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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乱世刀兵起,终是成云烟

    前朝大唐末年,天下大乱。

    中原混战,江陵也不能幸免。

    但随着高贻孙入主江凌,在他颇有济世之能的治理下,江陵局势逐渐稳定。百姓得以安居,这在乱世中难能可贵。

    怎奈何荆南地狭兵弱,面对着南北强国,只能称臣自保。

    此公爱财,恰巧荆南是南北交通要冲,因此常借南方各国假道向中原梁朝进贡时,强留使者劫其财物。

    南方多奇珍异宝,金银珠器更是多,所以数年下来宝物自是不少。

    之后,被晋封为渤海王,声势一度达到最大,数年之后便去世了。

    其子高从诲继大位,颇有乃父之风,百姓也得以安居乐业。

    连续几十年的安稳生息,百姓安居,君王的金银珠宝也自然越来越多。

    时间一过二十年,第三个君主晋位。

    这君主的能力自然比不上前两位,生于深宫的他,哪懂得民间百姓的疾苦。

    荆南地小财物不能无限累积,当然也不能很好地挥霍。

    是君王都喜欢琼楼玉宇,高阁大殿,但有些根本就是不体会民间之物力而大兴土木。

    诸位都知道外面的那条江叫九曲江,江水湍急两岸山川尽是密林,因此这段江自是凶险万分。

    天下大势分分合合,自知荆南必不能长久。

    一旦国灭命都可能没有,更何况金银珠宝。

    于是他在九曲江边上深山密林里建了一座行宫。

    虽说是一位平庸的君王,但他也算是一个仁君。

    所以那行宫建了四年,四年的时间里劳役的监工、农工定不得离开一步。

    他不想泄露行宫的秘密,也不想杀这些民丁。

    所以这些人不仅不知道这建的是行宫,甚至连这是在哪个地方都不知道。

    监督的军队自然可以遵守,但时间一长民丁肯定是想家了。

    逃走的自然有。

    哪怕是不认识路,哪怕是不知道在哪,他们也想逃。

    逃跑的有些不见回来,不见回来的也不见回家。

    有一些看到了江知道是熟悉的地方,还没来得及收住那喜悦的心情,头颅却沉进了清澈的江水中。

    鲜红色很快地漫延开。

    又很快地消失。

    就这样逃跑的十数个民丁被杀,人人自危。

    幸运的是并不压迫民丁也不迁怒其他人,所以也没有造成大的恐慌。

    要和南边开战了,当然征兵抓民丁。

    打仗总是要死人的,死了很多人的消息自然传得到处都是。

    很多都是尸骨无存,不知情的人自然以为死去的人,包括修建行宫的民丁。

    其实行宫还没完全建好,他们却不知道外面的亲人,已经在祭拜他们了。

    最后结局大家都知道了。

    那八十个民丁肯定都死了。

    其中一个小童子问道:“那些民丁为什么都死了?”

    “傻徒儿,他们当然是上战场牺牲了。”

    众人本想开口说话的。

    但听到这个说法都沉默了,他们现在并不想发出那愤世嫉俗的言论。

    林、陆二人年纪轻轻血气方刚,但他们也知道有两个孩童在并不适合发出愤怒。

    “老李你是说水匪的老窝是在行宫?”

    一直没有发声的向长风终于出声了。

    林和复道:“九曲江是一个非常好的藏身之地,而且听官府的人说,是在那附近的水域跟丢了水匪的。”

    “听说江陵这地方流传着宝藏的事,这么说就是这个了。”于道左如释重负的语气。

    林和复紧追着问道:“不是宝藏吗?如果被发现了他们怎么还打劫船只?”

    陆耀道:“你说谁会嫌金子多呢?也不对啊,怎么说也是宝藏有了就犯不着杀人越货打劫啊!这真是奇了怪了,前辈你确定真有宝藏?”

