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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解放(上)

    第二天上午,她和二姐顺利地与孟姨办完了租房手续,房租是二姐垫付的。

    孟姨面对即将入住的房客多了一份亲切。

    把一枚暗旧的钥匙交到她手里说:“小章啊,这是咱家的钥匙”。

    红梅竟然要流泪。

    她和二姐往小区外走,二姐看看憔悴的她说:“不逼自己一把还不知道有这么大潜力呢”。

    说完眼圈红了,她怎么能不心疼这个命运多舛的妹妹!

    二姐回家了,红梅不急着回沙塘子,她有家了,得添置些东西。

    她像个搬运工似的,从附近的超市里往回运物件:一个塑料凳子,她和云飞的洗漱用品,油盐酱醋,一个家的必需品。

    她只买必需品,其他的不乱买,她得珍惜每一分钱,而且,栖身之所不能做长远打算。

    今后,在偌大陌生的城市,她将领着云飞像燕子似的落在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屋檐下,迁徙漂泊。

    黄昏,从省会开回沙塘子的最后一班大客车停在路边,她走了下来,直接去了大姐家。

    当四个小男孩清一色的剃着光头,站在她面前时,大姐笑着问:“看看哪个是你儿子?”

    她一个多月没见到她的儿子了,当一个长高了一头,变得更瘦的男孩幽怨地,也是激动地看着她时,她一把搂过他,这就是她的儿子,流浪儿似的,但摔打得很结实。

    大姐无奈的笑着:“四个,四个凑一起成精了,不缺胳膊不缺腿还给你就行啦”。

    她把大姐和妹妹召集到一边开了个小会,那姐俩脸色苍白地听完,大姐小声问:“闻立能答应吗?不得跳老虎神?”

    她镇定地说:“这个过程肯定有,我先斩后奏,先逃出去再说”。

    把云飞留在了大姐家,她往一个多月未回门的家走去。

    暮色中,她走进熟悉的胡同,当年为了来这里,她舌头尖溃疡成疮,这里是她命运的转折。

    六年里她每天上班下班,怀着各种心情在胡同里来去匆匆,如今离去后就不会再回来。

    她家大门挂着锁头,不知这个锁头在这一个多月开过几次,正在这时,吵闹声引起了她的注意,那声音在上空飘出很远,男女声混杂,很激烈亢奋,以为是打仗,再听是调笑。

    听清楚了,那男声不正是闻立吗?她寻声往大墙外望去,工区门口的大灯亮晃晃的,灯光里站着不少人,好像整个工区出动了。

    人们围观两个人厮打搂抱,那两个人就是闻立和一女子,她仔细辨别一下,确定不是饭桶,是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子,长得高挑标致,红梅没见过。

    闻立显然喝了酒,众目睽睽之下以开玩笑为由互相取乐。

    这一个多月他自由成活神仙了,约好的每天通电话,因为都没好气儿也没通话几次,她何时回来,他一无所知。

    男女“滋哇乱叫”的亢奋之声淹没在火车轰鸣里,她轻蔑地最后一瞥,今后,他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他爱干嘛干嘛。

    她悄悄打开大门,悄悄插上栓。

    打开房门,一股霉味带着潮气要把屋子发馊了,她一一推开窗户,才敢正常喘口气。

    床上凌乱着毛巾被,枕头斜歪着,茶几上杯盘狼藉,地板上一堆啤酒瓶东倒西歪。

    烟灰弹进了饭碗里,一个盘子里淹着一堆烟头,盘里的液体干了,浓缩成一摊黄渍。

    这桌残席看来摆了好几天,如果在从前,打扫战场的活就是她的,可是,眼下这摊垃圾,她不干啦。

    她没有开灯,借着明月的清辉干什么都能看见,而且工区大灯也能借光。

    她打开壁橱,把自己的和云飞的衣物全掏出来,一件件叠好,用包袱皮包裹严密了,再藏回壁橱。

    她忙活的时候,灵敏地倾听外面的动静,一旦闻立回来,她得怎么应付。

    外面宁静无声,只有火车南来北往时,轰鸣着摇动大地,然后又是一片天籁。

    祈祷他不要回来,让一个多月前那顿饭是最后一餐吧,这辈子她都不想再见他。

    离开他的念头一旦启动,她也启动了对他的厌恶。

    她一直忙活到后半夜,又检查了一遍,查看有无遗漏,她和云飞的东西一个纸片也不留。

    最后坐在窗前处理最轻的,也是记录着往昔的东西---照片。

    翻开影集,结婚那天的相片依然色彩缤纷,她抽出有她的照片,这些她必须带走,与他合照的不少,她穿着那件大红丝绸嫁裙,他穿着白衬衫,胸前佩戴红色的新郎花,他们看着前方的眼神是新奇的,憧憬的。

