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约定
次日通过部队寄信正要返回的时候，周辕被长官叫住，来到一个偏僻的小会议室，向他传达来自上头的指令。军部希望他能返回苏丹执行一些新的任务，虽然具体是什么没有说，但他明显听出长官话里有话，在暗示他这任务跟神圣武装组织撇不开干系。传达完毕后，长官将选择权交给了周辕，要他在两天内做出答复。
参加还是拒绝呢？若要是放在没有跟许海洋那孩子产生羁绊之前，周辕一定会毫不犹豫一头扎进行动里面去，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不过现在的周辕却不确定自己能否下定决心，这一段时间以来相处，让他越来越难以舍弃许海洋，他打心理觉得自己需要为那个孩子多做一些考量才是。
怀着复杂的心情，周辕返回了住所。从太阳高悬一直思考到金乌飞临若木，一直也没思考出个结果来。时间已过六点，结束课余活动的许海洋归来，看到一脸苦恼表情的周叔叔，向他询问发生了些什么。
周辕本不愿意回答，意欲随便找个理由回避过去。就在开口之际他转念一想，若他隐瞒下来，不论他做了什么选择，在未来可能更会伤害到孩子，还不如现在就把事情挑明，咨询一下男孩儿是什么意见。如此想着，周辕过滤掉部分敏感信息，组织好语言对许海洋说：
“海洋，今天我去了一趟部队那边，我的长官说上面需要我返回苏丹执行一个任务，当然并不是指派，是否参加都看我个人的意见，不过就因为这个，让我现在颇为头疼，实在不知道是否应该参与进去。正好你回来了，我想问问你觉得叔叔我应该接下这个任务吗？”
“哦，原来是这样。”许海洋点了点头思考了一会儿继续说：“我认为吧，叔叔是军人，你在心里应该更想参与才是，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去。”
“那你呢，你该怎么办，更何况我可是答应过你不轻易离开这里，我可不想轻易地打破自己的誓言。”
“周叔叔，这是事出有因，在国家大义面前，就没必要纠结个人之间的约定啊。”
“你这孩子倒是看得开，还给我上升到国家这么高的层面，你就那么想让我走吗？”
“我是不想让周叔叔走，但是总会有这么一天嘛，况且以后又不是不能相见了。”
“你说的确实在理，真是的，我都不知道这半天在纠结些什么，纯属浪费时间浪费感情！”周辕自嘲地说。
“不是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吗，关心则乱，周叔叔能为这事考虑这么久，我还是很高兴的！”
男孩儿的话让周辕喜不自胜，他温柔地揉了揉男孩儿的小脑瓜儿，许海洋十分配合地眯着眼，发出嘿嘿笑声。
“话说回来，我走了之后，能照顾你的也只有你大伯家了，我得找个时间知会他们一声才是。”
听到大伯家，许海洋突然脸色大变，刚才还阳光万丈现在变得阴沉沉。“周叔叔，我能不去大伯家吗？”
“为什么？”周辕不解地问。
“不为什么，我就是不想去。”
“你外公陪你外婆在国外治病，我又要走了，你不去你大伯家你还能去哪儿？”
“我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大不了，我可以去孤儿院呆一阵子，反正我也没了父母不是。”不知道为什么，男孩儿很不高兴，语气中尽是赌气和自暴自弃的成分。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你把孤儿院当成什么地方了？”周辕面带愠色质问许海洋。
“总之我不会去大伯家就是！我回屋里写作业去了！”
“许海洋！许海洋！”
男孩儿没有理会周辕的呼叫，男孩儿背着书包朝自己的房间走去，然后是重重地关门声。
“这孩子是突然间是怎么了？”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周辕挠挠头自言自语地说。
虽然很想问清楚那孩子究竟怎么了，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更应该给许海洋空间和时间，而周辕也还有其他途径寻求答案。通过国际长途服务，周辕联系到正在迈阿密陪同妻子治疗的王衍舟。此时他们刚从外面散步归来不久。
