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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未曾见识人心

    王小二“哈哈”干笑了两声,“勿要说些玩笑话。”

    哪里会把这话当真。

    何六也是有些尴尬,若要解释自己便是那个“何掌柜”的同时还要解释清楚自己又不是那个“何掌柜”,诸般繁杂,一时间竟是不知从哪里解释起。

    还好这时候一个天然居的伙计看见何六出了门便被人缠上还以为是什么人在寻他麻烦,走过来唤了一声,“何管事,可是有什么事?”

    想着帮何六脱身。

    王小二顿时身体一僵。

    何六对着王小二眼神示意了一下,便对那伙计说了句“无事”,然后道了谢好生打发回去。

    “就是这样了,若是小二哥你找的是想出酒票法子的那人,那应该就是我。”

    这话说的何六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事实已是如此明显的摆在眼前,王小二却仍是不敢相信,一个几日前还穷困落魄的伙计怎么几日间不见就成了县城闻名的大人物。

    愣了好一会儿,才喏嗫道,“几日前…你去求见我们东家是…”

    “那时候啊,确实是当时的掌柜打发我过去的,我可没撒谎唬你。”何六坦然答道。

    “那现在…”

    “那时候不是没见着你们东家嘛,我便来拜访了这天然居的林掌柜,正好当时有了酒票的想法,一拍即合又叫上了醉仙楼,便是这般光景了。”

    “…”

    两人一番问答下来,王小二是彻底相信了眼前的何六便是东家想要邀请的“大人物”,只不过同时也发现了一个恐怖的事实。

    那就是东家恐怕还不知道,若是当时掌柜刘仨没有赶走何六,说不定…说不定如今便是另一番景象了!

    “那…那何管事可否赏光…”

    这句话王小二说的格外艰难。

    当时自家店铺那般冷淡对待何六,如今别人出头了却又来相请,别人如何会答应?

    只是东家安排下来的任务总归是要做,王小二还指着现在这份月钱养家糊口,所以违逆不得。

    “小二哥不必叫我什么何管事,直呼何六便可,我并非什么管事,不过那些人叫着好玩罢了。”

    何六对于给与过他帮助的人格外好说话。

    “既是小二哥相邀,那我便去一趟,何况还能蹭一顿饭不是?”

    还不忘说句玩笑话给王小二缓颊。

    王小二感动的眼睛都红了,本来都没了何六会答应的念想,现在何六却看在他的面子上答应下来,这份人情他当然要承。

    连忙道谢不止。

    于是何六便随着王小二一道重回了东来顺。

    东来顺的生意果真是眼见的惨淡无比,比起他第一次来时见到的热闹景象简直恍若隔世。

    伙计们仍然在店外努力的揽客,但是已经完全没了以前的精气神,不断的被拒绝确实不好受。

    店内更是空空,午间虽算不上一日间最热闹的时候,却也应该些许忙碌,桌椅更不可能像现在这般光亮的如同刚刚擦拭过一般。

    除非伙计们无事可干,只能做这些。

    这也是为什么热闹的店铺通常杂乱,而冷清的店铺往往洁净的原因。

    何六跟在王小二后头一进店,便吸引了不少视线。

    不过均是陌生的反应,想来他不过来了一回,这些伙计也没那般好的记性记下他的相貌。

    王小二也是有了交集,才对他有些印象。

    一路上了二楼,这里他倒还是头一回上来。

    和一楼大堂的敞亮不同,二楼隔作了一间间的雅间,每间门上都挂着一些刻着酒名的木牌作为称呼,想来是用了心的。

    二人一直走到最深处,才在一间看起来格外豪奢的房间外停下。

    何六抬头看了看,这间房间门上挂着的木牌上的酒名是折花。

    这是什么酒?

    王小二敲了敲门,“东家,何管事到了。”

    虽是何六让他不必客气,但在东家面前还是需称呼尊重些。

    话音未落,门便开了。

    一个中年男子恭敬的笑着迎了出来,不过在看到何六的第一眼,脸上的笑容便僵硬了一下,随即才回复了原样。

    “何管事真是年少有为!原本听说您主持了这场酒票盛宴,鄙人还想着这般能为怎么都该是个睿智老者,没成想竟然才不过弱冠少年,实在是叫鄙人汗颜!痴长许多岁数,汗颜哪!”

    原来是看何六年纪太小,才一时失了仪态。

    “请进!请进!”

    何六谦让了一下,便随着这东来顺的东家进了房间落座。

    房间只他们二人,王小二已是退了下去。

    “鄙人姓康,单名一个乐字,还未请教何管事尊名?”

