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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落杨柳青》(十五)

    (十五)

    “唉,那真是一场血战啊。”穆庆生继续说道:“七星会折了五当家王建红,小六高达强,小七李金彪和数十个弟兄,瓢把子素手屠狼和二当家慕容绪等几个也都负了重伤,才堪堪将顺通镖局一众聚歼,只是漏网了带伤逃走的肖家父女,留下了七星会后来的大患。肖鹏举在逃回京城的路上,伤重死在了昌平的一个客栈,肖月思解散了镖局,带着雕凤刻板不知去向。七星会深入直隶,沥血伏龙,伤损甚巨,七星剩下了四星,结局却只是惨胜,仅得到了曾经悬挂七星会坛口那块会标刻板的半块雕龙刻板,彼时也无心和无力再寻另一块雕凤刻板,就此回去祁连山老家,敛迹蛰伏,休养生息。

    又过了几年,满清灭亡,军阀割据,时局愈发动荡,绿林的日子也更难混了。七星会决定洗白绿林身份,转进兰州,做药材及餐馆生意。不料生意摊子刚刚铺开,顺通镖局的大小姐肖月思,带着她一度失散的霍姓二师兄和几个武功强悍的高手,闯入七星会的坛口复仇来了。

    又是一番血战,又是一个两败俱伤的惨局。上次是七星会惨胜,这次,则是顺通镖局的一方惨胜,七星会遭灭顶之灾。除了当时在兰州城里忙着筹建生意及安顿七星会老小家属的四当家贡布朗以外,在祁连山坛口的大当家素手屠狼,二当家慕容绪,三当家玉恐龙,还有一众七星会弟兄,都惨遭了毒手!”

    穆庆生沉吟片刻,似在平复激动的心情,然后喝了一口酒,李有才赶紧给穆庆生酒杯里斟满了酒,龙二霞也把菜盘往穆庆生那边推了推,生怕惊动了穆庆生一样小声说,师叔吃菜,慕容梓腾和苗目分俩人眼露悲愤之光,互相对视了一下,似在交流一种同仇敌忾的决心;而五月花众人则仍是一言不发。

    “听坛口血战后幸存的七星会弟兄说,激战中,肖月思和她二师兄俩人将八极拳精髓的小架招法结合,一阴一阳,阴阳相配,使出了阴阳双架的绝世招法,威力倍增,终致七星会群雄不敌。不过最后顺通镖局的一方也几乎死伤殆尽,只走了肖月思和其受了重伤的二师兄及一两个同伙。看着七星会坛口一片狼藉的惨状,四当家贡布朗悲愤交加又万念俱灰,把兰州的生意及一切后事交给已经在兰州安顿下来的七星会家属后,就带着大当家素手屠狼年仅十几岁的独子离开大西北,沿着肖月思和其二师兄等人回京城的路逶迤跟去了京城。

    虽然是沿着肖月思几人回去的路走,但四当家贡布朗却仅是一路打听着的尾随。因为开始走时那些人已经走很多天了,而且肖月思,特别是她的那个江湖人称笑谈风月不负他的霍姓二师兄,武功奇高,大当家和二当家等高手都遭了劫难,就算俩人现在都负了伤,四当家自忖仍不是人家的对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跟住对方,彼明我暗,早晚有机会报仇雪恨。哪知到了京城才发现,京城实在太大,城分四九,东西南北,纷乱繁复,街上人流如织,光怪陆离,眼花缭乱,已经打听不到肖月思等人的去向了。好在不急于一时,俩人找到已经关门大吉的顺通镖局,在附近住下。后来慢慢打听出,肖月思和他二师兄都曾住在顺通镖局已经战死的大师兄钟伟祥家,不过不久俩人又先后单独离开钟家,分别去了天津。四当家随即又跟去天津,却多方寻访未果。后来辗转得知,这个霍姓二师兄被他在东北伪满洲国皇宫做武术总教习,八极拳顶级宗师,号称关外武功第一高手的叔叔叫去了东北长春。彼时已是天下大乱,去东北寻机复仇几无可能;关于肖月思,则没得到任何她的消息,只确定她在天津,但天津那么大,寻找一个人,就像大海捞针一般。