    李道长道:“其实你们有疑问没错,我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我是大难不死的民丁,还是当时的近臣官员,其实贫道是守卫行宫的一个偏将。

    无量天尊,这也是贫道造的孽。

    当年我还未满二十,遇到征兵就入伍了。

    我本会武在战场上英勇杀敌,很容易就建立了军功,加之也是相貌堂堂,因此很快就升为偏将。

    战争并不久,行宫快建好时要加一批人守卫,我刚好被征调。

    最后看着那一百个弟兄和八十民丁被杀,自己那份仗剑天涯的心就死了。

    本想战事结束后做个浪子游历四方的,但因为我没能力救这些弟兄,所以至今从未踏出江陵一步。

    国灭一场空。

    最后的结局大家都知道,大宋代周建国这小小的江陵怎能守得住。

    一夕之间国灭,那行宫里的珍宝奇物用不了也守不住,最后连一眼也看不到。

    太祖那边也自然不知道,因此我们守卫行宫的人并未被波及,好像从未有过我们这些人一样。”

    百来人的军队像是鱼入大海那样庆幸愉悦,主将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这里美酒有的是,今晚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财物人人有份。

    偏将们的兴奋更是到异常,心想能分多少,不用很多就足以够用一生了。

    突然将军怒目而视,语气变得生硬。

    “财宝是大家的,但这行宫可是我的,这倒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几个偏将都被吓了一跳,将军哈哈大笑,偏将又跟着闹腾起来。

    “你们几个都靠近些,这事就不要让李颎知道了,记得别张扬。”

    随即四个人交头接耳起来。

    整个行宫充满了欢闹声。

    不用当值也不用巡逻,大家都在玩着叶子戏赌着小钱。

    这在平时是绝无可能发生的,别说赌连大声吆喝都不可能。

    “这点小钱输就输了,还有宝贝金银等着我们分呢?”

    这大殿甚是宽敞,足以摆下几十张桌子。

    桌上开始摆满果蔬珍品,菜肴珍馐。

    主要将领都入座了,绝大部分人都是席地而坐。

    “这酒之前只能远远地闻,没想到今日居然让我们兄弟喝着了。”

    “来来来这里,今天我一定灌醉你。”

    “别嚷嚷人家小李不喝酒。”

    “饿死我了,吃肉吃饭。”

    “他娘的怎么还不上酒啊?”

    “急他娘个啥?酒多得是,所有人都管够,先来点饭菜。”

    一个酒鬼突然很精神,猛地一抬头。

    是酒香。

    酒还没放下,整个坛都被夺了去。

    “真是酒鬼,这馋得,酒封都还没掀开就闻到酒香了。”

    “怎么是三位将军给我们抬酒。”

    只见三人每人抬着两坛酒上来了。

    “坐下、坐下,现在已经不是将军,是众位兄弟的兄弟。”

    三人又回去和其他人搬了数次,确定所有人都能喝到酒才坐下。

    三人分三桌坐下,其中一人和另一个偏将坐在同一桌。

    “李兄弟饭菜可可口?今晚这一餐,可是在这里的最后一餐了。”

    “一想到准备可以离开了,就觉得和云客楼的差不多。”

    面前的碗已被斟满,酒水从坛里倒下。虽然很吵但那叮咚的声音,还是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高将军我帮你倒,这种小事就让我来吧!”

    “哦,小李啊!你也来一碗,你也要学会喝酒,来来来。”

    还没等拒绝的手伸过去,酒已经倒上了。

    生怕别人不喝。

    “一定要喝下这酒,天下太平了,大家准备散伙了。”

    小李道:“高将军我不喝酒的。”语气很平静。

    “他不想喝就不喝吧!别逼他,来,我喝。”

    李颎伸手过去拿碗,并没有给高偏将阻挠的机会。

    “你小子不啊!”有些责怪的语气。

    “喝就喝,有什么大不了的。”

    小李语气充满了不屈,并伸手去接住了那碗酒。

    没有人能躲得过这顿散伙酒,或多或少而已。

    “很少喝酒,不胜酒力,借过。”

    说完李颎起身走了出去。

    “还没喝多少就要吐了?”