    东来顺东家康乐亲自为何六倒上了酒。

    “何六。”

    何六的回答简单的仅止于礼。

    轻叩了两下桌面算是谢过。

    几句话间,这东来顺的东家大概是个什么性子,何六心里已是有了谱。

    虽然是看在王小二的份上来这一趟,但眼见这东来顺的东家康乐是个面对夺财之敌都能放下身段陪笑斟酒的人,心中不免发寒。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不知道这康乐康东家寻他来是为何事。

    两人相互通了姓名,康东家便没了下文,只是一味的劝酒劝菜。

    何六虽是心中疑惑,却也不急于询问,安心吃着酒菜。

    不得不说康东家确实算是个妙人,自始至终姿态都放的很低,加上口才甚是不错,推杯换盏之间场面便活泛了起来。

    早前听说这康东家是个中兴的主,上一代传下来的东来顺在他手里硬是给重新盘活了,如今看来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

    这般懂得委屈求全的人,又有本钱有能为,而且口才还好,若是做不出一番事业才是稀罕事。

    酒至半酣,康东家举杯欲饮之时,忽然唉叹了一声。

    “自接手这东来顺,往来不过二载,鄙人本想有所作为,将这东来顺做大做强,却不料如今在何管事这里栽了个跟斗。”

    何六正夹菜的手略微一顿,旋即继续夹了回来碗中,知道正戏总算是要来了。

    “康东家谬赞,在下不过是动了动嘴皮子,做事的还是那些掌柜伙计们,东家若是非要说栽了跟斗,那也是栽在那些掌柜伙计们手中,而非在下。”

    康东家放下酒杯,哈哈一笑道,“这些且不论,今日寻何管事来,便是有一句忠言相告,何管事莫要太过信赖那两家了,不然往后必受其害。”

    何六皱眉,停下动作,“康东家寻在下来便是为着背后议人是非么?”

    这算是指责了。

    可康东家却脸色不变,仍是笑容满面,“何管事以为鄙人是什么人?”

    指着自己看向何六。

    “生意人,也就是那些官老爷还有老学究们口中最为卑劣的商贾。”

    许是喝酒喝的发热了,康东家松了松领口继续说道。

    “莫说是背后非议他人,便就算背后捅刀子,鄙人也不过做了些作为商贾的本份而已。”

    何六原本还有些生气,现在听的反而奇怪起来。

    这般卑鄙之事,康东家竟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何六往日所见,均是口称道德仁义之人,底下如何做且不说,至少台面上总是要端着架子。

    这应当是所以为人的标准。

    而如今这康东家却完全不是这般,反而叫何六起了些好奇,才继续坐着没有离席而去。

    便听见康东家继续说道。

    “这世上是有两套规矩的,一套嘴上说的,一套手上做的。嘴上说的那套,就是周遭所有人都会叫你安贫乐道,叫你遵照道德仁义,就算路边寻个叫花子也能给你说两句道德修养的废话。”

    “而手上做的那套,就是所有人都嫌贫爱富,所有人都不讲道德仁义,汉高祖刘邦亲父被烹,却笑言欲分一杯羹,唐太宗李世民玄武门之变杀兄囚父,兄弟子侄哪怕年不满八岁的小儿亦遭毒手,宋太祖赵匡胤更是胆大包天,黄袍加身陈桥兵变,这些王侯将相可有一个遵照道德仁义的么?”

    康东家把玩着空酒杯,脸上笑意耐人寻味。

    “这般按照嘴上说的那套去做的,都成了泥腿子叫花子,而说一套做一套的,却都功成名就荣华富贵,至于鄙人这种做了就要说出来的,自然就两不搭边,谁都厌烦了。”

    说着,看向何六,“实不相瞒,打何管事进了这房间起,鄙人就一直在观察何管事,何管事为人谦让有礼,对待敌人也能谨守礼节予以回应,鄙人试探再三,原本不敢相信有这般本事之人会是个言行相顾的呆板木头,只是何管事的这些种种都在向鄙人彰示着一件事。”

    “那就是你确实还没见过人心。”

    “既是如此,原本要说的话自然也不必说了,徒惹人厌。”

    言尽于此,康东家止了声,重新给自己倒上酒自斟自饮起来。

    何六听罢若有所思,却又有些抓不着头绪。

    酒足饭罢,康东家没有送何六出来。

    只是说了句,“若是哪日后悔了,东来顺随时对你敞开大门。”

    却没和他说他会后悔什么。

    实在是奇怪。

    从东来顺出来,何六没碰见王小二,原本还打算道个别,只能作罢。

    走在路上,何六正回想着康东家方才的那番话,一旁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六?”

    何六反应过来,刚想转头去看,便头顶狠狠的挨了一记。

    随即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说教。

    “要不是来赶集顺便看看你都不晓得你辞工了!万般辛苦才托了人给你寻的活计,你…你!怎的就这般胡来!…”

    何六被拍的眼前都看见金星了,龇牙咧嘴的好不容易终于抬起头看见那人面容。

    “大姐…你怎么来了…?”

    顿时没了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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