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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开学日

    一万块钱,还有零头一点点,是她八年里的全部积蓄。

    当她把沉甸甸的一万元现金郑重地放在会计桌上时,会计随意地拾起来飞快地数着。

    她站在那里,惊呆于会计手指的舞蹈,直至会计的手指一收,就像一直是“轻拢慢捻抹复挑”,最后潇洒地“曲终收拨当心画”。

    会计把钱往抽屉里一丢,她眼见着那沓钱不再属于自己。

    会计扔给她一张粗糙的收据,一片薄纸轻飘飘被风吹起,她追了几把才捡起来,这个,她得好好留着。

    这张收据换来云飞在这所名校五年学习,她觉得值。

    存折上所剩无几,这本存折以后再也不会富有了。

    第二天是开学日,她和云飞赶在同一天,云飞第一天上学,她当然顾云飞。

    她们站在学校对面准备过马路,关了一假期的校门终于大开,欢迎四面八方而来的师生。

    主教学楼也得以全貌示人,一共四层,本色灰旧,素雅中带着高傲,像一个眼睛望天的人,她们母子是仰视它的微尘。

    云飞双手紧紧地握着双肩背包带,小脸表情凝重,一波波小孩走进校门,还有的小孩从铮亮的小汽车里下来,蹦蹦跳跳地由爸爸,或者妈妈领到校门口。

    她轻声说:“咱们过去吧,云飞”。

    她没牵云飞的手,他小学二年级了,牵手多丢人啊!

    教学楼里,学生有序地流向各自教室,学生很多,却听不见嘈杂,这与沙塘子三中的开学日截然不同,三中与此相比,像市场一样。

    她一遍遍看着手心里的字条,其实那几行字背得滚瓜烂熟了,她照着上面的说明找云飞的班主任,这是必须接洽的。

    办公室里老师们不多,班主任应该深入班级去了,她望着堪称同行的那些身影,心头略过一阵自卑。

    但这是不能表现出来的,她要做到不卑不亢。

    在走廊里,一位个头和她差不多,四十来岁,双侧颧骨蝴蝶斑对称的女老师,蹙着眉头站在她们面前,这就是云飞的班主任。

    紧张的她进行下一步,要自我介绍:我是闻云飞妈妈,这是闻云飞。

    “我知道了,安校长弄我班一个农村学生,哎”。

    班主任的蝴蝶斑震颤了一下,声音沉出冰碴来,打断她的话,没让她说完。

    蝴蝶斑无奈地打量着云飞,挑剔地估量货品的价值,直言不讳地:“我班年级组总是前五,来个农村孩子这不是拉我后腿吗?

    我问你,他学英语了吗?市里学校从一年级就开始了”。

    红梅如实说:“我们乡镇小学没开英语,但云飞,闻云飞学过一些,是,我教的,我就是初中英语老师”。

    她本不想抖搂自己“身份”,但没办法,以为这么说,蝴蝶斑会放过挑剔,但蝴蝶斑露出不屑:“你发音准吗?还不如是张白纸”。

    她真想啐那张震颤黄蝴蝶的高颧骨,但变成谦恭地说:“好在他没学多少,老师,您,费心了”。

    她这一句和她的家长们说的一样,这是天下所有家长无奈之请吧!

    蝴蝶斑一顿数落也没击退她们,没好气地分派:“你,跟我来,你,回去吧”。

    蝴蝶斑转身往前走,云飞手疾眼快地跟上去,她扶着云飞的手在他肩膀上要鼓励性地推一下,云飞已经走出她的手心了,他回过头,无所畏惧地挥挥手,愉快的说:“你回去吧,妈妈”。

    孩子,比她勇敢,那么,她又何惧?

    走出校门,她回头看了一眼冷淡傲慢的教学楼,一股强烈的自尊心高涨起来,等我孩子从这里毕业的,你们八抬大轿请我,切,我都不来。

    在蝴蝶斑老师们眼里,她根本不配与人家攀同行,鄙视链这个玩意儿是人性的本能。

    毕业学校把人二次投胎,她一个中专生被投胎到乡镇学校,只配在乡镇学校奉献一生。那里有她的位置和价值,她不属于市里。

    但城市学校竞争激烈,蝴蝶斑老师想必教学上也是殚精竭虑的,弄得自己都内分泌失调了,这个压力,她懂。

    这么说来,还不如乡镇工作轻松呢。

    但她到乡镇上班要踏上百里路程,火车早开走了,她转向客运站,要坐郊线大客车。

    客运站在火车站后身,乘公交四站,她选择步行,步行时间掌握在她自己手里。

    她向来不怕走路,想当年又不是没走过,再说,还能省出公交费。

    沿着林荫大道,她大踏步地往客运站走去。

    路上接个二姐电话,二姐询问云飞入学情况,她就把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二姐开导她:“那个校长是我高中同学的大学同学,不要寄希望别人的态度,咱孩子是去学习的,接下来好好学习吧”。

    “我没介意,出来混,啥脸色都受着”,她笑着说。

    在客运站穿梭着找到了去沙塘子的大客车,还挺幸运,她上车时有个座位,没多久就发车了。

    这个座位在最后面,前面是黑压压的脑袋瓜,她像陷进坑里,觉得压抑,还好,开窗,吹着风,看着窗外。

    大客车蜗牛似的驶离客运站,走走停停,载着一车人要出城,乘客各怀目标,可能只有她去上班。

    出城就飞驰在两岸田野间了,她只得这么望梅止渴,因为,她的胃闹腾不休,她晕车了。

    如果在客车前头时,她很少晕车,可是,谁能和她换座?矫情呢?她只得在后头忍耐着。

    所有人舒服地享受旅程,只有她在后头如坐针毡,脸色苍白如纸。

    大客车终于奔驰在国道上,她任由迎面而来的风吹着她,这样好受一点。

    但讨厌的是,经常半路刹车,不是有人上就是有人下,正匀速行驶着,在荒芜道边停下来,放下去一个人,眼见那人走进阡陌小道。

    她的胃不知翻腾几个回来了,她虚汗涔涔,遥望着车轮奔驰的前方,无比盼望快点到沙塘子地界,到那里就解脱了。

    在政府大楼前,下去一波人,她屁滚尿流地跟下去了,其实在中学门口有一站,她等不到那里。

    一阵烟尘后大客车开走,她蹲在路边缓劲儿,安抚翻江倒海的胃。

    感觉可以时,站起来往学校走,脚步轻飘,像大病初愈似的,当看见教学楼时,恍如隔世之遥远。

    没放暑假时她就提前出去学习,过了个天天说英语的假期,后来找房子搬家,经历过这些后,从新回到这里,她有些接不上捻儿。

    她上楼,楼上乌泱泱下楼,坏了,大会散了,她没赶上。

    不管三七二十一,她一屁股坐下来,往桌上一趴,虽然昏沉沉的,但与在车上颠簸比,好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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