    “不是,他是出去透气。李大哥本是不喜饮酒的人。”

    酒到至兴,众人来回劝酒。

    有的已经从这桌到那桌了,席间自然有已经醉倒的。

    或许是自由就在眼前,所有人都很尽兴,哪怕是喝不了的都在闲聊着。

    不一会李颎回席了。

    “李哥回来了快坐,高偏将到其他桌去了。”

    主将又说了一些劝酒之类的话,就算不劝也会喝到尽兴。

    酒过三巡。

    这酒好烈。

    “不愧是宫廷御酒,怎么感觉有些晕晕的。”

    “李哥你没事吧?你是不是也醉了?我扶你回营歇着。”

    “不了,不了,没晕没晕我在这歇一会儿。”

    这时很多人都像约定了一样睡倒下去,只剩下那三个偏将和主将还有小李和他们面面相觑。

    主将也姓高,单名也是颎。

    小李并不说话,开始收拾着桌案。

    “众人都倒了,咋就剩这撮鸟不倒呢?”

    “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能碍什么事,一只手都能撂倒。”

    高颎道:“那还等什么,去抄家伙。”

    不一会儿那三人拿了趁手的兵器。

    朴刀、长矛、短刀、而高颎早已拿了在桌下的佩刀。

    长矛朝着其中一个,瞌睡在桌案上的人的胁下戳进去。

    那人大叫一声鲜血从嘴里冒出来,手正要抬起来,只见偏将又用力一戳一拔顿时没了气。

    血喷涌而出,滴在地板上滴答滴答响。

    发出一阵狂笑,其他人也动手了。

    这时有两人跳了起来,愤怒叫骂声不绝于耳。

    小李更是目瞪口呆,他使劲地推着李颎。

    此刻这不是宴席而是地狱。

    他们的眼睛充满着罪恶的火焰。

    那是见过血的眼睛,红着的眼充满着杀气,那是心狠的写照。

    在金银财宝面前将道义抛之脑外。

    不念出生入死之情。

    不顾人命善心之德。

    要将这共患难的军友杀害。

    此时李颎慢慢地站了起来,仰天大笑,那是失落又愤怒的声音。

    此时话也不多说,仅仅说了一句。

    “小李快跑。”

    “杀,一个不留。”

    李颎和另外两个站起来的人并没有兵器,那两人很快就被放倒了。

    高颎道:“李颎交给我了。”随即两人缠斗了起来。

    李颎大声对那三人道:“你觉得此贼会放过你们三人而不是独吞这里的财宝。”

    此刻那三人早已杀红了眼,根本就听不进去。

    如同斩瓜切菜一般,毫不留情。

    上战场杀敌是手起刀落,但此时杀的却是战友。对于杀红眼的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愧疚感和罪恶感。

    李颎看着他们如此,内心愤怒,怨恨。

    那恨像是猛虎冲击着胸膛,多么地想将这四个全都杀了,饮血食肉寝皮。

    高颎却在步步紧逼,丝毫不给机会。

    高颎道:“愤怒吧!看着兄弟被杀而无能为力,快杀了我啊!”

    高颎发狂似的大叫,李颎也在狂叫,奈何没有趁手的兵器只能不断地回避。

    想拥有高强的武功,此时这种需求连在战场上都没有那么的强烈。

    冷静冷静,不能就这样被激怒。

    先找兵器,可这里哪里有兵器,因此闪避的同时还要眼观六路寻兵器。

    小李跑出了大殿。

    他不怕,他上过战场,他杀过敌军。

    他还记得杀第一个人时的心慌和内心的震撼。

    全身像是触电般麻痹软瘫了下去。

    他忘记了这里是战场,命悬一线的战场。

    刀是冷的拿刀的人却是有眼的,眼看敌人的刀正要砍向他,却突然倒下了。

    “你发什么愣?这是战场。”

    李颎吼了一声,他像是如梦初醒,像是从极深的水中好不容易地挣脱出来。

    他并没有向大殿走去,而是继续往外跑。

    因为他猛然想起李大哥的剑,对,李大哥现在没有兵器。

    军营里还亮着点点烛光。

    此刻他已经没有了慌乱和恐惧感,只想快点拿到那柄剑。

    大殿内打斗声还在,刀劈挥动的声音紧跟着身法的闪避声,更有那罪恶的砍杀声。

    “李大哥你的剑。”

    李颎纵身一跃接住了空中的剑。

    空气中掺杂了额头流出来的汗,剑拿到了但他并没有放松警惕,未敢有半点轻敌之意。

    下雨了?

    地板上怎么会有水?

    脚下怎么有水溅起的声音?