“这次的定期联络有点早呀，怎么，是小海洋发生什么事了吗？”
原本周辕计划更晚一些联系男孩的外公，就自己是否去苏丹征求意见，现在则变了方向，他简明扼要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知王衍舟。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电话对面传来了王衍舟爽朗的笑声，他解释向周辕解释说：“我这外孙之所以不太想去他大伯家，是因为他不擅长应付他婶婶。哎，说起叶澜这个女人啊，没什么坏心思，但为人市侩，又好面子。若只是与她浅交，她还能粉饰掉自己的问题，但长期以往便不行了。虽不至于原形毕现，但总能看到一根忽隐忽现的狐狸尾巴，可不会让人感觉舒坦就是。嗯，怎么了？”
王衍舟突然放下话筒，听上去应该是在跟孙萍说些什么，没过多久他又拿起话筒接着说：
“不好意思，稍微等一下。”
说罢王衍舟便走向妻子那儿，跟她说起什么来，由于距话筒较远，周辕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耐心的等待着。大概过了有三四分钟的样子，听筒重新传来王衍舟的声音。
“实在抱歉，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尊夫人为重，我能理解，最近她的情况有所好转吗？”
“还是老样子，精神状态时好时坏的，不过好歹有起色，总算是能看到些奔头。”一涉及到孙萍的话题老人的声音又变得低沉，片刻的脆弱后他将话题重新拉回来说：“行了，不说她了。话说回我的外孙呐，他对内在的感知尤为敏感，跟他婶婶在一起会感到更加不舒坦。在现在这种无其他人可依赖的情况下，他一个小孩子可没有能排解的途径，所以在他潜意识里很抗拒去他大伯家。”
通过老人的耐心解释，周辕总算明白了男孩儿在生什么气，这种幼稚又拐弯抹角的反抗方式，让他难免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是这样，我倒是希望能从他的嘴里听到这些。”
他叹了口气，字里行间中透露出一种不被信任的失落感。
“这我就要好好说道说道你了，跟小海洋一起生活这么久你还不解他吗？‘我不喜欢我的婶婶，所以我不要去我大伯家’，那孩子可不是会把这种话主动说出来的类型，闹别扭就已经是他最为强烈地反抗了。”
经过点拨，周辕总算从狭窄的视界中脱离，他的手下意识搭在头顶，脸上写满惭愧二字。
“也是，不过海洋如果不去他大伯家，总不能真让那孩子去孤儿院吧，要不您给我推荐几个您认为可靠熟人，我试着拜托他们看看？”
“这倒是个好主意！”
“那么，您现在有人选吗？”
“没有人选啊，我是觉得让海洋去孤儿院是个好主意。”
“额！稍微等一下。”周辕一时间觉得自己幻听了，他整理下思绪，向王衍舟确认到：“您刚才说要送海洋去孤儿院，是我听错了吧？”
“你没听错。”王衍舟给予十分肯定的答复，“我们家一向尊重孩子自己的选择，这也是让他亲自体验一下人是要为自己言行负责的好机会。”
这突然的鹰式教育是怎么回事呀？这意料之外的问答震撼到周辕，他楞在原地，仿若一尊大理石雕像。
“您，您是，您是认真的吗，确定，确定没有开玩笑？”解除石化状态的周辕还不死心，再次向对方确认说。
“我绝无半点玩笑之意。”王衍舟回答说，语气依旧笃定。
“明明有更好的选择，您这不是在走极端吗？”
周辕驳斥王衍舟的话，听上去似乎有些气愤，从听筒中感受到对方青训变化的王衍舟，其嘴角微微上扬。
“周班长，你先别生气，听我把话说完。我的一位老朋友前些年辞去了身上职务，到一家孤儿院担当起院长来，把小海洋放到他那里，我是绝对放心的，顺便还能磨炼一下他的心性，何乐而不为呢？”
“我知道了，不过我觉得海洋已经够好的，不需要再磨炼什么了。”
王衍舟嘴角上扬的角度更高了。“我想你们最近的相处应该很融洽才是，我都感觉你们有点爷俩儿的意思了。”
“其实也没有到那种程度，我可远远比不上海洋的父亲呢。”
这一套组合拳让这头的年轻男子感到十分不好意思，他未持着通讯设备的手不止应放在哪里，漫无目的地在身体一侧又挠又搓。
