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暂分别
巧儿带了筐小点心，一碟一碟地放在桌上，然后抱着提篮垂首坐在一旁。
苏宇拿起一块白玉般细腻的水晶糕，正要往嘴里送去，抬起头正好对上了巧儿哀切的眼神，动作不由一缓，他还没见巧儿有过这样的表情。
“怎么情绪这么低落，有谁欺负你了？”苏宇柔声询问。
“少爷……”巧儿紧了紧怀里抱着的提篮，手指用力到发白，用比蚊子嗡鸣还小的声音问道：“要是巧儿父母来找巧儿了，巧儿该怎么办？”
苏宇闻言一怔，放下手里的水晶糕，蹙眉道：“谁跟你说的？”
“是家主大人，”巧儿答道，“家主大人说泽城有一对夫妇在找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让巧儿愿意的话抽时间去见一见。”
“仅仅有人在找女儿就让你去见见？大伯不是这么鲁莽的人，他还说了些什么？”苏宇为巧儿梳理好因奔跑而散乱的头发，给她倒上一杯热茶，让她慢慢道来。
巧儿接过热茶，感激地看了一眼苏宇，又因为苏宇亲昵的举动红了脸。
“那对夫妇丢失的女儿在右肩胛骨上有一块新月形状的胎记，月牙周围七星环绕，还有一条紫色的横线从中间直穿而过。家主大人还说探春堂的各位查证过了，这对夫妇以前真的丢过一个女儿，时间就和少爷捡到巧儿的时候差不多。”
苏宇越听眉尖锁得越紧，探春堂在他带巧儿进洛家的时候对她做过了彻底细致的调查，巧儿身上是有这么一块胎记没错，但那对夫妇真的就是巧儿的父母了吗？
四年前苏宇尚四处求医的时候，他在回青罗城的夜路上遇到了一名衣衫褴褛浑的女孩。
那女孩身上勉强挂着一件貌似捡来的破烂衣服，脸部不止久未清理的脏污，还有数不清的青紫色的淤痕，眼睛发黄，小嘴和鼻子都是歪斜的，全身散发出垃圾腐败的臭味。
除此之外，她的神志好像也有些问题，不管是谁问话都只会呆滞地回望过去，走路也歪歪扭扭，四肢极其不协调。
苏宇见此惨状，动了恻隐之心，说服同行的探春堂堂主洛玉鸿将小女孩带回了洛家，原本打算等她身子好一些就送到洛家为无家可归的孤儿设立的耕红轩去。
结果短短几天之后小女孩身上的伤痕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弭，歪斜的口鼻恢复正常，浑浊的双眼也变得灵动，思维变得与常人无异，不知前情的人谁能想得到这样一个清丽出尘的女孩子在不久之前还是那般模样？
要说还有什么缺失的，也就只有过往的记忆了，自己的来历和身份女孩一概不知。
在得知自己是由苏宇带回洛家后，女孩便向洛家请求留下来，待在苏宇身边照顾他，然后她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巧儿。在之后的几年里，巧儿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苏宇，再也没有出过洛家的门。
探春堂探查过巧儿的过往，却找不到任何与她有关的信息，周围的流浪者也从未见过这个小姑娘，最终只能认为她是从更遥远的地方一路流落到这里来的。
泽城离青罗城仅百里不到，正是当年探春堂着重调查的地点之一，若巧儿真的是这对夫妇丢失的孩子，探春堂不可能查不到。
这段时间洛家正与泽城的顾家冲突，突然冒出这么一对夫妻来，目标又是他身边的亲近之人，让苏宇不得不多想了一些。
不过想得再多，苏宇始终尊重巧儿的想法。
“你想去吗？”
“我……”巧儿迟疑着，声音更小，连自称都换了，“我想去看看。”
“好吧，那就今晚出发，”苏宇笑了，拍拍巧儿的脑袋。
巧儿瞪大了眼睛：“今晚？会不会有些快了？”
“这种事情当然是越快越好了，”苏宇递给巧儿一块酥糖，“先吃点东西吧，等会儿我们去找大伯，请他给你安排好。”
巧儿借过酥糖，迟迟不下嘴，半天才红着脸憋出一句：“巧儿不会离开少爷的，就算他们真的是巧儿的父母，巧儿也一定会回来的！”
“我知道。”
苏宇再度拿起刚才没能入嘴的水晶糕，开玩笑似的和巧儿手中的酥糖碰了一下，眨眼道：“就算你想走我也不会放你走，要是你走了，谁还能在绿池小院照顾我的生活，护灵堂那些个大老粗我可信不过。”
巧儿被苏宇逗得笑出声来，附近巡逻的护灵堂卫士悄悄撇嘴。
自家少爷今天怎么回事，泡妞就泡妞，还拉踩一番，至于吗。
“但是……巧儿还没有离开过洛家，有些害怕。”
“不用怕，没那么难，最开始的一段我会陪你的。”
……