    那时,彼此心中都是朝着好的方向过的,她是,她相信他也是,这点不冤枉他。

    可是,八年了,日子犹如牢笼,她把自己囚禁其中,现在,到时候出狱了,离开这里才是真正的自由。

    自八年前那个不堪回首的下午开始,潜意识里她每时每刻都在做离开的准备。

    今天,终于有信心开始新生,虽然时间拖拉长了些,她已经三十岁了;但今后的路还长,她才三十岁!

    拿起合照,从中间撕开小口,“嘶啦”裂缝一贯到底,一张相片变作两半,两个人分开了。

    他的那半留下,她的那半带走,影集放了回去。

    圆月在薄云里穿行,在初秋的天幕里遥远清凉,她歪在床上,顺其自然,困了就打盹,不困就看天空。

    不知不觉睡着了,她正睡着,忽见门口堵着一个人,仔细辨认,正是闻立。

    他几步走过来,大手钳子似的箍着她的手腕,她只有挥刀断腕才能脱身。

    闻立狰狞着吼叫:“看你走不走了”?

    她突然一挣,像是跌进了深渊,浑身一哆嗦,吓醒了,原来是个梦,噩梦。

    她坐在月色里,额头冷汗涔涔。安慰自己:以后再不会有噩梦了!

    她再无睡意,直坐到天色放亮,手机突然响了,她一跃而起,心里有了底气。

    把包袱从柜橱里倒腾到地板上,跑出去轻轻打开大门,往胡同口张望,又踮起脚尖看着工区。

    晨曦刚明,工区静悄悄的,都做美梦呢。

    胡同西口也静悄悄,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里,心嘭嘭直跳。

    在她眼睛酸胀中,一群模糊的身影出现了,往她这边快速走来,她鼻子一酸,援军到了。

    他们是二姐和二姐夫,大姐和大姐夫,大家已来到眼前,也不说话,直奔屋里。

    大包小裹七个都摆在了地板上,二姐说:“每人多拿几个,一次拿光,不回第二次。”

    红梅的心要跳嗓子眼了,大家腋下夹着,手里拎着,快步出去,地板空了。

    她又各屋检查一遍,不知是检查还是最后看一眼,环顾棚顶,墙壁,大屋里那些家电,高低罗列着,当年就是为了拥有它们,她嫁给了能买得起它们的闻立,如今,都还给他,她一样都不稀罕。

    她从钥匙链上褪下两个钥匙--房门的,大门的,并排放在了书桌上,退到房外,只要把门一推,她再也进不去了,“嘭”那扇门,她亲手关上了。

    回头匆匆看了眼小院,墙根的夜来香娇黄正鲜,她的太阳花蓓蕾正准备绽放,太阳一出,它们会五彩斑斓。

    再见了,花儿们。

    她锁上大门,这个院她就进不来了。

    她把自己一步步领出这个院,不留后路。

    她撒丫子跑出胡同西口,一辆面包车停在大道边,大家都上车了,车门开着等她,她刚钻进车里,车门一关,往大姐家方向开去。

    妹妹早已等在路边,牵着云飞,面包车一停,大姐和大姐夫下车,云飞被妹妹推进车里,车门又一关,在大姐夫妇和妹妹的注视中,面包车绕到新修的那条大街上。

    大街两岸的野花在清晨中刚醒来,以后上班她就不走这条路了,再见!

    面包车上了国道,混入滚滚车流中,全速行驶,纵使闻立插上翅膀也追不上,纵使他火眼金睛也不知道她在哪辆车上。

    她这才长舒一口气,看着两侧的田野树木,那种轻松是她从来没有过的。

    她出笼了!

    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会有各种艰难,但,她无惧;接下来也会是新的开始,她信心十足。

    云飞坐在她身旁,感觉到了不同寻常。

    他回头看了几遍,默默地看着前方。

    没有让他与伙伴告别,实在没办法。

    他就这样离开了度过童年的小镇,被妈妈带到陌生城市里,开始未知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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