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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身世之谜

    外面雨势激荡,三月的春风还是带着刺人的寒意。易北川鬓边额前的银发越发显眼,到底是亲身览阅欺骗反叛、生离死别的人。跟眼前的这位意气风发、未经世事的临风少年截然不同。当一个人在杀戮之中步步为营,不见天日,恐怕也会是这样一副惨淡的模样吧。

    黎筠燕无言的坐在杌子上,在义父的故事里跌宕起伏,眼睛盯着木盒子,眼神里藏着说不出的五味杂陈,那么疼爱自己的人有如此恐怖如斯的经历,自己该有怎么样的反应。相顾无言,易北川平静的添了杯茶,雾气袅袅,迎风之上。半晌后,缓缓地说道:“在寺庙藏了一年半后,不甘一辈子的青灯古佛,我下山还俗了。就此披风戴月,悬壶济世。世事难料,下山后,我得知罗刹门大多数手下都已下狱,剩下的或死或逃。”

    “下山三个月后,我在洛阳城外约为二十里的酒肆救下了你。当时一身着暗红色便服的壮年男子身受重伤抱着还是婴儿的你被人追杀,我出手相救。但那男子受到致命一击,奄奄一息,于是把你托付给了我。”易北川突然笑得很是温暖,刚才脸上的倦意也消散了。

    “你没有被追杀的一丝惊慌,反而看着我笑了,很洋溢。不知道为什么,你一笑,瞬间把我的心都融化了,就觉得一定要护你周全。最好的办法就是归隐山林,我着了魔一样竟然没有犹豫。可能是皈依我佛时的怜悯之情起了作用,我甩开杀手,带你来到了九黎山……”

    易北川看着颜如冠玉,此时却听得发怔出神的黎筠燕,眼神里装满了爱惜,知道这一切的他,会不会如同当时的自己一样被仇恨缠身,像幽灵般无法摆脱。他不清楚,可是终究瞒不过一辈子,既然长大成人,该知道的该经历的,没有人可以肆意抹去或者代替。更重要的是,从小缺失的,长大后就会越加疯狂的追求,又怎么拦得住呢?黎筠燕就是这种,没体会过父母相伴左右,没看过世间繁华烟火,自然极度渴望。

    外面的凉风裹挟着雨滴往屋檐下偷偷袭来,在两人头上撒了个欢,易北川静若处子,黎筠燕可是吓得一激灵,瞬间回过神来。

    “义父……”黎筠燕似有若无的晃了一下,看到被沾湿的易北川,“外面凉了,回屋吧,暖暖身子,换件衣裳。”他特意回避令人震惊的故事,凝视着木盒子,也许还有事情没讲完。

    易北川点了下头回应他,“回屋接着讲,外头风雨再大,哪有前半辈子的腥风血雨大,义父还是能接受的,换衣裳就不必了。”他捧着雨水星星点点的木盒子朝屋内走去。

    黎筠燕重新沏好茶,蒸腾的暖气扑面而来,四处溢散。他想了想还是说道:“义父,那木盒子里装的什么,跟孩儿有关吗?还是……”黎筠燕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眼睛微微泛红,“不管怎么说,我都承受得住。义父历经磨难、艰苦卓绝,又为我甘愿归隐,孩儿永不敢忘。”

    易北川一闪而过的动容,嘴角微颤,因伤起茧的手摩挲着磨平棱角的木盒子。“里面确实是有关你身世的物件,但是无法分辨你出身何门。”说罢,掏出一把锈迹斑驳的暗色钥匙,平稳的打开木盒子,打开了隐藏了多年的秘密。似乎有种拨云见雾,重见天日的感觉。

    黎筠燕显得异常紧张,呼吸变得十分急促,同时心里又是期待。而易北川看似没有任何表情,其实隐隐担心,真的要让他一步步的知道身世真相吗?真的要让他充满怨恨报仇的心理吗?真的要让他经历自己无比痛苦的锥心之苦吗?他心里对自己疑问三连,手里的钥匙却松开了,木盒子也开了。

    木盒子里装着一枚令人惊羡的玉佩,此玉晶莹剔透,内有欲喷涌而出的虹光环绕,照的满室光辉,是一块绝佳的和田玉。玉佩纹路清晰,上有一赫然白虎盘踞,怒吼之状若影若仙,栩栩如生,令人惊叹,好看的很。两人都被它勾了魂似的,没了言语。

    半晌后,易北川才开口道:“这块玉佩是我当时救你后,在你身上发现的。为了避免被人看见,传出消息,我就擅自用这木盒子保存起来了。”他拿起玉佩轻抚了一下,指着玉佩上白虎的头顶,接着说道,“你看,这里雕刻着一个‘李’字,想必这就是你真实的姓。‘黎’是我取的,为的就是掩人耳目,保你性命。”