“周班长，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到，海洋他呀在父母走之后，便依赖上了你，经过这半年的相处更是如此。如今若你要离开，他勉强封堵住的内心应该又会破开大洞，我很惭愧完全帮不了我外孙什么，但我想在孤儿院的环境下他或许能找到填充物吧！”
“您是指，在同种境遇下和其他孩子之间产生共鸣和羁绊？”
周辕朝老人求证自己心中的猜测。
“嗯，不仅如此，我甚至都觉得他会在心底萌发拯救其他人的种子。”王衍舟说到这里眼眶有些湿润，他抹了抹眼角又吸了一口鼻涕，带着怀念带着期许继续说：“可以说学医间接让我失去了雅姝，但我在这点上没法后悔，我希望着小海洋能够继承我的，不，他父母的理想。”
“您就相信会这么顺利？”周辕抛出最后的疑问。
“不知道呢，但我相信他就是那样的孩子，不是吗？”
回答完毕后便是仿若隽永的沉默，老人没有主动回答对方的反问，长久的无声已经代表了他的默认。
“好吧，这件事我会跟海洋他说，不过我此行苏丹有一定风行风险，若我万一无法回来，而您又长时间回不了国的话，还请您劝海洋去他大伯家。即便海洋能在孤儿院获得契机，我也不认为长期生活在那儿，会利于孩子的成长。”
刚说完周辕才意识到这样发言着实不妥，对方可是男孩儿的亲外公，怎么可能会忽略这些问题，他不过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罢了。
“不好意思，王院长，我脑子一热失言了。”
“谢谢你，周班长，谢谢你能这么关心我家海洋，有你在他身边真是太好了。”老人发自内心地向周辕抒发自己的感激之情，“还劳烦你去跟我外孙说明，我在这里祝你这次回到苏丹能一切顺利，我们能再见！”
“借您吉言，到时候再见！”
许海洋房间的房门紧闭，心乱意乱的他眼睛在书本上胡乱游走着。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他装作没有听见一般继续看书本。
“亲爱的许海洋同学，我按照许家家训第十五条的要求，敲门请示能否进入。”
“不是十五，是十三条！”许海洋纠正说。
“对，是十三条，可以让我进来吗？”
周辕一边说一边推开了许海洋的房门，带着一脸傻笑闯入男孩儿的房间。
“喂，我还没有同意呢，你怎么可以这样！”
若只从声音判断，男孩儿应该十分不满，但他脸上的表情似乎还没有跟上事态的发展，破碎外面那层惊讶的薄壳，露出惶恐不安的心。
就周辕这个人来说，他绝对不是个细心之人，不多就算是这样的他也没有看漏男孩儿的表情变化，他立刻明白了许海洋心中是有多么苦恼。
“抱歉了，小家伙，突然间这只手就不听使唤了。嘿，你这坏家伙！”
男子自说自话地对着自己的右手怕打数下，许海洋则是露出一脸嫌弃地旁观这拙劣的表演。
“你瞧，坏家伙受到了应有地惩罚，你就原谅我呗？”
许海洋白了一眼嬉皮笑脸的周辕，他转过身翻开笔记本在上面记着什么，不再理睬那个没有悔过之意的闯入者。被晾到一边的周辕十分尴尬，在心中嘀咕着这果然不是个好办法。
“可以告诉叔叔你在写什么吗？”
“在写我长大之后绝对不要成为像周叔叔这样的大人！”
面对男孩儿的回怼，周辕露出自嘲地笑容，他用十分释然语气地说：
“确实呢，不能成为我这样的家伙。”
他看了一眼运笔速度远不如之前的男孩儿，心道毕竟是个孩子还真是好动，然后继续说：
“刚才我跟你外公通了电话。”
听到这话，许海洋彻底停下了笔，他再次转回身来，眼睛不敢与周辕对视，生怕露怯。
“外公他说什么了吗？”
“放心好了，你不会去你大伯家！”
男孩儿听到不会去大伯家立刻抬头，向周辕求证：
“真的？”
男子点了点头平和地说了句是真的，然后要将他送到孤儿院的事叙述给男孩儿听。
“咋样，你觉得如何。”
“我能接受。”男孩颔首说。
“成！”周辕拍了下大腿，“既然如此，我就离开了，十分抱歉没经过你同意就推开了你的房门，拜拜。”
“周叔叔，等一下。”
男孩儿叫住了意欲转身离去的周辕
“怎么了？”
许海洋直勾勾地看着大人的眼睛，扫去不安，勇气十足地向对方发出有力提问。
“你会回来对吧？”
周辕皱起眉头，心中念叨着这可麻烦了。他自知此去前途未卜，不敢妄下定论。
“会回来对吧！”
就在他沉思之际，男孩儿用更洪亮地声音直击其灵魂，高高举起握拳的右手，朝着男子伸出。小拇指，周辕先是一愣，接着他笑出声来，用扫清迷茫的口吻向男孩儿保证：
