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九、待客
穿过连接冥界表里的颠倒浮廊，推开雕刻着严密阵法和凶兽纹案的巨门。滚烫的气流裹着依稀可闻的哀嚎，犹如妄图潜逃的囚犯，想要冲出牢笼，却始终无法突破巨门一丝一缕，只能焦躁地扯乱了兮陈的长发，鼓动着黑袍呼呼作响。
兮陈抬手关闭巨门，狂躁的气流顷刻间偃旗息鼓。静默片刻后若无其事地抚平长发理好黑袍，兮陈沉重而固执地踏上通往更深处的阴寒黑石阶梯。一步，一步，似回不去的昨日。
九座巨硕的石笋与地表的九座一般无二，镜像而立，仿佛颠倒的时空。与地表九柱不同的是，地底九柱涌出的并非阴寒刺骨的乳白稠液，而是滚烫如岩浆的橙红浓液。浓液汇聚成潭，翻涌出咕噜爆裂的气泡。
岩浆之下，有一处更为炙热的地心。地心还有另一个名字，炼魂冥狱。炼魂冥狱别无他物，只有一个个由顶部橙红浓液垂落而下构成的囚笼。囚笼狭窄，其内空间仅容一人站立。
受罚者被投入囚笼，为防被浓液焚炙，只能时刻保持清醒一动不动。即便是修士的魂体，在绝非凡物的浓液囚笼中也只能支撑一时三刻，就神思混沌手脚发软。一旦无法保持清醒站立而触及囚笼，浓液便会如生灵般吸住魂体，直至将整个神魂完全焚灼炼化为同样浓液的存在。
兮陈对撕心裂肺的哀嚎充耳不闻，只缓缓走近其中一方浓液囚笼。
原以为能看到丑态百出甚至焚灼大半的夜息，再不济也该摇摇欲坠岌岌可危。谁知笼中之人闭眸敛神，除了嘴唇苍白干裂，笔直得巍然不动。
大失所望的情形，使得那些喧嚣多年的妒恨瞬间占据兮陈的心神：“身在炼魂冥狱这么久，为何你会没事？……是了，我倒忘了你是他琉璃之心的心尖炼化，即便只得零星神格，也足够屏蔽囚笼对你神魂造成的影响。”
夜息睁开眼，橙红的浓液将漆黑的眼眸染上异色，嗓音干哑却平淡依旧：“为何卷轴未曾记载冥界的待客之道是将人关在此地？”
无心的话语，似一只无形的手掌，不轻不重地扇在兮陈脸上。兮陈怒意翻腾，眼眸都不禁漫出丝丝蓝紫之色：“哼！这的确不是冥界的待客之道，这只是我对你独有的待客之道。你别得意，我定能找到法子教你……生不如死！”
漆如浓墨的妧弗宫长明着亘古不灭的青绿烛火，伴着凛冽的刺骨寒风，晃动不休。一行足不沾地的黑衣鬼侍在白袍鬼侍的带领下飘入妧弗宫偏殿一间客房，放下手中火炉和木炭。
“这是妧弗宫中所有能找到的火炉和全部木炭，仙君若无别的需求……”
眼见白袍鬼侍就要领着黑衣鬼侍退出房间，原本蜷缩在床榻上的嬿姌忙不迭起身将其唤住：“等等！鬼母呢？我想求，求见鬼母。”
“鬼母现下还有旁的要事。待鬼母事毕，定会亲自召见仙君，还请仙君耐心等候。”
“那，那我想出去，出去透透气。”嬿姌冷得浑身打颤，连带着说话也磕磕巴巴。
“仙君元气盈体，在幽暗的冥界犹如吸引飞蛾的萤火。且仙君身为鬼母的贵客，若是在我等无暇顾及之处引来来路不明的魑魅魍魉造成伤亡，我等可不好同鬼母交代。”
白袍鬼侍语调平直地将话说完，不待嬿姌再次开口，已带了黑衣鬼侍退出客房，关门，落锁。
嬿姌冷得手脚僵硬，看看紧闭的大门，又看看脚边唯一的火炉，只得先燃起炉火再做打算。
不知是木炭潮湿，还是太冷导致施法不准，嬿姌哆哆嗦嗦一连失败十数次，才终于将火炉里的木炭点燃。温暖的橙红火焰腾出，终于稍稍驱赶了些许阴寒。嬿姌缩在火炉边，呼出白气，过了好半晌才缓过劲。
