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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落杨柳青》(十二)

    (十二)

    “读完这段了,我把这本书留给你,想看你就自己看吧。”我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下,回想着书里的情节,心里乱哄哄的一片茫然。

    霍雁沉吟了半晌,说:“姥爷其他的事情我大致都知道了,我理了理头绪,现在就是有一点没有明白。姥爷和肖月思去祁连山找七星会复仇,掌毙了七星会瓢把子素手屠狼,只漏网了一两个顽匪,但雕龙刻板没有夺回,自己这边也伤亡惨重。姥爷也受了重伤。回京城后,姥爷只能随肖月思寄居钟家养病,但因为姥爷看不得钟家的恶意及恶言,不辞而别,怕肖月思为难,也没有告诉肖月思,自己带伤挣扎着悄悄去了天津。姥爷伤养好后,曾悄悄回到钟家打听,才知道肖月思在自己离开钟家后不久也离开钟家,不知所终了,姥爷从此一直寻找肖月思。然后你说姥爷寻找肖月思除了喜欢肖月思,想和她一起生活外,还有另一个原因,那个原因是什么呢?”

    “唉。”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听姥爷说,姥爷找寻肖月思未果后找到了从小跟随肖月思的奶妈,听奶妈说,肖月思有了和姥爷的孩子,姥爷当时不知道。姥爷从钟家不辞而别,当时只想尽快离开,养好伤后再回来找肖月思。姥爷隐姓埋名在天津养伤,肖月思找不到姥爷,急得团团转,只好在怀孕五六个月,会被人看出时无奈和奶妈偷偷离开了钟家,后来产下一子,自己带着孩子去了天津,从此再也没有音讯了。”

    “啊?那,那,那就是说,钟秋月也是咱们的表兄妹了?这,这,这都什么呀这是?”

    我说我开始都没细想,没意识到和钟秋月还生出了这层关系。今天给你读着这本书,咱俩说起,才想到这些。也想到了姥爷临终的那些天,只要说到肖月思,都会流下眼泪,告诉我他终生都在想念肖月思这个他深爱的女人。他说他俩既有造化弄人的命运折腾,也有俩人之间的折腾,从小就互相别苗头,硬碰硬的谁也不低头服对方,但是心里却离不开对方,既恨又爱的。后来经过分离及各自家庭的巨变后,再次相遇,俩人都已经没有了父母和温暖的家庭,在一起去祁连山找七星会复仇及受伤后回京城钟家养伤期间,这一对儿孤男寡女才真正有了一段心心相印,相亲相爱的甜蜜时光。可惜最后又是阴差阳错地分开了。唉,想起来这俩人也是苦命的鸳鸯。姥爷他们上辈人的事儿,纷纷繁繁,千丝万缕的,现在只有咱俩知道,从此就别再提了。

    我又长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似地说道:“其实,咱俩也一样是有缘没份的一对儿鸳鸯,从小就在一起,亲密无间,却是以后也没有未来,见不得光的。我还记得78年,咱俩都是十六岁那年,正是过年后的正月初五,我去了BJ你家,我也是央求了家里才被允许去BJ住几天的。我知道过几天是你的生日,想当面给你庆祝。结果我一进门你寒着脸就来了一句,正月初五剁小人,你怎么这日子来了?看我要翻脸,你才赶紧悄悄和我说,寄信让我一放寒假就来,左等右等现在才来,是盼着我来盼不到急的才说这话。后来吃完中午饭,你带我去紫竹院玩儿,在寒冷的冬天,我俩第一次战战兢兢,却是充满幸福地有了那事儿。”

    霍雁身子动了一动,但没说话。我又说,这本书你留下,里边还有很多细节,你以后想看再慢慢看;那块杨柳青年画刻板我拿走,不过我现在也不想要了,回家我扔边上。真是的,想想一切都这么没意思。说完,我又联想到我俩眼前的境遇,心里像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一样难受,不再说话了。