“我一定会回来！”
成人粗壮的小指搭上男孩儿纤细的小拇指，吟起誓言直到按下刻印，许下新的诺言。
参加还是拒绝呢？若要是放在没有跟许海洋那孩子产生羁绊之前，周辕一定会毫不犹豫一头扎进行动里面去，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不过现在的周辕却不确定自己能否下定决心，这一段时间以来相处，让他越来越难以舍弃许海洋，他打心理觉得自己需要为那个孩子多做一些考量才是。
怀着复杂的心情，周辕返回了住所。从太阳高悬一直思考到金乌飞临若木，一直也没思考出个结果来。时间已过六点，结束课余活动的许海洋归来，看到一脸苦恼表情的周叔叔，向他询问发生了些什么。
周辕本不愿意回答，意欲随便找个理由回避过去。就在开口之际他转念一想，若他隐瞒下来，不论他做了什么选择，在未来可能更会伤害到孩子，还不如现在就把事情挑明，咨询一下男孩儿是什么意见。如此想着，周辕过滤掉部分敏感信息，组织好语言对许海洋说：
“海洋，今天我去了一趟部队那边，我的长官说上面需要我返回苏丹执行一个任务，当然并不是指派，是否参加都看我个人的意见，不过就因为这个，让我现在颇为头疼，实在不知道是否应该参与进去。正好你回来了，我想问问你觉得叔叔我应该接下这个任务吗？”
“哦，原来是这样。”许海洋点了点头思考了一会儿继续说：“我认为吧，叔叔是军人，你在心里应该更想参与才是，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去。”
“那你呢，你该怎么办，更何况我可是答应过你不轻易离开这里，我可不想轻易地打破自己的誓言。”
“周叔叔，这是事出有因，在国家大义面前，就没必要纠结个人之间的约定啊。”
“你这孩子倒是看得开，还给我上升到国家这么高的层面，你就那么想让我走吗？”
“我是不想让周叔叔走，但是总会有这么一天嘛，况且以后又不是不能相见了。”
“你说的确实在理，真是的，我都不知道这半天在纠结些什么，纯属浪费时间浪费感情！”周辕自嘲地说。
“不是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吗，关心则乱，周叔叔能为这事考虑这么久，我还是很高兴的！”
男孩儿的话让周辕喜不自胜，他温柔地揉了揉男孩儿的小脑瓜儿，许海洋十分配合地眯着眼，发出嘿嘿笑声。
“话说回来，我走了之后，能照顾你的也只有你大伯家了，我得找个时间知会他们一声才是。”
听到大伯家，许海洋突然脸色大变，刚才还阳光万丈现在变得阴沉沉。“周叔叔，我能不去大伯家吗？”
“为什么？”周辕不解地问。
“不为什么，我就是不想去。”
“你外公陪你外婆在国外治病，我又要走了，你不去你大伯家你还能去哪儿？”
“我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大不了，我可以去孤儿院呆一阵子，反正我也没了父母不是。”不知道为什么，男孩儿很不高兴，语气中尽是赌气和自暴自弃的成分。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你把孤儿院当成什么地方了？”周辕面带愠色质问许海洋。
“总之我不会去大伯家就是！我回屋里写作业去了！”
“许海洋！许海洋！”
男孩儿没有理会周辕的呼叫，男孩儿背着书包朝自己的房间走去，然后是重重地关门声。
“这孩子是突然间是怎么了？”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周辕挠挠头自言自语地说。
虽然很想问清楚那孩子究竟怎么了，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更应该给许海洋空间和时间，而周辕也还有其他途径寻求答案。通过国际长途服务，周辕联系到正在迈阿密陪同妻子治疗的王衍舟。此时他们刚从外面散步归来不久。
“这次的定期联络有点早呀，怎么，是小海洋发生什么事了吗？”
