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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离别

    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道义和做事的准则,有时候这种准则更强过普通人,当晚耿大风就带着儿子来到牛三冬家里磕头表示感谢。知道了来龙去脉的牛阿生也表示牛三冬救人只是运气,幸亏洄水湾这个支流有地理优势,耿三胖要是今天正好在天水河主河道里那麻烦可就大了。自此之后不仅枣子巷和灶儿巷没人再欺负牛阿生父子俩,整个留下镇上都知道了牛三冬英勇救人的事迹。

    由于牛三冬脚上有多处割伤,不方便踩曲,所以掌柜很仁义地告诉牛阿生让他儿子在家修养两天,工钱柜上照给。可牛三冬只在家休息了一天,第三天一早就来到书院墙根准备听课,不曾想刚好又遇见前天的老人,似乎是老人早有预料到他会来,所以早早就等在牛三冬常听课的地方。

    老人见到牛三冬满脸笑意问道:“你能听到声音,但是不会说话是吗?”牛三冬点点头。老人又接着说道:“我叫张恨水,是蜀山书院的山长。”

    尽管牛三冬并不明白山长意味着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知道带个“长”字的一般都是大人物,因为时常被父亲提起的村长就是大人物,而偶尔被父亲提起的镇长那更是天大的人物,眼前这个山长肯定也是个大人物无疑,于是便恭敬点头表示他知道了老者地名字。

    张恨水又赞赏地问道:“前日下河救人的就是你吧?我知你不能说话,但我多次见你在此地旁听,看得出来你求学之心甚切。我大秦书院不仅有教无类,对于你这样的学生也可以通融一二,此地蜀山书院乃是大秦书院分学,你若愿意,我这个山长可以不收学费破格录你进院学习。”

    虽然牛三冬对有些词不懂,但是不收学费和可以进院学习他是听懂了的,于是一脸激动,想去握老人地手表示感谢,又怕自己的手不干净,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当进入书院看到“道南正脉”四字时,牛三冬立刻被那种似乎隐而不发的力量感震慑住,张恨水则在心底感叹:“好感知的敏锐”。

    于是当天牛三冬就在蜀山书院里面旁听了一天的课程,这一天是他出生以来最快乐的一天,整个人时刻沉浸在幸福中不能自已,虽然书院里有太多的东西让他好奇,但他也没有逾矩,对于自己好奇的东西只是喜笑颜开的看着。有不少学员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毕竟整个留下镇也就六百多户人,书院中有些人是知道牛三冬的,一直都当他是个不会说话的傻愣子,但碍于山长带他进院,也就没人敢欺负他。

    当天下学还早,牛三冬就跑去洄水湾抓鱼,回到家五点来钟赶紧把鱼收拾干净,然后点火起灶,不一会就做好了饭菜,取出前天父亲喝剩的那坛酒,静静在家等待进山碰运气的父亲归来,他迫不及待想要告诉父亲这个好消息,所以他一直在思索做什么样的动作能让父亲理解学院让他免费入学。

    等了许久也没见牛阿生回来,于是他便在土坯院里走桩练拳,可是过了好一会已是月上三竿了牛阿生还是没回来,这时候牛三冬有些急了,匆匆带了个火折子点上一根火把就出门找了起来。他第一次在山脚下挖野菜瓜果就是牛阿生带着他走的,所以他知道牛阿生的进山习惯。

    牛三冬迎着牛阿生平日的进山路线一路寻找,一路不见踪影,暑热与担心相夹杂,不知不觉间牛三冬已是汗流浃背。也许是回光返照,也许是对于生的渴望,在路旁本已奄奄一息的牛阿生突然看到了火把,于是有用处最后的力气呼喊道:“救救我!”

    这一生呼喊有如晴天霹雳般印入牛三冬的耳朵里,因为他一下子就听出这道声音属于自己的父亲,而且太还听出了这声音的虚弱。他不顾一切地朝着生意传来的地方奔去,最终在不远处找到了倒伏在草丛中的父亲。此刻他父亲右手中正死死攥着一条足有胳膊粗细的大蛇,这是一条及其罕见的鬼头红腹蛇,此刻明显已经死了,而他被蛇咬中的左手已经肿大到原来两倍那么粗。

