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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第二个问题

    然而,郑垄似乎胸有成竹,他走下台来,亲手给引勾倒满酒致谢。

    引勾说话了,一众苗人似乎也大胆起来。妮娜举起酒杯站起来道:“王大人一心为民,我们水月头数比山花寨少三成,我们也勒紧裤腰带,认捐三十五两银子。”

    山花寨、水月寨是崐宁县苗寨最大的两个苗寨,两个寨子想来同气连枝,有了这两人带头,大厅之中众苗人纷纷站起,这个认捐三十两银子,那个认捐二十两银子,倒也显得众志成城,齐心认捐。

    然而,郑垄把一笔笔数字默算了一下,估摸着全部加起来,大概也就一千五六百两银子。虽然还有二十多个商绅没有表态募捐,但估摸着也不会太多。

    靠眼下募捐来的这点银子整修柴河,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更重要的是,这只是引勾问出的第一个问题。

    引勾再次倒满酒碗,说道:“小伙子,我的第二个问题也很简单,敢问朝廷俸禄源自何处?”

    “朝廷俸禄,自然源自亿万百姓,也用于亿万黎民”,郑垄回答道。

    引勾直勾勾盯着郑垄,又问道:“没错,朝廷开支,本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之事,我等升斗小民,纳税交粮,从不曾迟缓一刻,朝廷自然也会使得我等苗民安居乐业,对不对?”

    郑垄直视着引勾答道:“那是自然,就是这个理儿,这也正是朝廷一直在做的事情。”

    “可是,我引勾要问一问,你们做好了吗?”引勾暴喝一声,声如洪钟一般说道:“别的不说,这崐宁县这莽莽群山里,匪盗层出不穷,今儿东家被盗,明儿西家被抢,就连我那可怜的小女儿阿满,也被拐子当街拐走,王大人,你们对得起我们缴纳的钱粮吗?”

    王儒礼站起来,对引勾寨主说道:“引勾寨主,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丢了小女儿,你山花寨派人在找,县衙也责令衙役普快四处寻找,相信总会找到的。”

    “需要多久,可有个期限?三日,十日,一月,一年,还是遥遥无期?”引勾咄咄逼人问道,双眼中似乎在喷火一般。

    大厅安静的落针可闻,直到楼梯口一个女童的哭声,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呜呜呜……阿爹,我干娘不行了,快去救救我干娘啊!”

    这女童声音一起,引勾愣了一下,突然一把推翻了身前木桌,饭菜汁水撒了一地,大踏步向着楼梯口而去,另两个修长的身影也飞跑过去,正是仰阿莎和妮娜。

    妮娜离扣题口最近,她推开楼梯口候命的店掌柜和两个伙计,一把从人群中拽出一个女童抱在怀里大哭起来:“阿满,阿满,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在这里……?”

    “小姨,阿爹,快救救我干娘,她被拐子打伤了”,阿满一边说,一边狠命向外拽着妮娜。

    引勾赶过来,问道:“你干娘是谁?她伤在何处?”

    “干娘就是干娘,她伤在这里”,阿满指着自己的小胸脯,哇的一声哭起来:“流了好多血,就在隔壁客栈!”

    引勾一把抱起阿满,大步流星向楼下走去,众人听得清楚,拐子拐卖孩子不说,还重伤了人,这可是一宗大案呀!

    王儒礼坐不住了,虽然他上任不久,但这样的事情传了出去,于他官声还是有不小的影响。

    王儒礼起身,带着身边衙役也随引勾下楼,他要亲眼看一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知县大人和引勾相继下楼,楼上众人大眼瞪小眼,这募捐会还怎么开?

    郑垄站在台上朗声说道:“既然救人的英雄就在隔壁客栈,我们赶过去,看看能相帮些什么如何?”说完,快步向楼梯口走去。

    大厅之中众人轰然称是,一霎时,“笑面朱”和几个端菜的伙计就被挤在了一旁,众人接踵摩肩,跟着郑垄下楼,热热闹闹向着驿站而去。

    客栈距离日升楼不过一墙之隔,偏院中,马闲一脸哀伤站在屋外,俯下身子拦住阿满,悲痛地说道:“你干娘在静养,你先不要进去。”

    阿满却哭闹不休,执意要闯进去,引勾与妮娜站在门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门帘起落,一个素衣婢女面带悲容端着铜盆出来,“哗”的一声向墙角泼下半盆血水,向着一名小厮道:“劳烦赶紧再多烧些热水送来,要快!”小厮低着头飞跑而去。

    泼在墙角那半盆血水,众人看得真切,里面还混杂着几块被鲜血染透的纱布,煞是骇人。

    马老太公也被人搀扶着来了,看到马闲,他一脸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老太公,我妹子,怕是……怕是不行了”,马闲红着眼眶道:“谁能想到,刚回崐宁就遇上这等事啊!”

