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说好离开山城的时间终于到了,罗泽谦找不到任何继续留下来的理由,只能黯然跟着熊秉厚和汪永华,一步一回头的登上前往古星的客船。

    看着即将远去的山城,罗泽谦再也忍不出,脸上露出担忧中带有几分惆怅的表情。

    然而,让罗泽谦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客船刚刚驶出港埠没过多久,一封加密电报从山城的某个隐秘角落里面被拍发了出去,大概内容是:军统古星站新任站长罗泽谦于今日坐客船离开山城,前往古星上任,除了罗泽谦本人以外,还有秘书和报务员各一名跟随,他们乘坐的客船是------

    客船一路顺江而下,很快在国统区和侵华日军占领区交界的地方分别停靠了两次,并且先后接受了两次非常严格的检查。

    国统区这边,负责检查的人还算比较客气,只要是愿意配合的乘客,基本上都能够得到以礼相待。

    而侵华日军占领区那边,负责检查的人就非常粗暴,稍有不从就拳打脚踢甚至用枪托砸。

    乘客们所携带的行礼物件也被翻的乱七八糟,有好几个人据说是因为受到怀疑,被强行带下客船不知道押送到哪里去了。

    一个经常在两边做买卖的商人小声告诉罗泽谦,这几个被关押起来的人,如果有人愿意出大量的钱为他作保,就很快会被放出来,否则就会被送到某个工地当劳工给侵华日军修筑工事,最后怎样得看运气了。

    运气好的话,这些被抓去当劳工的人还能够拖着残躯病体回来。

    运气不好的话,这些被抓去当劳工的人也不知道死后会被随便丢弃在哪里。

    听到这里的时候,罗泽谦被吓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苍白,在接受盘问的时候说话结结巴巴,险些将自己的老底给暴露出来。

    好在他们三人(罗泽谦、熊秉厚和汪永华)所携带的身份证明真实度很高,让人很难查出问题,再加上熊秉厚主动从所携带的硬通货当中拿出相当一部分交给对方作为“入境费”,使得他们有惊无险的通过了搜身和检查,也没有遭到过于粗暴的对待。

    客船抵达下一个港埠之后,罗泽谦不顾熊秉厚和汪永华的劝阻,坚持拿起行李走下客船。

    无奈之下,熊秉厚和汪永华也只能拿起各自的行礼追过去,浑然不顾他们在山城买的船票,是从山城到古星的价格。

    换句话来讲,他们是在中途下船,而且还没有办理退票改签手续。

    出了港埠以后,他们漫无目的走了半天,才找了一家客栈暂时住下。

    吃饭的时候,罗泽谦没吃几口便放下筷子,起身回了房间。

    倒是熊秉厚和汪永华,因为这几天很少吃到新鲜的蔬菜,一口气干掉了很多饭。

    吃完之后,汪永华看着罗泽谦刚才坐过的位子,摇了摇头,便起身回自己的房间。

    熊秉厚把帐结了,又吩咐客栈的伙计弄几个菜送到罗泽谦的房间,然后自己一个人出门了。

    罗泽谦独自一人半躺在房间里的床上,想着心事。

    在客船上的时候,为了排解烦闷,罗泽谦特地找人询问了一些关于侵华日军占领区的事情。

    尽管在现实世界,他通过网页、视频、电影电视等方式接触过一些关于抗战时期的历史资料,并对当时侵华日军的部分暴行有所了解,但真正身临其境哪怕更多还只是停留在听说这个阶段,仍然给他的内心造成很大冲击。

    他感到担忧,他感到害怕,他感到愤怒,他感到惶恐------

    真正让他心弦险些崩断的,是在客船上,一个少妇险些被笑容猥琐的日寇和伪军给强行带走。

    少妇的男人挺身而出,想要保护自己的妻子,却遭到日寇的肆意殴打,脑袋也被枪托给砸破,整个头颅就像是在鲜血里面浸泡过了一遍似的。

    虽然最后是客船上的一些好心人出钱保下了这对夫妇,但这种近距离直面血腥的场景,仍然让他感到极度不适,否则在客船上接受其他日寇和伪军盘问的时候,他也不会神情恍惚,险些露出破绽。

    满怀心事的罗泽谦没有意识到,此刻他在又一次重复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动作:将手枪抵在自己脑袋上、手指头放在扳机上的时候硬是扣动不下去、手举累了放下来大口喘气、过了一会又将手枪抵在自己脑袋上------而这一次,他关闭了保险装置,让这把手枪处于待发状态。

    (系统:看来你真打算当很长一段时间的阿飘。)

    如果不是汪永华敲门半天没有得到回应闯了进来,恐怕罗泽谦可能真的会在某个时候扣下扳机。

    “卢掌柜,你的这番表现让我感到很失望。”汪永华没有像熊秉厚先前那样夺下罗泽谦手中的配枪,而是找个凳子坐了下来,用一种带有几分轻蔑的眼神看着罗泽谦。

    在离开山城之前,他们三人都被安排了新的身份。

    其中:罗泽谦明面上是一个名字叫卢文平的商行掌柜,而前往古星的目的,是为了开分店拓展业务;汪永华明面上是一个名字叫万长生的商行账房;熊秉厚明面上是一个名字叫徐实良的商行管家。