    带着疑惑向下看了一眼,心头立马受到了一击。

    这是血。

    这么多的血,他们把所有的人都杀了。

    此刻不是怕,而是带着恨意的眼神,抬起头看着他们。

    “不用怕准备到你了。”

    李颎看到了,他不叫小李躲了。

    从那眼神中就知道这少年不再是少年了,他也不会再躲了。

    当李颎拿到剑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不像刚才那样闪避无助,而是散发出一种自信。

    眼神变得锐利,静静地站在那像是座冰山,散发出让人发寒的气息。

    他拿着剑或许他就是剑,那寒气就是剑气。

    那是一柄铁青色的剑,铁是好铁但是剑不是名剑。

    可以说是一柄普通的剑。

    此刻所有的一切都安静极了,和刚才的打闹完全不一样。

    他们四人刚才的弑杀气息,被完全地压制下去了,都恢复到了平常时的心境。

    这是两场战斗。

    现在是第二场战斗的开始。

    高颎也有些胆怯了。

    这人的剑法他是见过的,他拿剑和不拿剑真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拔剑后像是一头野兽,杀人时更是迅猛果敢下手狠准。

    人快剑出鞘的声音也很快,但剑更快。

    十招过后高颎已落下风。

    但毕竟是十数年的沙场老将,可不能怯场。

    气息全收内敛静止,迅速一击。

    只听到当的一声清脆声,高颎的刀落到了地上,随即被一脚踹倒。

    整个过程李颎没有发出一声声响,连呼吸的声音都似乎没有。

    只剩下最后一击,那眼神已确定跌倒的人必死。

    另外三个人喜得高颎被杀,喜得他们两败俱伤。

    小李已经落入三人中的一人手上,高颎见后心里一阵高兴。

    高颎道:“那小子要死了,放下你手中的……”

    大步向前一跃。

    高颎的话还没说完,剑尖已穿透了他的喉咙又收回,很快、很快。

    滋滋作响,那是鲜血从喉咙泄出来的声音。

    “手是捂不住的。”

    他想说话,喉咙发出了咯咯的声响,似乎血流得更快了。

    那三人看着倒下去的高颎,心想手里的筹码要挟不到这人了,突然变得有些语无伦次。

    这些人杀人的时候是不想克制自己的,现在怕死了。

    每个人心中都想着,事成之后把其他同伙都杀了,独得这整座宫殿的财宝。

    “放了小李,你可以活,但是另外两个必须死。”

    小李想不到李颎会说出这样的话。

    “李大哥把他们都杀了,我不怕。”

    这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说得出这样的话。

    “你别过来。”

    声音有些颤抖。

    难道今天就必须让他们三个跑掉?

    不,他们都必须死,可小李……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到小李一声惨叫。

    站在后面的人,向前一推小李后立马撒腿就跑了。

    李颎迅速向前追了过去。

    一个都不留。

    另两人被李颎刺倒。

    跑的人道:“你先救人吧!”

    “小李没事吧!”

    刚别过,小李就缓缓地蹲下去。

    李颎侧脸问道:“哪受伤了?”

    “没事,杀了他。”

    半蹲的姿势,纵身一跃向外追去。

    不会给他求饶的机会,哪怕是曾经的战友。

    为什么要求饶,也没必要求饶,死定的。

    给他留个全尸吧!

    抬头看最后一眼月亮吧,明天的太阳肯定是看不到的了。

    转身了是吧,那就这样结束吧!

    剑尖划过喉咙,血像瀑布一样地往外泄。

    随即跪倒在青石地砖上。

    今晚的月亮好圆好圆,可惜被血染红了。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山月,低头思故乡。

    此刻。

    他才发现今晚的月光很是明亮。

    银白月光倾泄下,铺了万物一层皎月白。

    但远处的山、树被映出了黑色的轮廓。

    转身往回走,心里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是又不知哪里不对。

    终于结束了,小李也可以回家了。

    一想到小李就感觉更不对劲了,他有没有事?

    会不会受伤了?

    此刻轻松多了,加快步伐,但心里在祈祷。

    开始有些怕了,千万不能有事。

    小李坐在那里看着他,冲着他笑,他也笑了。

    “你小子吓死我了,地上全是血坐那干嘛?起来。”

    他想站起来,身子动了一下就向前倒了下去。

    后背插了一把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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