两人在凉亭中享受了久违地放松时光，午饭时间便去找到洛风河，苏宇在饭桌上告诉了他准备让巧儿今夜就动身的想法，洛风河虽吃惊，却也同意了这一提议，即刻让人开始准备。
下午苏宇和巧儿还是与往常一样，苏宇在藏书阁看书，巧儿为他扇风研墨。
很快到了傍晚，夕阳下斜，一辆马车停在洛家门口，拉车的黑马无聊地打了个响鼻，几名侍卫也骑马等候。巧儿站在洛家大门口踟蹰，金色的光辉映照在她的侧脸上，让她显得更加娇弱无助。
巧儿的记忆之中没有世界的概念，或者说她的世界就是洛家和洛家后山里那片小小的院子，光是像这样站在门口，看着门外来来去去的人流和叫卖的小摊，她就已经感觉到了眼花缭乱。
再想想之后还要去到离洛家百里之外的地方，巧儿心中越发不安，但看看身侧鼓励地笑着的苏宇，还是鼓起勇气，向外踏出一步。
“咦？”
好像没有那么难。
这一步很轻松，和在洛家没有任何分别。
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
几步迈出，巧儿终于走到马车边，回头看着与自己一同出门的苏宇。
“怎么样？就像我说的，没那么难吧？”
苏宇伸出手，把一个小布包递给巧儿，嘱托道：“这里面是泽城的地图和一些食水财物，出门在外就算有人跟在身边，这些东西也要准备好。”
“巧儿记住了。”巧儿用力点点头，接过小布包。
“莺儿，巧儿这次出门要麻烦你多照顾，”苏宇扭过头对马车旁另一名侍女说道，“她耳根子软，要是那些人过分的话你就直接把巧儿拉走。”
“是，少爷。”莺儿躬身应下，拉着巧儿一同登上马车。
车夫扬鞭，马车启动，侍卫们随之策马前行，到了不远处，巧儿从车窗伸出头来，一边挥手一边道：“少爷！巧儿一定会回来的！巧儿会给少爷带泽城的特产回来！”
泽城这么个小地方能有什么特产。
心中这样想着，苏宇还是也挥了挥手，大声道：“好，我等着。”
四年以前，也是这样一个傍晚，他送走了生命中另一名重要的女性，一切都是如此的相似，就连临走的时候说的话都简直一模一样。
苏宇敲敲后脑勺，把这既视感抛弃，回到洛家之中，走了不远来到一处无人之地时，忽有黄鹂般清脆悦耳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明明都虚弱成这样了还不忘勾搭自己的侍女，真是个多情种子啊。”
苏宇拿起一块白玉般细腻的水晶糕，正要往嘴里送去，抬起头正好对上了巧儿哀切的眼神，动作不由一缓，他还没见巧儿有过这样的表情。
“怎么情绪这么低落，有谁欺负你了？”苏宇柔声询问。
“少爷……”巧儿紧了紧怀里抱着的提篮，手指用力到发白，用比蚊子嗡鸣还小的声音问道：“要是巧儿父母来找巧儿了，巧儿该怎么办？”
苏宇闻言一怔，放下手里的水晶糕，蹙眉道：“谁跟你说的？”
“是家主大人，”巧儿答道，“家主大人说泽城有一对夫妇在找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让巧儿愿意的话抽时间去见一见。”
“仅仅有人在找女儿就让你去见见？大伯不是这么鲁莽的人，他还说了些什么？”苏宇为巧儿梳理好因奔跑而散乱的头发，给她倒上一杯热茶，让她慢慢道来。
巧儿接过热茶，感激地看了一眼苏宇，又因为苏宇亲昵的举动红了脸。
“那对夫妇丢失的女儿在右肩胛骨上有一块新月形状的胎记，月牙周围七星环绕，还有一条紫色的横线从中间直穿而过。家主大人还说探春堂的各位查证过了，这对夫妇以前真的丢过一个女儿，时间就和少爷捡到巧儿的时候差不多。”
苏宇越听眉尖锁得越紧，探春堂在他带巧儿进洛家的时候对她做过了彻底细致的调查，巧儿身上是有这么一块胎记没错，但那对夫妇真的就是巧儿的父母了吗？
四年前苏宇尚四处求医的时候，他在回青罗城的夜路上遇到了一名衣衫褴褛浑的女孩。
那女孩身上勉强挂着一件貌似捡来的破烂衣服，脸部不止久未清理的脏污，还有数不清的青紫色的淤痕，眼睛发黄，小嘴和鼻子都是歪斜的，全身散发出垃圾腐败的臭味。
除此之外，她的神志好像也有些问题，不管是谁问话都只会呆滞地回望过去，走路也歪歪扭扭，四肢极其不协调。
苏宇见此惨状，动了恻隐之心，说服同行的探春堂堂主洛玉鸿将小女孩带回了洛家，原本打算等她身子好一些就送到洛家为无家可归的孤儿设立的耕红轩去。
结果短短几天之后小女孩身上的伤痕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弭，歪斜的口鼻恢复正常，浑浊的双眼也变得灵动，思维变得与常人无异，不知前情的人谁能想得到这样一个清丽出尘的女孩子在不久之前还是那般模样？