    霍雁说书你还拿走吧,我不想看了。现在才知道,姥爷找这块杨柳青年画刻板的真实目的其实是为了找人,找他爱的女人肖月思,要看他和肖月思共同的孩子。要说我姥姥看我姥爷很准的,虽然很爱他,却也一生怨恨他,不原谅他,姥爷每次来BJ,姥姥对他都待搭不理的。霍雁说完呆呆地愣着,也不再说话了。我俩沉默了很久,霍雁突然回头看着我,我也看着她,我俩此时都眼含泪水,霍雁说,过了这一段,咱俩就各奔东西了,也许,咱俩就像姥爷和肖月思他们那样,再也见不到面了。我说见面总会有吧,霍雁说不,我不像你,会装,再见面我会受不了,一定会大哭出来,也许又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了。霍雁说完,我俩抱头痛哭了起来。

    后来,我和霍雁一起从沈阳回到BJ。霍雁和我去东四魏家胡同那儿一个她认识的倒腾古董的大家,把师父给我留下的几件古董还有她得到的几件都卖了,得了很大一笔钱。然后我办了一个移民。等待签证下来期间,我一直待在BJ,在离魏家胡同不远的南板桥胡同里租了一间民房,霍雁每天都偷偷过来,我俩新婚夫妻一样如漆似胶地整天腻着。几个月后我就移民海外了。走前我俩说好,从此我们天各一方,各自在对方生活中彻底消失,这段始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发乎情却违于礼,为世俗及双方家庭不容,对我俩来说却是纯真美好,刻骨铭心的表兄妹之情就此结束了。

    从那以后,我和表妹霍雁再也没有见过面。

    “大爷,看您的菜吃的差不多了,您的那一屉牛肉烧卖还在笼屉里热着了,现在给您端上来吗?”脑袋大脖子粗的餐馆老板又凑了上来。应该是看我一个人待的时间太长,过来探寻一下。

    “嗯,好,端上来吧。”我依旧掐着嗓子,做出七十多岁老年人那种有气无力地样子回答着老板的问话,顺手举杯喝了一大口白酒,又夹起一筷子的老爆三,就着衡水老白干那特有的浓烈香醇吃了起来。

    “这位李有才李先生,你左一个江湖人右一个武林人的,把你们自己说的高大上就行了,还一直把我们这些做生意的老百姓也往江湖人上带,真让我们受之有愧了。”软糯迷人的声音从身后轻轻飘来,又是苏起起发话了:“江湖人也好,生意人也罢,西北祁连山的道上豪强也好,天津杨柳青的本分老百姓也罢,都要遵章法,守规矩,都脱不出一个理字。我们登了广告,要高价收购一种杨柳青年画刻板,你拿了一块杨柳青年画刻板来,有诚意的话,就应该大大方方的询价交易,哪怕价格谈不拢,买卖不成仁义在,一会儿我把今天这顿饭的帐结了,咱们以后各走各路也无妨。可是你们几位西北祁连山七星会的江湖人,你说的什么开山立柜的英雄好汉,不但拿着自己的年画刻板躲躲闪闪的,还把我们已经收购下来的另一块年画刻板要过去,研究来研究去,现在又提出这两块刻板是一整块杨柳青年画刻板的一分为二,那又怎样?你不是千里迢迢来卖你手里的刻板吗?就痛痛快快地说卖不卖,要多少钱不就完了吗?难不成你们还要觊觎我们已经收购下来的这块年画刻板吗?”

    “呵呵,这位苏起起小姐说话声音还真好听,又软又糯的,就是急脾气。”沙哑嗓子的苗目分说话了:“别急啊,大家有话慢慢说,咱们又不赶火车。我都交代了这家餐馆,我们待到几点都没事儿。今天大家有缘相聚,什么这个章法那个规矩的,都靠边儿站,要我说啊,不论天南地北,尊重长辈也是一个最大的理。现在这桌面上有我师父师娘和你们钟董事长,还有我穆师爷四位长辈,你我这些小辈就先别说话,听长辈的不行吗?”

