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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那些心系他的人

    从前,久住书院的君箬言,看惯了飞鸟,听惯了浪涛,也看腻了爹爹医馆里的人来人往,听腻了那群人口中的江湖。

    幼时的他,根本无法想像,在远方,世界的另一端,有比花香更迷人的江湖浪涛,有比波澜不惊的日子更加吸引人的岁月。

    君箬言蹲在最早支持他出门看世界,亲身体会江湖的南宫韬汶坟前,将青稞酒轻轻浇在坟堆前。

    白鸬剑鸣不断。

    倒尽了一壶青稞酒,君箬言才痴痴地开口道:“老师,她,我会照顾好的。你心系的天下,我也会替你看到我老死的那天的。”

    君箬言重重地跪下。

    三跪九叩首。

    每一次叩首,他都将额头撞到破皮,撞到流出鲜血。

    “老师,现在天下大乱,浩东皇朝紧急召集读书人填补职位空虚,那群读书人都被职权给压低了腰杆,这还是读书人吗?”

    “修身齐国治家安天下,也只有江嘉尾这么一个人能赶上你的后脚了。”

    “读书的人多了,但是读书人少了啊,这么下去,朝廷迟早要完。”

    君箬言唠唠叨叨,将这几年在外游历的所听所闻所感之事,都一一地告诉给长眠地下的南宫韬汶。

    “老师,我该怎么办?”君箬言最终还是低下头了,他知道南宫韬汶之所以让他出门游历,之所以让他喜爱上江湖,都是为了让他不至于被书本所左右,希望这一趟江湖能让原为孱弱儒生的自己有身为大侠的主见,但现在看来,他好像让老师失望了。

    天色逐渐变暗,君箬言站起身,一向保持衣衫素洁的他并没有去拍掉膝盖上沾染的尘土,他只是呆呆地沿着书院的木质走道走着,来到从前平日自己读书认字的地方。

    夜色降临,一轮皎月从东方升起,黑沉沉夜色中冷风还在呼啸,君箬言耳边依然能听到若远若近的涛声,只是这涛声没了有贴近的气势,就像在太玄山上听跬澜江潮,隐隐约约,似有似无,但却让君箬言分明感觉到那声音中磅礴的胸怀和力量。

    君箬言晃了晃脑袋,应该是自己跪太久,脑袋迷糊了,这可是接近北匈的浩东偏北地带,平日在这儿连条小江流都难见到,哪来的浪涛声?

    他在书院里忙进忙出将近一个时辰,才将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的书院打扫得干净了一点,至少表面看上去和往日的书院没什么差别了。

    君箬言站在书院门口,凉风很大,吹得被他系紧的头发迎风飘荡起来。

    “哟?居然有人回来了?”看到在书院门口伸懒腰的君箬言,一名看起来及冠不久的青年纳闷地问出声,“那个伸懒腰的,书院是不是重新开学了?怎么这么久都没见你们招收学生了?”

    君箬言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是几年前就有意向把孩子闺女领进书院的农民张易鑫在向自己问话,少年赶忙笑了笑,回答道:“前段日子出去玩乐了一阵,明天就重新开学。”

    张易鑫恍然点头,说道:“那明天我带闺女孩子过来瞧瞧,给你捧个场。顺带你给教念几个字呗?这年头,不读书难活喽。”

    君箬言乐呵呵地点头应是。

    繁星刚浮现在天空中时,君箬言又再一次听到了那澎湃的浪涛声,一阵又一阵地拍打着岩石般在自己耳边久久回荡。

    君箬言在门口伫立了好一会,才转身走回书院。

    重新回到房间里,在那张自己极为熟悉的书案面前坐下,君箬言心中有一种身为归人,却不闻故人声的悲凉涌上心头。

    五年前,他初入书院的时候,那袭紫衣就坐在自己面前,温和地笑着,轻挥墨笔,墨水落纸便成诗。

    眼前只剩下断笔一支。

    君箬言叹了口气,索性不去胡思乱想,站起身子,茫然地晃了晃头,瞥见了被放在角落里的一封书信。

    看着像莹莹当年拿着的。

    君箬言走到角落捡起书信,拍掉了书信上的灰尘,疑惑地自言自语道:“听她说是老师临终前吩咐绝不能打开的。不过,既然是不能打开的,老师为什么还要写?”

    他来回踱步,眉头拧成一团。

    思索了好一阵,君箬言才轻轻地将书信拆开,颤声说道:“希望我猜错了,老师。”

    君箬言拿着书信,喝了两杯青稞酒,静坐了半天,脸上面无表情。

    临近黄昏,他又一次走出房门,蹲在老师的坟旁,看了一眼那柄放在坟旁一天一夜的白鸬剑,他将剑从鞘中抽出,运起内力。

    无数条细小的剑罡白蛇从白鸬剑身上跃动而出,书院中平添了几分生气。

    那次不知死活地挑战林梡墨,将白鸬拿到手的时候,谁知道这个医仙圣手的孩子,痛哭了一天,又有谁能想象到,那天的他有多开心?

    虽然被林梡墨打得半死不活,但他还是笑得没心没肺。

    君箬言看着手中的白鸬剑,白色剑气如丝绦般垂下,虽然不及许剑岳的剑气凝重,但它的灵动秀气却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

    “老师,我会继续把书院开下去的。”君箬言收回白鸬剑,轻声说道,“我会让那群人知道,什么是读书人。”

    此刻,在君箬言眼中,为数不多的真正的读书人,皇普东华,正站在那个腰佩金刀的老头面前。

    老头啃着一条烤得肉汁直流的羊腿,听说皇普东华已经可以保持身体纹丝不动,举刀一个时辰之后,哈哈一笑,说道:“一个半月,这进度和当年的他一样。”

    “前辈是说南宫先生吧?”皇普东华笑呵呵地擦了擦老头喷了他一脸的肉沫,轻笑道。

    “我这辈子最讨厌婆婆妈妈的人,虽然我以前也是那样。”老头摆摆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因为练刀,身板逐渐变得挺拔的皇普东华,说道,“根骨确实还可以,你可以开始挥刀了。”

    皇普东华毫不犹疑地转身去角落拿起那把木刀,站在不会打扰老头吃饭打铁的院中开始练习挥刀。

    “不过,不婆婆妈妈并不能成为你骂我糟老头子的理由。”老头眼睛一横,瞥着院中的皇普东华。

    后者被他盯得浑身僵硬。

    老头叹了口气,说道:“算了,你继续练刀吧。”

    老人意态阑珊,吃了不到一半的羊腿变得索然无味,他轻轻地把羊腿放到餐盘上,站在窗台边,捻着这几年才留起来的胡须。

    那一夜的白虹掠空,浩东无人不知。

    老人轻轻地推开窗户,说道:“痴儿,你怎就这般心怀这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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