    报仇无望,从此,四当家带着大当家的儿子在天津扎下了根。四当家贡布朗虽生在西域,一身好武功外,却还有一手烹饪西北清真菜的手艺,就开了一家清真饭馆为生,业余时间则钻研武功,把自己当初没有参透的西域功法完善提高,并倾囊传授给了后辈。

    唉,斗转星移,世事变迁,数十年过去了,四当家,还有他带大的大当家的儿子,都已相继作古,当初四当家为立足谋生开的这家餐馆却于风雨飘摇中支撑着还在,每次我来这里,看着毫不起眼却香飘津城的这间餐馆,都会不由地感慨,真应了那句话,物是人非啊。”

    “师叔是说这家餐馆是四当家开的?那师叔是四当家的后辈了?”李有才又给穆庆生斟满了酒,一脸疑惑地问道。

    “刚才五月花的苏朋友,怀疑我身后这位七十几岁的大爷是我们埋伏的人手,说我们藏着掖着的,听起来是够荒唐可笑的,不过,我这还真有一位朋友没有给诸位介绍,当然不是故意藏着掖着,只是从我们进门来就一直说着别的,还没来得及介绍。来,”穆庆生没有回答李有才的问话,却挥手叫来一直站在柜台旁边那个脑袋大脖子粗的老板:“这位是我七星会四当家贡布朗的后辈,算是有才和二霞师侄的同辈兄弟,四当家当初开的这家餐馆,除了一段历史原因的停业,一直由自家传承经营,店面虽小,烟火未绝。今天我正好在附近的河西清真寺有事,听了有才,二霞师侄说的情况,就把大家见面的地点定在这里,既是为了同门相见,也是为了自家餐馆吃着方便,同时顺便尝尝这别具一格,传自我大西北祁连山七星会的西北清真菜肴。当初七星会的哥儿几个,每到高兴,想开怀畅饮,都是由四当家贡布朗和龙二霞师侄的前辈三当家玉恐龙掌勺烹饪。”

    脑袋大脖子粗的老板趋步上前,和七星会几人热络的说了几句,然后态度倨傲地撇着嘴向五月花众人抱拳拱了拱手,算是礼貌地打个招呼,五月花几个仍是自己人边吃喝边互相交谈着,只有钟秋月微微点头回应了一下餐馆老板的致意。

    穆庆生接着说道:“现在江湖代有才人出,我有才,二霞师侄及徒弟们,在七星会崛起,奋斗过的大西北挑起祁连山七星会的大旗,让我很是欣慰,也让我放心。这些年我虽已不涉江湖,闲云野鹤一般,但以后只要是七星会的事儿,我穆庆生全凭有才掌门召唤,定为七星会尽力。今天机缘凑巧,自是当仁不让,决心和七星会同门一起将这块七星会流失在外的雕凤刻板收回,与我们手里的雕龙刻板合二为一,完璧归赵,让七星会的堂口再挂上这块历经沧桑,分而又合,用先辈鲜血染红的整块刻板。另外,当初毁我七星会的大仇家肖月思和她的霍姓二师兄应该早已死去,只是其结局及后人下落,四当家的及我们后辈多年来一直寻找未果。现在这块雕凤刻板重现,我们或许可以寻迹找到其后人。

    现代社会,已经跨入文明时代,讲究的是法治,野蛮的打打杀杀,凭武力说话看似早成过去。不过,有别于庙堂的正统,江湖作为民间,自有自己的规矩,黑道和白道,江湖和官面各有不同的规矩。在江湖上,规矩就是规矩,世道再变也不能改变。江湖规矩之一就是江湖事江湖了,黑道的事黑道解决,绝不惊官动府。顺便说一下,我穆庆生混迹政协民族事务多年,颇有根基,人脉活络,官面儿上有办法,白道上有什么事儿,纵使千钧之重,也足以接得住,但仍守着江湖事江湖了的规矩。江湖规矩的另一条,就是后辈对前辈的恩怨要负起应尽的责任,有个交代,就是所谓的父债子还,父仇子报。如果最后我们找到肖,霍两人的后辈,但其不会武功,并非江湖人,肖,霍二人的武功传承已断,那我们没有办法,总不能对不会武功的人动手,让天下江湖人笑话,坏了江湖道儿上的规矩。但是,如果对方继承了他们前辈的武功和衣钵,也是江湖人,那我们就要按江湖的规矩和对方做一个了断。”