    这种蛇蛇如其名,脑袋长得奇丑无比而腹部又像血液般猩红,因此得名鬼头红腹蛇。这种蛇含有剧毒,普通人是不懂如何处理的,但许多山上神仙用它作为练制某种丹药的药引,据说能增加两成的成功率,所以山上神仙都愿意高价收购,因此普通人就中一直流传着一句“鬼头红腹,发家致富”。而且这种蛇越大越贵,一条两斤左右的就能卖出5000刀币的天价,而牛阿生手上这条往少了说也有5斤多重,就是卖50000刀币那些收药材的都抢着要。

    牛三冬并不懂这些,见到父亲鼻孔流出黑血,脸色煞白,意识到父亲的生死可能就在旦夕之间了,突然他脑子中似有尘封已久的枷锁被骤然开启,牛三冬只觉咔嚓一声,浑噩的脑子一下就清明起来,急切之下他喊出了一声:“爹。”虽然喊得很生疏,但牛阿生切实地听到了,弥漫着死气的眼神顿时一亮,聚起全身气力问道:“三冬你叫我什么?”

    牛三冬也被自己突如其来的语言能力吓了一条,再次尝试发现自己果然可以说话后,焦急却生疏得说道:“爹爹不说话,我这就带你去看郎中。”说完把蛇扔到一旁背起牛阿生就想往镇上郎中家里跑。

    牛阿生清楚知道这蛇毒对于普通人来说无药可解,示意牛三冬放下自己,一脸欣喜地看着牛三冬反复念到:“我儿会说话,我儿会说话。”似乎在向这么多年遭受的白眼解释。情绪的激动造成了毒素更快的侵袭,很快他嘴中也开始咳出黑血,断断续续地说道:“快带爹爹回家,将我和你娘葬在一起,爹给你抓的那条蛇你托酒坊掌柜找人卖了,那些钱够我儿去书院念书了。”

    似乎是终于完成了重要的嘱托,说完这些后牛阿生在牛三冬的背上逐渐失去意识,只是嘴里一直在呢喃:

    愿我三冬暖,

    不怕倒春寒,

    愿我三冬心善,

    好事常相随,

    愿我三冬善其身,

    愿我三冬遇良人,

    暖色浮余生,

    相伴皆好人,

    ......

    此时的牛三冬已哭成个泪人,哽咽着说道:“爹爹,书院的山长让我去念书,不要钱,今天我就在书院上了一天学。”似乎是听到了儿子说的话,他用完好的右手几不可察地拍了拍牛三冬的肩膀,随即就不受控制地耷拉下去,牛三冬意识到时间的紧迫,不顾一切得向家里跑去。

    火把已经被他扔掉,牛三冬纯粹是靠着零星散落的月光在奔跑,似乎感受到了悲哀的气氛,夜莺不再歌唱,田间的蛙鸣收敛了许多,饥肠辘辘的觅食野狗也自动避让。

    当踏进土坯院的一刻,牛阿生一下子就瘫软下来,牛三冬跌坐在地上,他明白父亲已经走了。牛三冬见过很多次村里人办丧事,他平静地打水烧水,然后给牛阿生擦拭身体整理遗容。这蛇毒很是神异,宿主一死,蛇毒似乎也随之消失,没多久牛阿生肿大地左臂就差不多恢复了原样。

    第二日一早,双眼通红的牛三冬带上父亲为他攒的钱就来到镇上的棺材铺,花二十刀币买了副不错的棺材,又去寿衣店花3个刀币买了套不错的寿衣,然后再去书院给向山长告了个假。张恨水还奇怪这孩子怎么突然就会说话了,但是人死为大,他没有多问直接就准了牛三冬的假,牛三冬也拜谢离去。

    待牛三冬回到家时便见门口围了不少人,挤进去一看才知道街坊四邻是因为运到的棺材勾起了好奇心。没心思理会这些,他进到屋内给牛阿生穿上寿衣,刚将牛阿生放入棺中准备出门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耿三胖。耿三胖不知道牛三冬已经会说话了,只是很认真的说了句:“我帮你抬棺!”然后就带着两个跟班不由分说地来到棺材旁边。

    牛三冬按照牛阿生的遗愿,将他和母亲葬在一起,唯一没有遵循牛阿生意愿的是他将那条鬼头红腹蛇放入一个瓮中埋在了夫妻二人的中间,因为他听村里人说起过陪葬的东西越值钱,死者在另一个世界就能过得越好。

    办完所有事情,牛三冬腹中饥饿难耐,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整整一天么吃过东西了,他将昨夜的鱼热了一遍,倒上他爹喝剩的酒,他发现酒也没有那么醉人,否则他就能忘记这一切了。

    这一年,牛三冬十岁,他经历了离别,也学会了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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