    “目分,你说苏小姐说话声音好听,又软又糯的,其实是你自己哑嗓子,听谁的话都好听。我这次来天津,听天津人说话没觉得好听,就觉得好玩儿。”坐在苗目分身边的慕容梓腾适时地接过师妹苗目分的话茬,还“蔫坏损”地学了一段天津快板:“来到了天津卫,是嘛也没学会,学会了开汽车,压死二百多,警察来找我,吓我一哆嗦,我是连滚带爬,钻进了耗子窝,进了耗子窝,里边还真不错,,,”

    “梓腾,别又开玩笑了。”高门大嗓的李有才止住了徒弟慕容梓腾的玩笑,中气十足,声若洪钟的声音又在餐馆里嗡嗡作响了:“目分啊,这位苏起起小姐点名问我,我想虽然钟董事长金口玉言,还没说什么,但苏小姐的话也一定代表了钟董事长的意思,那我就先回答一下,辈分不辈分倒也没这么讲究了。

    苏小姐,钟董事长,开始我就说了,我们祁连山七星会由七个武艺卓绝的先辈歃血为盟,创于乱世。当年在江湖上威名赫赫,西北道上无人敢捋其锋,后几经磨难,仍残而不灭。这次由我忝居掌门,和老婆龙二霞这两个祁连山七星会的后人重树大旗,可谓是七星会春风吹又生,重新站起,再展宏图的开始。在我们整理七星会前辈遗物时,看到有一块杜梨木的雕龙刻板,似是珍稀之物,不过虽然好奇,也多方请人鉴定,却均不知为何物,作何用途。这次准备来天津与我七星会硕果仅存的前辈穆庆生师叔见面前,偶然看到你们收购杨柳青年画刻板的广告,上面要收购的刻板旧照片和描述的形状看起来与我们手里的这块刻板很是相像,遂,,,”

    “李先生,李掌门,这些话你开始都说过了啊,这是怕我们记不住又重复一遍?刚才我们问的很简单,你带来的这块杨柳青年画刻板卖还是不卖?卖,你们要多少钱?不卖,你们上我们展台询价,又把我们引来这里,是来给我们讲你们七星会历史的吗?”从始至终没发一言的马封田打断李有才的话,也跟了一句。

    李有才刚要回话,坐在他身边的他老婆龙二霞说话了:“李有才,一句话的事儿,你非要文青一样地弯弯绕,铺垫完了再说出正题。平时我和梓腾,目分总嫌你说话啰嗦,你还不高兴,看看,现在连我们这位天津杨柳青的小朋友马封田都怪你啰嗦了吧?”

    龙二霞说完,不等别人说话,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说道:“苏小姐,我替李有才回答你。我穆庆生师叔鉴定了,我们带来的这块刻板和你们收购的那块刻板,一块雕龙一块雕凤,合二为一是一整块出自明代的杨柳青年画刻板,这块刻板曾经是我们祁连山七星会悬挂在总坛的七星会镇坛牌匾,也就是说,这两块杨柳青年画刻板都是属于我们祁连山七星会的物件儿,现在不但我们带来的这块雕有飞龙图案的刻板不卖,连你们收购的那块雕着飞凤图案的刻板也是我们七星会被人抢走的东西,我们也要收回。”

    猛然站起,马封田怒喝一声:“什么?你的刻板不卖就算了,我们收购来的刻板你也要留下,你要疯啊?”马封田敲了敲桌子,说:“这是天津的地面,不是天高皇帝远,让你随便胡来的大西北,你想来硬的,混横不讲理那一套,算是找错地方了。”