    罗泽谦回过神来,将手中的配枪放下,低头看着床边的地面,小声说:“对不起,我害怕。”

    罗泽谦知道,他不应该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软弱,可眼下他实在是没法假装出一副很坚强的样子。

    “日寇凶残,谁能不怕?可害怕有用吗?某些人投靠了日寇,还美其名曰‘曲线救国’,到头来还不是活得连一条狗都不如。真正的勇士,他同样会感到害怕,但是他会战胜自己内心的害怕,甚至将这种害怕转化成他们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

    说到这里,汪永华站起来,深深看了罗泽谦一眼,接着说:“如果你想回家吃老米的话,我可以去最近的电报局发一封电报,说你在接受检查的时候遭到日寇殴打,脑袋受了很严重的创伤,不适合再前往古星谈生意。”

    汪永华离开后,罗泽谦仍然半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是紊乱的呼吸声和起伏不定的胸膛,显示出此刻他的内心极为不平静。

    半夜的时候,熊秉厚回来了。

    熊秉厚先是来到罗泽谦的房间,看了一眼桌子上仍然没有丝毫动过的饭菜,于是搬条凳子来到罗泽谦的床边坐下,小声说:“掌柜的,我找了一些这个地方的掮客打听消息,也知道了从这里采购哪些货物运到古星贩卖能够小赚一笔。如果我们能够将这些货物顺利运到鄂、皖两省交界的地方,利润还会更高。”

    军统总部给罗泽谦等人的经费确实很多,虽然很大一部分是通过银行汇的款子,但这些钞票仍然可以通过黑市进行交易。

    罗泽谦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非常难看的笑容,说:“你做得很好。”

    看来,这个熊秉厚非常适合担任站长秘书这个职务,有些事情提前考虑到了。

    熊秉厚朝罗泽谦靠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说:“掌柜的,如果你实在感到害怕,我会替你向东家求情,让他安排你到别的地方去做事。哪怕是在土里刨食,也好过整天担惊受怕。”

    罗泽谦终于让自己的笑容不再那么难看,说:“放心,我只是一时有些不适应罢了,最晚明天上午,我就能恢复过来。”

    熊秉厚深吸了一口气,说:“既然如此,掌柜的,那你今晚就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找你。第一次进货,有你在场是最合适不过了。”

    既然下定了决心,罗泽谦就想办法让自己尽快恢复过来,从数绵羊、数饺子,再到洗冷水澡、做激烈运动,直到快天亮的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内心不再那么害怕了。

    用近乎自虐的方式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罗泽谦感到非常疲惫,如果不是熊秉厚按时过来敲门,他恐怕真的会睡过去。

    第一次采购货物的过程,在罗泽谦看来很平淡。

    双方只是向对方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同时验货或者检查货币,

    由于罗泽谦不愿意用伪造的中储券坑害供货商,拿出来的全是硬通货和欧美国家货币,对方也存有长期合作的想法,因此这笔交易很快就完成了。

    考虑到罗泽谦这边只有三个人,提供货物的货主还特地找来了一些人帮忙运输货物,当然这些人的工钱得另外算,而且是由罗泽谦这边支付。

    完成这次交易之后,罗泽谦三人立刻退了房间,带着货物继续朝古星方向走去。

    接下来的路途中,他们遇到了不少关卡。

    每过一个关卡,他们都经历了问话、搜身甚至勒索。

    好在他们的准备十分齐全,加上利用了一些军统建立的人脉资源,才有惊无险的过了这些关卡。

    当他们来到距离古星城大约几十里路程的古昌县时,决定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因为罗泽谦打算先去见一个人。

    罗泽谦打算见的人名字叫池凌波,曾经参加过川军,后加入CPC(这个党派的英文缩写),现在担任新四军某师第二纵队的副司令员。

    此人(池凌波)贪图享受,于1940年私自进入位于古星北面的古昌县游玩时,被当地的军统人员秘密逮捕,随后叛变,成为邓湘涛掌握的独立情报员。

    在此期间,池凌波协助邓湘涛甄别了军统古星区管沙岭训练班当中是否有CPC(这个党派的英文缩写)的潜伏人员,并向邓湘涛提供了新四军某师成立之后的情报。

    邓湘涛得到了这些情报之后,再通过一个名字叫杜华山的人,转交给了汪伪方面设在古星的最高特务机关——政保局。

    邓湘涛在被停职反省之后,就将池凌波的资料上交给了军统总部。

    戴老板考虑再三,还是把池凌波这条暗线交给了罗泽谦。

    到达古昌县城的第一天,罗泽谦就向池凌波发出了接头的信号。

    然后,罗泽谦没有做任何停留,直接回到下榻的地方。

    因为罗泽谦知道,想要见到池凌波,时间至少要在几天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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