    “吓死我了。我们五月花收了一块杨柳青年画刻板,就卷进了这么大的是非坑,这是要丢命的节奏啊。”又是五月花的大师兄何金火嘲弄般地接了腔:“怎么了断?”

    “五月花是否涉及肖月思和其霍姓二师兄与七星会的血债尚不知晓,怎么一直咄咄逼人的何朋友却先担心丢命了?何朋友不必害怕,了断,就是双方以武功分胜负,定输赢。胜的拿走刻板;败的一方认栽,然后废功散帮,断了传承的这一脉。废去武功虽然痛苦,残酷,但不会取命。”穆庆生双手按在桌子上,脸色突变,在屋顶悬挂的白炽灯照射下一张鹰钩鼻子招风耳朵的瘦削马脸泛着青绿色的光,显得极为狞厉可怖,沉声说道:“这个了断,也是我梦寐以求,一直殷殷期待的,因为,祁连山七星会的瓢把子素手屠狼他老人家,就是我穆庆生的亲爷爷!”

    喝了一大口衡水老白干,然后夹起一个大馅儿的牛肉烧卖嚼着,我心里再次权衡了一遍七星会和五月花双方的实力对比。现在双方各是六个人,无论是捉对争斗,还是各推出最强者对决的擂台式较量,虽然还不知双方真实的实力深浅,但仅从穆庆生显露出的两手深厚内功来看,我觉得五月花形势似乎不乐观。想着,我又通过玻璃看了一眼依旧莫测高深的钟秋月,却又正好迎上她看过来的凌厉眼光,急忙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大口酒。

    “从最开始我就说过,七星会坦坦荡荡,实实在在,没有你们说的什么藏着掖着的,现在我穆师叔把我们七星会的来龙去脉和围绕这块刻板发生的一切,都说的清清楚楚,同为江湖同道,我们也希望五月花的朋友们开诚布公,用你们的话说就是别藏着掖着的,给我们说说你们为什么要收购这块杨柳青年画刻板。”一直笑容满面的李有才也神态凝重起来,不再高门大嗓,低沉着声音说道:“另外,刚才我穆师叔说了,拿过刻板时问清楚了钟董事长,你们带来的这块刻板上杨柳青和钟秋月这六个字是当初钟董事长奶奶刻上去的,可是又记得你们说,刻板是今天下午一个看了你们收购广告的人卖给你们的,这真是蹊跷得让我们糊涂了。钟董事长,能不能也像我穆师叔那样大大方方的,给我们讲明白呢?”

    软糯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苏起起说道:“李先生,我们是在天津做杨柳青年画生意的,对你们的什么祁连山七星会既不知也不晓,说真的,也没有兴趣,祁连山在哪儿我都不知道。不过,按照你们苗目分小姐的话,客随主便,我们被你们引到这里来,吃了你们的菜,也耐心听了你们的故事,也是一耳朵听俩耳朵过,现在你们这还道德绑架上了,让我们讲明白为什么收购刻板,那我告诉你,这是商业秘密,不能讲。”

    “起起,不讲不行啊,你没听七星会苗目分小姐的这位穆师爷说了嘛?要废功散帮,断了武功和衣钵的一脉传承,七星会摆的这是鸿门宴,咱们五月花今天惹了大麻烦,生死存亡啊,我都吓哆嗦了。”五月花大师兄何金火又揶揄着说了话。

