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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这是班长欧必进吗

    国庆节到了,定远想起了和欧必进的约定。尧家乡离欧必进的学校需要经过两个乡镇,要转两次车。经过一路的颠簸、拥挤,下车、上车,然后走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问了好多路人,好不容易才到了欧必进所在的东山小学。如果不是那面国旗,谁也不会相信那是学校。整个学校就两间破烂的教室、一个简易厕所、一块长满杂草的土坝子,周围没有人家。眼前的一切让定远不敢相信,原以为河坝村校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了,没想到还有条件这么差的学校。

    教室门开着,里面有一块掉了很多油漆的小黑板,一张讲桌,四五张石桌子、石凳子,教室后边堆了一堆柴草。柴草旁边有一扇门。定远推开门,只见里面有一张床,一张桌子,桌上有一盏煤油灯,还亮着微弱的光。墙上挂着欧必进的那把吉他,有些上灰了。旁边一个小灶,上面放着一个四周黑黑的锑锅,灶台上有一个碗,还没有洗。

    “喂,尧定远,尧定远——”

    听到欧必进的喊声,定远忙走了出来。只见欧必进背着一捆柴,挑着一挑水回来了。他见到定远,忙放下扁担,用衣袖擦了擦汗水,朝着定远笑。

    这是班长欧必进吗?欧必进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黑了许多。吉他、柴草,柴草、吉他,定远怎么也无法在二者之间画上等号。

    “班长,我差点没认出你来,来,我帮你挑水。”

    “不用,我自己来,刚才我在对面山腰挑水,远远看到有人朝山上走,猜想就是你。”欧必进边说边挑起水往寝室走。

    定远跟在欧必进后面,怎么也无法把眼前这个人与那个篮球赛场上生龙活虎的欧必进联系起来,怎么也无法想象他曾挂着吉他唱过《故乡的云》,唱过《冬天里的一把火》。

    “今天你来了,我煮焖锅饭给你吃。”

    “班长,你——”

    “你到床那边坐着,我生火,烟子熏眼睛。”欧必进打断了定远的话。

    只见欧必进从寝室门口外的柴草堆里抓了一把柴放进灶里,用火柴点上,然后对着灶口吹气,冒出一阵烟来。欧必进转头咳了几声,又对着灶口狠吹了几口气,还是不见火起来。

    欧必进又咳了几声,说:“前几天下雨,这些柴草有些湿润,不容易燃。”

    “我来。”

    定远对着灶口猛吹了几口,火终于燃起来了,欧必进忙向灶里加了些才捡回来的干树枝。

    “班长,你平时就——”

    “你过来,树枝燃起来就行了。”欧必进又打断了定远的话。

    “欧必进,你咋上班一个月,像变了个人似的,你心里有事,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哟,忘了淘米进去了。”欧必进拿了一个水瓢淘起米来,似乎没听到定远说话。

    “欧必进——”

    “尧定远,能让我们先吃饭吗?”

    定远不再说话,坐在床头望着欧必进一会儿烧火、一会搅拌锅里的米,心里很不是滋味。

    饭煮熟了,半碗咸菜,两碗就像干稀饭的焖锅饭,有点糊了。欧必进递给定远一碗,说:“将就一下,这里只有这个,买菜到乡场得走两个小时,太远啦!”

    “班长——”

    “吃吧,我知道你想问啥,先把饭吃完。”

    这样,两个人不再说话,闷着头吃着饭。

    吃完饭,两人来到教室外,坐在台阶上。尽管才十月份,山风吹来,已有一丝凉意。

    四周都是虫鸣声,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

    “周围没看到人家,哪来的狗叫声?”定远问道。

    “有人家,分散在山里,有一家就在学校后面两三百米远。”

    “哦!那些学生呢?也是山里的。”

    “是的,只有六个学生,三个年级,来自三家人。”

    “啊,那得复式教学。”

    “嗯!条件稍微好一点的家庭都把孩子送到山脚下的点校上学了,这几个是家里确实困难,没有人接送孩子的,才让孩子到这里来读的。”

    “你,后悔吗?”

    欧必进低着头,不答话。

    “怎么啦?你心里有事。”

    “我妈、我妈在我来上班的第一周就走啦!”欧必进低沉地说道。

    “什么?”