原本周辕计划更晚一些联系男孩的外公，就自己是否去苏丹征求意见，现在则变了方向，他简明扼要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知王衍舟。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电话对面传来了王衍舟爽朗的笑声，他解释向周辕解释说：“我这外孙之所以不太想去他大伯家，是因为他不擅长应付他婶婶。哎，说起叶澜这个女人啊，没什么坏心思，但为人市侩，又好面子。若只是与她浅交，她还能粉饰掉自己的问题，但长期以往便不行了。虽不至于原形毕现，但总能看到一根忽隐忽现的狐狸尾巴，可不会让人感觉舒坦就是。嗯，怎么了？”
王衍舟突然放下话筒，听上去应该是在跟孙萍说些什么，没过多久他又拿起话筒接着说：
“不好意思，稍微等一下。”
说罢王衍舟便走向妻子那儿，跟她说起什么来，由于距话筒较远，周辕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耐心的等待着。大概过了有三四分钟的样子，听筒重新传来王衍舟的声音。
“实在抱歉，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尊夫人为重，我能理解，最近她的情况有所好转吗？”
“还是老样子，精神状态时好时坏的，不过好歹有起色，总算是能看到些奔头。”一涉及到孙萍的话题老人的声音又变得低沉，片刻的脆弱后他将话题重新拉回来说：“行了，不说她了。话说回我的外孙呐，他对内在的感知尤为敏感，跟他婶婶在一起会感到更加不舒坦。在现在这种无其他人可依赖的情况下，他一个小孩子可没有能排解的途径，所以在他潜意识里很抗拒去他大伯家。”
通过老人的耐心解释，周辕总算明白了男孩儿在生什么气，这种幼稚又拐弯抹角的反抗方式，让他难免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是这样，我倒是希望能从他的嘴里听到这些。”
他叹了口气，字里行间中透露出一种不被信任的失落感。
“这我就要好好说道说道你了，跟小海洋一起生活这么久你还不解他吗？‘我不喜欢我的婶婶，所以我不要去我大伯家’，那孩子可不是会把这种话主动说出来的类型，闹别扭就已经是他最为强烈地反抗了。”
经过点拨，周辕总算从狭窄的视界中脱离，他的手下意识搭在头顶，脸上写满惭愧二字。
“也是，不过海洋如果不去他大伯家，总不能真让那孩子去孤儿院吧，要不您给我推荐几个您认为可靠熟人，我试着拜托他们看看？”
“这倒是个好主意！”
“那么，您现在有人选吗？”
“没有人选啊，我是觉得让海洋去孤儿院是个好主意。”
“额！稍微等一下。”周辕一时间觉得自己幻听了，他整理下思绪，向王衍舟确认到：“您刚才说要送海洋去孤儿院，是我听错了吧？”
“你没听错。”王衍舟给予十分肯定的答复，“我们家一向尊重孩子自己的选择，这也是让他亲自体验一下人是要为自己言行负责的好机会。”
这突然的鹰式教育是怎么回事呀？这意料之外的问答震撼到周辕，他楞在原地，仿若一尊大理石雕像。
“您，您是，您是认真的吗，确定，确定没有开玩笑？”解除石化状态的周辕还不死心，再次向对方确认说。
“我绝无半点玩笑之意。”王衍舟回答说，语气依旧笃定。
“明明有更好的选择，您这不是在走极端吗？”
周辕驳斥王衍舟的话，听上去似乎有些气愤，从听筒中感受到对方青训变化的王衍舟，其嘴角微微上扬。
“周班长，你先别生气，听我把话说完。我的一位老朋友前些年辞去了身上职务，到一家孤儿院担当起院长来，把小海洋放到他那里，我是绝对放心的，顺便还能磨炼一下他的心性，何乐而不为呢？”
“我知道了，不过我觉得海洋已经够好的，不需要再磨炼什么了。”
王衍舟嘴角上扬的角度更高了。“我想你们最近的相处应该很融洽才是，我都感觉你们有点爷俩儿的意思了。”
“其实也没有到那种程度，我可远远比不上海洋的父亲呢。”
这一套组合拳让这头的年轻男子感到十分不好意思，他未持着通讯设备的手不止应放在哪里，漫无目的地在身体一侧又挠又搓。
“周班长，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到，海洋他呀在父母走之后，便依赖上了你，经过这半年的相处更是如此。如今若你要离开，他勉强封堵住的内心应该又会破开大洞，我很惭愧完全帮不了我外孙什么，但我想在孤儿院的环境下他或许能找到填充物吧！”
“您是指，在同种境遇下和其他孩子之间产生共鸣和羁绊？”
周辕朝老人求证自己心中的猜测。