    “马朋友,别急,先坐下,大家好好说话。你们不是说自己是生意人吗?生意人,首要遵循的是和气生财,本来嘛,一和气,这财就来了。”这个李有才倒是很有涵养,面对马封田的咄咄逼人,不急不缓地笑着说道:“这两块刻板曾是我祁连山七星会的镇坛牌匾,属于七星会的遗物,当初七星会威震八方,这块牌匾就是龙凤七星,铁血聚义的象征。其后七星会遭逢满清官军绞杀,刻板流失,这其间种种,我穆师叔一会儿会给大家讲一讲他知道的情况,我们七星会几个,也是今天第一次听说呢。

    至于我老婆,也是我师妹二霞说的收回你们那块雕凤图案的刻板,话是生硬了一些,其实我们和你们的做法一样,是合法收购,就是用钱买的。和气生财,大家和和气气的,你们得财,我们得到想要的东西,这就是现在流行话说的,双赢。说到钱,我还要批评一下苏小姐,刚才甚至还提到把这顿饭的帐结了,真是太小瞧我们西北道儿上的朋友了。”

    苏起起冷哼一声,道:“马哥,我说怎么样?这西北道儿上的朋友,满口的江湖仁义道德,一肚子的强横霸道,巧取豪夺。不过既然祁连山七星会的朋友们挑开了明说,咱们就别急,听听这些江湖朋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马哥,你先坐下。”

    “起起,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们不是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嘛,要收回咱们带来的这块刻板。这还听他们废什么话,让他们划下道儿来,是文来还是武来,咱们和他们干吧。”

    便在此时,一个清晰明丽,柔软温婉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响起,却是一直少言寡语的钟秋月说话了。仔细辨听,苏起起和她老姨钟秋月的声音都有共同的一种韵律般的柔软,说话就像在唱歌一样。苏起起说话是用杨柳青方言,语调却是港台腔,软糯甜腻的港台腔调和杨柳青话土洋结合,既柔且糯,又侉又嗲,语速既快又顿挫起伏,就像穿了一身笔挺的西装跳杨柳青高跷舞,画面感绮丽,声波复杂,让我这严重病态声音控的人听着都有些入迷了;钟秋月却是非常标准的普通话,字句清晰干净,春水一般柔美的声音和讲话的语调很好听,听着她的说话声,禁不住想起了和她的那段过去,我的心不由泛起了一阵涟漪,赶紧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

    “封田,听起起的,先坐下。嗯,既来之则安之,我倒是很想听听咱们今天攀上的这几位西北道上的朋友们讲一下这刻板的情况。起起,你刚才告诉我你大师兄何金火他们三个人现在也来了,那你去把他们叫进来,大冷的天,别在外面待着了,也进来见识见识西北道儿上的诸位英雄。”

    听了钟秋月的话,身着大红绒衣的苏起起起身去了餐馆外面,在经过我身边时,非常明显地打量了我几眼。我吃着桌子上的酒菜,余光看到苏起起前凸后翘,丰满圆润的身影,回想了一下早前和她交手时的情景,叹道,这么一个外表毫不起眼的平凡女子,谁会想到竟是一个心思机敏,身负上乘武功的好手呢。以她使出的八极拳中令人胆寒的吸阳掌法来看,两只手掌发出极为阴冷的寒气,绵掌吐絮,飒飒生风,嘶嘶作响,似已达到吸阳掌法的六七成功力,仅凭此招,已可独步江湖,不知眼下祁连山七星会的慕容梓腾和苗目分是否能够接架得住。不过,不是猛龙不过江,这祁连山七星会的几位想来也不是易与之辈,特别是那个穆庆生,应该是一个内外双修的绝顶高手,如果最后双方谈崩了翻脸,今天一定是一场恶战了。

    不一会儿,苏起起带进来一男二女三个人,在身后大桌旁的另一个桌子坐下,餐馆老板也给他们陆续上了酒菜。在餐馆老板忙活上菜期间,听他们双方的介绍,不出所料,是五月花武馆在展台蹲守的何金火,郭小毛和杨霞三个人,何金火是五月花的大师兄,苏起起是二师姐。他们三个人应该是听到钟秋月,苏起起,马封田和对方约在这家餐馆后赶来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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