自己前次来冥界时，外围炙热的干风和九柱范围内阴湿的寒风虽对自己有些影响，却也远不到今次这般痛苦难耐，这其中……
忆起黑匣中那缕直扑自己面门的黑气，嬿姌忙招出法镜。镜中的自己面色苍白眉目依旧，印堂却多了一团若隐若现的黑气。嬿姌恍然大悟，怒摔法镜。
说什么另有要事，不过是忙着折磨夜息那个眼中钉取乐罢了！死气入体，引动往生湖四溢的阴寒之力，还将自己锁在这更为湿冷的偏殿，是打定主意要将自己活活耗死？难怪能那般轻易一连抛出梦泊汤、轮回树以及山海界三大隐秘！
嬿姌几番深呼吸，才勉强压抑住内心的恼恨。不，不对，若真是一心想耗死自己，又何必同意送来火炉多此一举？嬿姌眸光一转，莫非是打算事后篡改自己的记忆，让自己做她的替死鬼？嬿姌倒吸一口凉气，寒从心生。
既已猜到自己的结局，嬿姌自然不甘坐以待毙。脑筋急转中，忽然忆起当初跟在夜息身边整理卷轴时，偶然瞥见过的一个术法——储忆术。顾名思义，一个储存记忆的小术法。嬿姌当时还觉这术法十分鸡肋，却正适宜如今的自己。
因面对的是站在如今的衡域顶端的六主之一，稍有不慎就会路出马脚。嬿姌用储忆术小心复制了有关三大隐秘的记忆，将之反复压缩磋磨，直至色泽与数千年前的旧忆一般无二，才收进神识，与旧忆混作一处。
留完后手，嬿姌深吸口气，转而想起在灵界中途遇上的那名上神。若没记错，天界立储庆典那日自己曾见过一面。
虽不知灵主为何给曦辉殿布下禁制，但外客来访，时与都会按惯例告知灵主。灵主但凡会客，也定会如惯例带上夜息。算算时辰，灵主定然发现夜息不见了吧，说不得已在赶来冥界的路上。
即便你身为冥界鬼母，贵为神上，但你不仁在先，就莫怪我不义在后！
兮陈抬手关闭巨门，狂躁的气流顷刻间偃旗息鼓。静默片刻后若无其事地抚平长发理好黑袍，兮陈沉重而固执地踏上通往更深处的阴寒黑石阶梯。一步，一步，似回不去的昨日。
九座巨硕的石笋与地表的九座一般无二，镜像而立，仿佛颠倒的时空。与地表九柱不同的是，地底九柱涌出的并非阴寒刺骨的乳白稠液，而是滚烫如岩浆的橙红浓液。浓液汇聚成潭，翻涌出咕噜爆裂的气泡。
岩浆之下，有一处更为炙热的地心。地心还有另一个名字，炼魂冥狱。炼魂冥狱别无他物，只有一个个由顶部橙红浓液垂落而下构成的囚笼。囚笼狭窄，其内空间仅容一人站立。
受罚者被投入囚笼，为防被浓液焚炙，只能时刻保持清醒一动不动。即便是修士的魂体，在绝非凡物的浓液囚笼中也只能支撑一时三刻，就神思混沌手脚发软。一旦无法保持清醒站立而触及囚笼，浓液便会如生灵般吸住魂体，直至将整个神魂完全焚灼炼化为同样浓液的存在。
兮陈对撕心裂肺的哀嚎充耳不闻，只缓缓走近其中一方浓液囚笼。
原以为能看到丑态百出甚至焚灼大半的夜息，再不济也该摇摇欲坠岌岌可危。谁知笼中之人闭眸敛神，除了嘴唇苍白干裂，笔直得巍然不动。
大失所望的情形，使得那些喧嚣多年的妒恨瞬间占据兮陈的心神：“身在炼魂冥狱这么久，为何你会没事？……是了，我倒忘了你是他琉璃之心的心尖炼化，即便只得零星神格，也足够屏蔽囚笼对你神魂造成的影响。”
夜息睁开眼，橙红的浓液将漆黑的眼眸染上异色，嗓音干哑却平淡依旧：“为何卷轴未曾记载冥界的待客之道是将人关在此地？”