要说还有什么缺失的，也就只有过往的记忆了，自己的来历和身份女孩一概不知。
在得知自己是由苏宇带回洛家后，女孩便向洛家请求留下来，待在苏宇身边照顾他，然后她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巧儿。在之后的几年里，巧儿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苏宇，再也没有出过洛家的门。
探春堂探查过巧儿的过往，却找不到任何与她有关的信息，周围的流浪者也从未见过这个小姑娘，最终只能认为她是从更遥远的地方一路流落到这里来的。
泽城离青罗城仅百里不到，正是当年探春堂着重调查的地点之一，若巧儿真的是这对夫妇丢失的孩子，探春堂不可能查不到。
这段时间洛家正与泽城的顾家冲突，突然冒出这么一对夫妻来，目标又是他身边的亲近之人，让苏宇不得不多想了一些。
不过想得再多，苏宇始终尊重巧儿的想法。
“你想去吗？”
“我……”巧儿迟疑着，声音更小，连自称都换了，“我想去看看。”
“好吧，那就今晚出发，”苏宇笑了，拍拍巧儿的脑袋。
巧儿瞪大了眼睛：“今晚？会不会有些快了？”
“这种事情当然是越快越好了，”苏宇递给巧儿一块酥糖，“先吃点东西吧，等会儿我们去找大伯，请他给你安排好。”
巧儿借过酥糖，迟迟不下嘴，半天才红着脸憋出一句：“巧儿不会离开少爷的，就算他们真的是巧儿的父母，巧儿也一定会回来的！”
“我知道。”
苏宇再度拿起刚才没能入嘴的水晶糕，开玩笑似的和巧儿手中的酥糖碰了一下，眨眼道：“就算你想走我也不会放你走，要是你走了，谁还能在绿池小院照顾我的生活，护灵堂那些个大老粗我可信不过。”
巧儿被苏宇逗得笑出声来，附近巡逻的护灵堂卫士悄悄撇嘴。
自家少爷今天怎么回事，泡妞就泡妞，还拉踩一番，至于吗。
“但是……巧儿还没有离开过洛家，有些害怕。”
“不用怕，没那么难，最开始的一段我会陪你的。”
……
两人在凉亭中享受了久违地放松时光，午饭时间便去找到洛风河，苏宇在饭桌上告诉了他准备让巧儿今夜就动身的想法，洛风河虽吃惊，却也同意了这一提议，即刻让人开始准备。
下午苏宇和巧儿还是与往常一样，苏宇在藏书阁看书，巧儿为他扇风研墨。
很快到了傍晚，夕阳下斜，一辆马车停在洛家门口，拉车的黑马无聊地打了个响鼻，几名侍卫也骑马等候。巧儿站在洛家大门口踟蹰，金色的光辉映照在她的侧脸上，让她显得更加娇弱无助。
巧儿的记忆之中没有世界的概念，或者说她的世界就是洛家和洛家后山里那片小小的院子，光是像这样站在门口，看着门外来来去去的人流和叫卖的小摊，她就已经感觉到了眼花缭乱。
再想想之后还要去到离洛家百里之外的地方，巧儿心中越发不安，但看看身侧鼓励地笑着的苏宇，还是鼓起勇气，向外踏出一步。
“咦？”
好像没有那么难。
这一步很轻松，和在洛家没有任何分别。
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
几步迈出，巧儿终于走到马车边，回头看着与自己一同出门的苏宇。
“怎么样？就像我说的，没那么难吧？”
苏宇伸出手，把一个小布包递给巧儿，嘱托道：“这里面是泽城的地图和一些食水财物，出门在外就算有人跟在身边，这些东西也要准备好。”
“巧儿记住了。”巧儿用力点点头，接过小布包。
“莺儿，巧儿这次出门要麻烦你多照顾，”苏宇扭过头对马车旁另一名侍女说道，“她耳根子软，要是那些人过分的话你就直接把巧儿拉走。”
“是，少爷。”莺儿躬身应下，拉着巧儿一同登上马车。
车夫扬鞭，马车启动，侍卫们随之策马前行，到了不远处，巧儿从车窗伸出头来，一边挥手一边道：“少爷！巧儿一定会回来的！巧儿会给少爷带泽城的特产回来！”
泽城这么个小地方能有什么特产。
心中这样想着，苏宇还是也挥了挥手，大声道：“好，我等着。”
四年以前，也是这样一个傍晚，他送走了生命中另一名重要的女性，一切都是如此的相似，就连临走的时候说的话都简直一模一样。
苏宇敲敲后脑勺，把这既视感抛弃，回到洛家之中，走了不远来到一处无人之地时，忽有黄鹂般清脆悦耳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明明都虚弱成这样了还不忘勾搭自己的侍女，真是个多情种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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