    “金火,别玩笑了,打起精神来,生死存亡你还真说对了。”钟秋月截住何金火的话,对着五月花的众人说道:“起起和封田知道这事的过程,你们还不清楚,就给你们说一下。上个月,我奶奶的忌日刚过,起起说国际展览中心举办展览会,问我咱们是不是参加,弄一个杨柳青年画展台,卖咱们杨柳青的年画,我同意了。然后忽然想起我奶奶传给我的那块刻板,已经丢失三十几年了,以前没有条件,都是口耳相传的四处打听,现在有了广告这个手段,就想借参展咱们杨柳青年画的机会顺便打一个收购杨柳青年画刻板的广告,看看能不能找到刻板,碰碰运气。谁知道,广告登出才几天,今天下午那个当初从我手里骗走刻板,叫黄昏的人还真来了,现在名片上写着的名称是醒来已经是黄昏,金火,小毛,杨霞,你们三个在展台那里也看到他了。不过这个诡计多端的狡猾家伙不知道这些年在哪里修学了八极拳的武功,而且功力奇高,起起先借迷药再用我家独门功夫的分筋封穴手法点了他后心死穴,竟不可思议地让他解开了,起起和封田联手也制不住他,好在他没有伤起起和封田,后来这个黄昏留下刻板走了。哪成想,今天是好戏连台,你方唱罢我登场,远在大西北祁连山的七星会朋友拿着另一块刻板随后也出现了。”

    钟秋月又面向七星会这几个人,开始的温文尔雅一扫而逝,神色冷峻,语调凛冽,傲然说道:“无巧不成书,七星会与我肖家因着这块杨柳青年画刻板结的缘,跨朝跃代,几近百年,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里又续上了,真是冤家路窄,不是冤家不聚头啊。不错,当年踏平祁连山七星会老巢的肖月思就是我奶奶。

    先说一下,你们口口声声说的属于七星会的刻板,本是杨柳青古镇一间传承几代的年画作坊的镇店招牌,是作坊主人家的传世珍宝。现在作坊主人的后辈仍在我们杨柳青居住,我奶奶就是当初从BJ到天津后偶遇这家的人,一见投缘,结为好友,然后移居到杨柳青镇附近的中北斜乡的。当年,当时的作坊主人沿着杨柳青人赶大营的路线去XJ准备经商,不料在途经西北祁连山时,被你们七星会杀人越货,刻板落入你们的手里,在你们嘴里,轻描淡写地抹去鲜血,这块制作于明朝末年的杨柳青人的年画刻板,竟理所当然地成了你们七星会的东西了。

    七星会的朋友们屡次提到江湖和江湖人,同作为江湖儿女,我同意我们的事情都按江湖道儿的规矩解决,就不唧唧歪歪说没用的东西了。当年,我的外曾祖父肖鹏举,还有我们肖家的顺通镖局就毁在了你们七星会的手里,这笔账,今天也一起算。七星会的朋友们,划下道儿来吧。”

    “好!钟董事长果非凡人,痛快。”穆庆生一仰脖子,又干了杯中的白酒,青绿的脸色又转为煞白:“和痛快人打交道就说痛快话。这桩旧债,积年久远,对双方来说都是仇深似海,怨结难解。咱们双方都同意按江湖规矩解决,就是以武功决胜负,这样最好。但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毕竟现在已经是法治社会,说是旧有的江湖规矩不能变,其实也不是丝毫不能变通,也应与时俱进,随方就圆,不必过于拘泥。刚才我说败的一方认栽,然后废功散帮,断了传承这一脉,其中的废功一项,过于苛毒霸道,惊世骇俗,就不采用了。

    今晚,我不但和五月花的朋友们是初次见面,就是和我们七星会同门,也是初次相会。我看我七星会的有才,二霞师侄及梓腾,目分,分别都是昔年七星会几个当家的后辈,龙精虎猛,武功深湛,和五月花对决,不敢说胜券在握,起码也是旗鼓相当,按理我只有在旁边压阵观看了。说句实在的,非我穆庆生自傲,实是穆某自认从年龄阅历,江湖辈分,武功实力上,都较诸位资深一些,似不应以大欺小,以强凌弱,但今日之事,却是旷世之仇,必须分出胜负,决出高低,所以丑话说在前头,最后真要情势逼迫,即使佩服钟董事长的巾帼风采,大家风范,我这七星会门下的老卒,也只有下场出手,辣手摧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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