“嗯，不仅如此，我甚至都觉得他会在心底萌发拯救其他人的种子。”王衍舟说到这里眼眶有些湿润，他抹了抹眼角又吸了一口鼻涕，带着怀念带着期许继续说：“可以说学医间接让我失去了雅姝，但我在这点上没法后悔，我希望着小海洋能够继承我的，不，他父母的理想。”
“您就相信会这么顺利？”周辕抛出最后的疑问。
“不知道呢，但我相信他就是那样的孩子，不是吗？”
回答完毕后便是仿若隽永的沉默，老人没有主动回答对方的反问，长久的无声已经代表了他的默认。
“好吧，这件事我会跟海洋他说，不过我此行苏丹有一定风行风险，若我万一无法回来，而您又长时间回不了国的话，还请您劝海洋去他大伯家。即便海洋能在孤儿院获得契机，我也不认为长期生活在那儿，会利于孩子的成长。”
刚说完周辕才意识到这样发言着实不妥，对方可是男孩儿的亲外公，怎么可能会忽略这些问题，他不过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罢了。
“不好意思，王院长，我脑子一热失言了。”
“谢谢你，周班长，谢谢你能这么关心我家海洋，有你在他身边真是太好了。”老人发自内心地向周辕抒发自己的感激之情，“还劳烦你去跟我外孙说明，我在这里祝你这次回到苏丹能一切顺利，我们能再见！”
“借您吉言，到时候再见！”
许海洋房间的房门紧闭，心乱意乱的他眼睛在书本上胡乱游走着。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他装作没有听见一般继续看书本。
“亲爱的许海洋同学，我按照许家家训第十五条的要求，敲门请示能否进入。”
“不是十五，是十三条！”许海洋纠正说。
“对，是十三条，可以让我进来吗？”
周辕一边说一边推开了许海洋的房门，带着一脸傻笑闯入男孩儿的房间。
“喂，我还没有同意呢，你怎么可以这样！”
若只从声音判断，男孩儿应该十分不满，但他脸上的表情似乎还没有跟上事态的发展，破碎外面那层惊讶的薄壳，露出惶恐不安的心。
就周辕这个人来说，他绝对不是个细心之人，不多就算是这样的他也没有看漏男孩儿的表情变化，他立刻明白了许海洋心中是有多么苦恼。
“抱歉了，小家伙，突然间这只手就不听使唤了。嘿，你这坏家伙！”
男子自说自话地对着自己的右手怕打数下，许海洋则是露出一脸嫌弃地旁观这拙劣的表演。
“你瞧，坏家伙受到了应有地惩罚，你就原谅我呗？”
许海洋白了一眼嬉皮笑脸的周辕，他转过身翻开笔记本在上面记着什么，不再理睬那个没有悔过之意的闯入者。被晾到一边的周辕十分尴尬，在心中嘀咕着这果然不是个好办法。
“可以告诉叔叔你在写什么吗？”
“在写我长大之后绝对不要成为像周叔叔这样的大人！”
面对男孩儿的回怼，周辕露出自嘲地笑容，他用十分释然语气地说：
“确实呢，不能成为我这样的家伙。”
他看了一眼运笔速度远不如之前的男孩儿，心道毕竟是个孩子还真是好动，然后继续说：
“刚才我跟你外公通了电话。”
听到这话，许海洋彻底停下了笔，他再次转回身来，眼睛不敢与周辕对视，生怕露怯。
“外公他说什么了吗？”
“放心好了，你不会去你大伯家！”
男孩儿听到不会去大伯家立刻抬头，向周辕求证：
“真的？”
男子点了点头平和地说了句是真的，然后要将他送到孤儿院的事叙述给男孩儿听。
“咋样，你觉得如何。”
“我能接受。”男孩颔首说。
“成！”周辕拍了下大腿，“既然如此，我就离开了，十分抱歉没经过你同意就推开了你的房门，拜拜。”
“周叔叔，等一下。”
男孩儿叫住了意欲转身离去的周辕
“怎么了？”
许海洋直勾勾地看着大人的眼睛，扫去不安，勇气十足地向对方发出有力提问。
“你会回来对吧？”
周辕皱起眉头，心中念叨着这可麻烦了。他自知此去前途未卜，不敢妄下定论。
“会回来对吧！”
就在他沉思之际，男孩儿用更洪亮地声音直击其灵魂，高高举起握拳的右手，朝着男子伸出。小拇指，周辕先是一愣，接着他笑出声来，用扫清迷茫的口吻向男孩儿保证：
“我一定会回来！”
成人粗壮的小指搭上男孩儿纤细的小拇指，吟起誓言直到按下刻印，许下新的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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