    “亲戚赶了大半天的路,才找到学校告诉我,可我回去时,我妈她、她已经走了。”

    定远用手扶着欧必进的肩,想安慰一下他。

    欧必进再也忍不住了,小孩似的低头哭起来。好一会儿,他哭着说:“我妈临走前一直叫我和我哥,可还是没见上我们最后一面。都怪我,如果不是我申请到这么偏远的地方,兴许我妈就不会走,兴许我妈还能见上我最后一面。”

    “欧必进,要不去申请离开这里,把这里的学生动员到点校去,这里太艰难了。”

    “我也想过,可是想到那六个孩子眼巴巴的样子,我又狠不下心来。”

    “哎,我也是,本来不想到村校教书,但一看到那些孩子,好像什么怨气都没了。”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都没有睡意。

    “欧必进,你最坚强,你……”定远想安慰欧必进,可又不知怎么说。

    “说实话,以前我从来没后悔读中师,但前段时间我真的后悔了,后悔读了中师,后悔申请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但,但我必须挺住,我不能被现实打垮,我必须前进,否则我就白叫欧必进了。”

    “嗯,我最佩服你的就是这一点。”

    “我们是农村孩子,本来就不占优势,但我不信命,我一定要干出个人模狗样来,让贾丹刮目相看!”欧必进说道。

    “你还在暗恋她!”

    “也许是吧,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想让她刮目相看,让大家对中师生刮目相看!”

    突然,欧必进坐起来,问道:“尧定远,你原来和王超经常念的那句话是什么呢?就是生活的海洋那句……”

    “生活的海洋,只要你浮动,你挣扎,你肯咬紧牙关,那么,总不会把你沉没。”定远慢慢的念道。

    “嗯,就是那句。”欧必进念道:“生活的海洋,只要你浮动,你挣扎,你肯咬紧牙关,那么,总不会把你沉没。”

    那晚,定远和欧必进很晚才睡,睁着眼睛想了很多很多……

    第二天,欧必进要回老家到墓地看望母亲,定远也一直想着父亲的按摩。他俩一早就起床,赶了两个小时的路来到车站。

    离别时,欧必进欲言又止,几次想说话,可话到嘴边又不说了。

    “你怎么啦!吞吞吐吐的,这可不是你的性格。”定远说道。

    “尧定远,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告诉你。夏浩男就在我们那个村校教书,我妈走时他来的,他说他爸找关系把他借调回城里教书啦,还是个单设中学,国庆后就回去。他说他被村校打败啦!”

    “什么?”

    “你别激动,这就是农村孩子和城里孩子的差别,农村孩子没有这些优势。”

    “中师骗人!”

    “不是中师骗人,而是这个社会就是一个关系社会,我们农村孩子只得靠自己硬拼才行。这也是我看到那六个孩子不忍心丢下他们不管的原因,农村孩子只有读书这条路。”

    “不行,我得找张校长理论,不,找丁副县长质问。”

    “别,尧定远,你这样不把夏浩男害了吗?他从小父母就离异了……”

    定远心里愤愤不平:“不行,他们破例了,没有一视同仁。”

    “我就说不该告诉你,看你这倔脾气。”

    “我今天就进城找张校长问个究竟。”定远面无表情。

    “尧定远!”欧必进大声吼道,“你今天如果执意要去,我就跟定你,不准你去!”

    “他们骗人!他们骗人!你知道吗?”定远伤心的摇着头。

    “尧定远,认命吧!农村孩子没有关系,只有靠自己!”

    “我没靠自己吗?读中师时我比谁都努力,我挑的砖比谁都多,我练字的纸比谁都厚,我打篮球比谁都拼命,我的成绩比谁都好,可这有用吗?”定远几乎吼道。

    “是,没用,为了响应到偏远学校任教的号召,我连妈都没啦!”欧必进吼道,胡子拉碴的脸满是泪。

    两人不再说话,各自流着泪。

    好一会儿,定远回过神来,安慰欧必进:“对不起,班长。我不去就是,你快回去看你母亲吧!”

    客车来了,欧必进先坐车走了。定远在窗外喊道:“经常写信!”

    “我给你写来,我那个地方没有人送信。”

    望着远去的客车,定远再一次感到命运的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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