笑了起来:“落到我们杨柳青五月花的手里,你小子还嘴硬,还美国公民?笑话,一会儿就给你拿拿龙,先让你知道知道锅是铁打的,什么是吃不了兜着走。”

    “杨柳青五月花是什么组织?是黑社会?现在公安机关正打击涉黑涉恶,,,”

    “闭上你的嘴!”苏起起看着我,拿着那块公文夹大小的杜梨木刻板,圆圆的两只眼睛忽然射出了锐利的光芒:“你似乎有恃无恐啊。哼!还‘涉黑涉恶’,你小子就是我们钟家遇到的最大的黑,最大的恶!我老姨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冰晶玉洁,聪明美丽,是我们钟家的骄傲,没成想竟然着了你的道儿,折在了你的手里!多少年来,我们全家都是百思不得其解,想起来也是气愤难平,现在看你手无缚鸡之力的窝囊样,我都替我老姨感到丢脸!今天终于抓到了你小子,现在你拿个破美国护照就想吓唬我们,真是痴心妄想了。你给我老实待着,再乱说乱动,休怪我挑断你的大筋,掐碎你的下巴,提前废了你!”

    “我,,,”我咽回了嘴里要说的话,又半闭了双眼,倚在座椅和车后门的角落,做出被震慑住的可怜相,不再说话了。

    但是,我在暗中却没有闲着,一边全神贯注地倾听观察着他俩的一举一动,一边不动声色地调息运功,不断运气冲撞后背正中被封住的穴道。

    其实,别说是今天刚刚遇到的他俩,就是他俩的师父,和我交往一段时日,武功高强,尽得八极拳真传的钟秋月,当年也是看走了眼,以为我最多会一些三脚猫的粗浅招式,竟然不知道用求学武功的理由与之接近,貌似文弱的书生却是身手不俗,后来更以阴阳双架的名号撼动北道,其后又突然神隐江湖,正宗霍氏八极拳宗师的传人,身负一流武功的练家子呢。

    车还在路上缓慢行驶,此刻,我的全身已经被汗水湿透了。苏起起这手独门分筋封穴手法确如其言,霸道异常,非同小可。以我数十年的深湛内力,几次运功冲穴,竟全是无功而返,特别是冲击穴道时,锁穴处会有反震之力,真气冲击越大,对应的反震力也越强,还伴有剧痛,而我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着实艰难。

    “我太姥姥,就是我妈妈和我老姨的奶奶,从小就喜欢我老姨这个宝贝孙女,我太姥爷早没了,太姥姥就把她带在身边。本来,我们家的八极拳传子不传女,可我太姥姥不听那套,说我自己还不是我爸爸不遵守这陈规陋习,让我有了这一身功夫?就一直教我老姨武功,把一身所学都倾囊传授给了我老姨。后来我太姥姥去世,我姥爷也过世了,我老姨在我们家族里武功最高。”别看这个苏起起其貌不扬,声音却是真好听,倒是当得起那句软糯迷人的形容词。我半睁半闭着眼睛,听着他俩的对话,暗中喘息,准备歇一会儿后再次运功解穴。同时庆幸外面的堵车帮我争取到了时间。

    “刚才你说这块刻板是你们钟家祖传的物件,是不是钟家八极拳门派的信物呢?那你们钟家武功的传人就是你老姨了?”马封田开着车问道。

    “家族里我老姨的武功最高,是我太姥姥的衣钵传人,也是我们这派八极拳的掌门人不假。不过听我老姨说,这块刻板原是太姥姥家的物件,因为嫁给我太姥爷,就带过来算我太姥爷钟家的了。我太姥姥家是BJ城里的武林世家,我们现在的八极拳功夫是源自我太姥姥家,京城闻名遐迩的肖家八极拳。所以准确地说,我老姨是肖家八极拳的掌门人。你看到这块刻板上刻着我老姨钟秋月的名字,这是我太姥姥很早就请名家雕刻上后传给她的,也是想让我老姨继承她的衣钵,光大门楣。其实说起来现在这个时代,武学一途早成末路,以武光大门楣的时候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江湖已不是那个江湖,世道也不是那个世道了,早没了那些规矩,也没了什么传人不传人的,就说这个八极拳,现在又有多少门派,哪个又是正宗?

    我太姥姥大概就是因为最爱我老姨这个孙女,才在这块刻板上刻了字,送给她的。不过好像听我老姨隐约说过,这块刻板背后其实还藏着一段血海深仇,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恨,太姥姥只交代给了我老姨,我老姨没有透露,我们后辈的谁也不知道,其实,现在也没兴趣知道。只是,”苏起起停了一下,回头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不知道我老姨怎么把这块刻板给了这小子,还让他拿着跑了。”

    余光感觉到了苏起起看过来的凶恶眼神,但我依旧做出呆若木鸡的样子看着车窗外面。此刻,想起刚才苏起起伸手在我身边拿走刻板时,肥大的胸部挤蹭到我的情景,我突然头脑灵光一现,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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