    “你妹子怎么了?”马老太公焦急地问道。

    马闲指了指阿满,满脸悲戚地道:“昨日为救这女童,我妹子挨了拐子一袖箭,伤得不轻,血流不止。”

    王儒礼插话道:“请大夫了没有?”

    马闲摇摇头道:“怎么请?我跑遍了全县城,就没有一个女大夫。”

    大家伙明白了,按照阿满刚才所指的部位,马恬的外伤应该在胸口,部位太敏感了,别说主家不愿意请男大夫,就算主家肯,哪个男大夫又敢查伤换药?

    阿满一边哭,一边告状:“阿爹,是个黑脸婶婶打伤的干娘!”

    “阿满,和小姨说说,是怎么回事?黑脸婶婶是谁?”妮娜问道。

    阿满边哭边说:“黑脸婶婶,就是那个卖油炸粑粑的……她说阿爹在山上抓了只小白兔,让她来接我……,呜呜,后来,山上找不到阿爹,却来了个大叔,抱着我不停地钻树林子,我哭也没有用……,呜呜,我的金项圈和金镯子也都被那黑脸婶婶撸走了,她还掐我,不让我说话……呜呜,后来,碰到了干娘……打起来了,那黑脸婶婶跑了,还拿箭射干娘……呜呜,干娘,你可不能死啊,我还给你留了个桃子呢……哇哇哇……”。

    阿满说的零碎,但引勾和众人却听得一清二楚,原来,屋中的伤者,是引勾的大恩人。

    马老太公气得发颤,仰天长叹道:“老天爷呀,你睁睁眼睛吧,可千万不能让马恬出事,不然我怎么和你大兄交代啊!”

    引勾来回踱了几步,向马老太公问道:“老太公,这伤者是何人?”

    马老太公悲戚地说道:“屋里头的伤者,名叫马恬,从京城回来没几天,别看她是女流,却和他哥哥,一起给郑大人当了十几年的护卫,还一起下过西洋。”

    “咝”,院中众人齐齐吸了一口凉气,伤者竟是郑和的护卫,这要是被拐子伤了性命,那整个崐宁县都没法交代。

    马闲仰天长叹:“妹子呀,咱们一起随着郑大人下西洋,多少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怎么今天……”

    引勾攥紧了拳头,仰阿莎蹲下来,满眼泪水地将阿满抱在怀里。

    “一定要保住恩人的性命。”引勾问马闲道:“那是什么袖箭,为何止不住血?”

    “就在那儿,放在窗台上了。”马闲指向一处窗台。

    引勾看向窗台,说道:“汝勾动,去看看。”

    引勾身后,一名身躯庞大的随从快步上前,从窗台上取下一指七寸长短的弩箭,在眼前细细观瞧,又放在鼻下嗅了几下,说道:“大哥,这是一支药箭,我闻不出是什么毒药,和咱们寨子里打猎时用的毒药不一样,但我猜想,既然止不住血,咱们寨子熬制的‘白毛蛇膏’说不定有大用。”

    听到“白毛蛇膏”众人心中都暗暗点头。原来,这“白毛蛇膏”在崐宁县有着莫大的名气,是山花寨独有的苗药,素能止血化瘀,清毒驱寒。

    这味药的主药“白毛蛇”可不是山里的毒蛇,而是一味茎呈方形,全株密生细毛的苗药。这味苗药虽少,但并不是凤毛麟角,难得的是山花寨组转的炮制手艺,寨中这项手艺从不外传,外人只能用真金白银去换,遇到灾年,就连银钱也不收了,只能用粮食去换,一车粮食,能换核桃大的“白毛蛇膏”就不错了。但这药却着实功效神奇,活人无数,慢慢地山花寨也富起来了,成了崐宁县数一数二的富寨子。

    妮娜问道:“汝勾动,你身上可带着‘白毛蛇膏’?”

    “带着呢。”汝勾动一边说,一边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瓷瓶。

    “我是女的,我进去送药。”妮娜劈手拿过白瓷瓶,掀起帘子进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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