无心的话语，似一只无形的手掌，不轻不重地扇在兮陈脸上。兮陈怒意翻腾，眼眸都不禁漫出丝丝蓝紫之色：“哼！这的确不是冥界的待客之道，这只是我对你独有的待客之道。你别得意，我定能找到法子教你……生不如死！”
漆如浓墨的妧弗宫长明着亘古不灭的青绿烛火，伴着凛冽的刺骨寒风，晃动不休。一行足不沾地的黑衣鬼侍在白袍鬼侍的带领下飘入妧弗宫偏殿一间客房，放下手中火炉和木炭。
“这是妧弗宫中所有能找到的火炉和全部木炭，仙君若无别的需求……”
眼见白袍鬼侍就要领着黑衣鬼侍退出房间，原本蜷缩在床榻上的嬿姌忙不迭起身将其唤住：“等等！鬼母呢？我想求，求见鬼母。”
“鬼母现下还有旁的要事。待鬼母事毕，定会亲自召见仙君，还请仙君耐心等候。”
“那，那我想出去，出去透透气。”嬿姌冷得浑身打颤，连带着说话也磕磕巴巴。
“仙君元气盈体，在幽暗的冥界犹如吸引飞蛾的萤火。且仙君身为鬼母的贵客，若是在我等无暇顾及之处引来来路不明的魑魅魍魉造成伤亡，我等可不好同鬼母交代。”
白袍鬼侍语调平直地将话说完，不待嬿姌再次开口，已带了黑衣鬼侍退出客房，关门，落锁。
嬿姌冷得手脚僵硬，看看紧闭的大门，又看看脚边唯一的火炉，只得先燃起炉火再做打算。
不知是木炭潮湿，还是太冷导致施法不准，嬿姌哆哆嗦嗦一连失败十数次，才终于将火炉里的木炭点燃。温暖的橙红火焰腾出，终于稍稍驱赶了些许阴寒。嬿姌缩在火炉边，呼出白气，过了好半晌才缓过劲。
自己前次来冥界时，外围炙热的干风和九柱范围内阴湿的寒风虽对自己有些影响，却也远不到今次这般痛苦难耐，这其中……
忆起黑匣中那缕直扑自己面门的黑气，嬿姌忙招出法镜。镜中的自己面色苍白眉目依旧，印堂却多了一团若隐若现的黑气。嬿姌恍然大悟，怒摔法镜。
说什么另有要事，不过是忙着折磨夜息那个眼中钉取乐罢了！死气入体，引动往生湖四溢的阴寒之力，还将自己锁在这更为湿冷的偏殿，是打定主意要将自己活活耗死？难怪能那般轻易一连抛出梦泊汤、轮回树以及山海界三大隐秘！
嬿姌几番深呼吸，才勉强压抑住内心的恼恨。不，不对，若真是一心想耗死自己，又何必同意送来火炉多此一举？嬿姌眸光一转，莫非是打算事后篡改自己的记忆，让自己做她的替死鬼？嬿姌倒吸一口凉气，寒从心生。
既已猜到自己的结局，嬿姌自然不甘坐以待毙。脑筋急转中，忽然忆起当初跟在夜息身边整理卷轴时，偶然瞥见过的一个术法——储忆术。顾名思义，一个储存记忆的小术法。嬿姌当时还觉这术法十分鸡肋，却正适宜如今的自己。
因面对的是站在如今的衡域顶端的六主之一，稍有不慎就会路出马脚。嬿姌用储忆术小心复制了有关三大隐秘的记忆，将之反复压缩磋磨，直至色泽与数千年前的旧忆一般无二，才收进神识，与旧忆混作一处。
留完后手，嬿姌深吸口气，转而想起在灵界中途遇上的那名上神。若没记错，天界立储庆典那日自己曾见过一面。
虽不知灵主为何给曦辉殿布下禁制，但外客来访，时与都会按惯例告知灵主。灵主但凡会客，也定会如惯例带上夜息。算算时辰，灵主定然发现夜息不见了吧，说不得已在赶来冥界的路上。
即便你身为冥界鬼母，贵为神上，但你不仁在先，就莫怪我不义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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