    “义父思虑周全,保障孩儿顺利成人……”黎筠燕紧绷的情绪突然崩溃了,泪水淹没了眼眶,憋在心里的感情再次爆发了。“义父……我……”他吞吞吐吐,话堵在喉边说不出来。

    易北川埋在心里数十年的情绪一直波平浪静,不曾想此刻被黎筠燕感染,偷偷红了眼眶,又悄然地拂袖拭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他强行置身事外,默默捧杯饮茶,等待年轻人慢慢梳理情绪,归于平静。其实怎么能撇得清呢,那种痛只怕永远也不能痊愈,如今的平和宁静,只是装作安然无恙的样子罢了。

    即使千疮百孔,也不愿在别人眼前抚平伤口,以这种方式要告诉对面的年轻人,伤痛只是暂时的,时间是良药。

    “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在向往九黎山外的一切,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想看看亲生父母的模样。”易北川说道,将手中的玉佩递了出去。“现在是时候了,告诉你这一切,希望你能做你想做的。下山我不拦着,寻仇我不反对,可也帮不了你。何去何从,由你自己决定。”

    黎筠燕接过玉佩,稍稍平复了心情,暗自咬紧牙关,眼眶依旧微微泛红。“虽然有此玉佩,可孩儿仍旧身世不明,孩儿还是想……”

    “好了,想下山想了多少年了,我还不懂你。小时候天天求着我带你下山,稍不如意就摔东西砸东西,外边养的鸡都被你逼的跳湖了。”易北川早就猜到他想说什么了,煽情的话可不想再听了,不然真的绷不住了,忍不住打断他道,“我把你关在这深山中,实在是苦了你了。下山看看也好,省得你记恨我。”老头嘟嚷着撇嘴,心里其实一点也舍不得。

    “怎么会,义父对我恩重如山,孩儿终究还是会回来的。我只是……只是……”黎筠燕说到一半就停住了,不知道是被他说中了还是突然想到了未知的身世,紧紧的攥住玉佩。忽然起身走到老头跟前,毫无征兆的跪下,“多谢义父成全,待我身世尘埃落定之时,便是我归来报恩之日。”

    “别别别,万一你李家还有幸存之人,你可要拼尽全力护他周全。至于我,高山流水,捕鱼捉兔,屋前赏花,檐下听雨,日子不知道多滋润。”看着眼前稚嫩的孩子,突然放出狠话,“你可别回来,看的我心烦,也省的说我道德绑架。”说罢,扶起跪着的黎筠燕。

    黎筠燕知道这是气话,便没有接话。拿起茶壶给老头沏茶,老头圆珠一瞪,“你这臭小子,喝了半天了还喝,想灌死你义父我啊。我尿都憋好久了……”他手一挥,衣袖随之一晃,“过来,替我捶捶背,腰酸背痛的,哟哟哟。”

    “义父,你不是憋了好久了,要去茅厕吗。”黎筠燕没反应过来,问道。

    “关你屁事,先过来捶背,你义父我憋得住。”易北川突然仗势欺人,直直的看着黎筠燕,容不得一丝迟疑。

    黎筠燕忍俊不禁,又要不让义父发现,实在憋得慌,红润的面庞愈加通红。赶忙转身给义父捶背,以缓解尴尬的气息。

    片刻之后,黎筠燕揉捏的越来越顺,老头好像忘了尿急那回事儿。“捏得挺舒服嘛,可惜……“易北川觉得这话讲的有点伤感,改口道,“好了,你去起火烧饭,把前几天抓的山鸡给咔嚓喽,做个香菇炖鸡。还有昨天打捞上来的鲈鱼也给剁了,做成清蒸鱼。对了,最后别忘了炒几盘素菜下饭。”老头直勾勾的盯着黎筠燕,像是期许,像是沾沾自喜。要知道,黎筠燕的手艺还是自己亲手传授的,徒已出师,自然要孝敬孝敬师父。

    “要不再给您捶捶?”

    “滚犊子,再捶我下盘就要爆了。”易老头毫不客气地推开黎筠燕,急不可耐的直奔茅厕而去。留下黎筠燕一顿狂笑,似乎忘了刚才泣不成声的模样了。看样子,两人又回到表面严肃平静,实则其乐融融的状态了。

    黎筠燕移步到室外,春雨渐渐停歇,风也变得柔和了。往前数十步,桃花在雨后仿佛更加娇翠欲滴,鲜艳夺目。从檐下望去,也是一幅令人神往的世外画卷。躲在暖巢里的燕子也在桃花幽香的引诱下出动,零零散散,很是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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