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

    血的气息,还有恐惧......

    西晨摸了摸羊角面具,在那具空洞的骷髅之间,一双没有眼白,漆黑如墨的眸子注视着面前之人。

    “简单说说吧,你发现那家伙的情景。”他的声音犹如生铁般坚硬,不带感情,仿佛眼前之人以及不远处那血腥可怕的一幕只不过是尘土罢了。

    “好......好的,大人......”眼前这人颤抖着从喉咙中硬挖出话来,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与腐烂早已麻痹了他的感官,剧烈的恐惧几乎要将他那瘦弱的病躯撕裂。

    西晨扫了他一眼,缓缓说道:“不必恐惧,也不必自轻自贱......”他的声音总算带了些温度,而后补上一句:

    “我曾经也是黑民。”

    说完,西晨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而这无疑对他精神状态的恢复起了极大的帮助,他感激而又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西晨,而后又飞快地低下了头,开始了他的讲述:

    死掉的那个人叫做约,和我一样是个黑民,平日靠在蒸汽核心做苦力为生。

    约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从来没见过他跟人发生争执,无论对谁都是笑眯眯的,哪怕有一次执行卫莫名其妙地暴打了他一顿,也没见过他反抗......总之,他是个很好的人,大家都喜欢他。

    可就在半个月前,约突然变得暴躁起来,有好几次差点跟人打起来,而且最奇怪的是,他变得很奇怪,经常在无人的角落说些没人听得懂的话。大家都很担心他。

    大概是在两天前,约突然就失踪了,去哪都找不到,有人说他是被抓去了幽闭所,但是就在他失踪前的晚上他突然找到我,跟我说他要去颠覆这个不公的世界,并且让我两天后来尘房找他。

    我当时觉得他一定是疯了,但是看他那副模样只得顺从他的意思答应了下来。

    两天后我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了这里,结果就发现了他的......

    那人的话到此戛然而止,布满血丝的绿色瞳孔里是藏不住的恐惧,他忽然抓住喉咙,哇的一下吐了出来,蓝色的液体将本就阴湿的地面覆上了污秽,令那股腐烂气息更加浓郁。

    西晨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我大致了解了,你先回避一下。”

    “还有,少贴点糜叶,你迟早会死在这上面。”

    说完,他走向尘房深处,那股血腥气息伴随着西晨的走进如浪潮般席卷而来,而墙壁上的血迹也愈加狰狞,这些无不宣示着:

    这是一场血腥残忍的盛宴。

    西晨低下头,只见灰白的地板上一块块已近不能被称作人体组织的东西散落一地,墙壁上的血液在昏黄烛火的照耀下游蛇般舔舐着阴暗,仔细看去上面还有绿色的颗粒物在蠕动。

    西晨的手指在那些肉块之间游动,那墨黑的眼眸逐渐染上鲜红,血液的气息此刻全部被他尽数吸去,而通过这些血液,西晨大致明白了死者生前所经历了什么。

    “被骨虫寄生了,而后破体而出......”西晨淡淡说道,他已近明白眼前这人的死因,同此前那些人一样,都是死于骨虫......

    “可是......为何此处会有骨虫?而且......”西晨神色凝重,他本以为这几起骨虫寄生只不过是意外,但算上今天的这次已是第九起了,这让他不得不思索起埃尔德的猜测

    。也许,并不是意外......

    三十分钟后,西晨走出尘区,回到夜巡者总部。

    他径直走向埃尔德的办公室,推开门,里面除了埃尔德以外还有三位夜巡者,他们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西晨。西晨明白这眼神中暗含的责备与不信任,但他丝毫不在意这些,直接走到埃尔德身边。

    “查清了,和你猜的一样,死于骨虫寄生,从现场来看骨虫很暴躁,估计是到了分化期。”

    埃尔德点了点头,示意那三人先离开,那只深蓝的眼眸中似有暗潮涌动。

    西晨看着比他要高半个头的埃尔德,对方的眼神依旧是一如既往地令人难以琢磨,从他加入夜巡者至今已有两个月,但身为夜巡执剑者的埃尔德时常会给他一种不寒而栗之感,尤其是对方的眼睛,就如海啸般能将一切思绪吞没。

    埃尔德轻叩座面,桌面上随意摆放的几枚恩尔缓缓浮空而起,伴随着埃尔德叩击的频率上下浮动,旋转,并不时如火星般溅出几星暗金颗粒。

    “那么,你怎么想?”

    “我认为是有人有意而为,虽然我来夜巡者的时间不长,但是近五年的卷宗也大致看了一遍,如此频繁地出现骨虫寄生还是在三年前的那次失控案件上。”

    “哦,你是说夏尔吧......真可惜,她本可应前途无量,只可惜她太过相信自己的自控力了......”埃尔德虽如此说道,但他却始终看着西晨,眼神微妙。

    西晨没有理会埃尔德的暗讽,沉默了几秒,继续说:

    “自从十年前的护城清洗以来,可以说在玛思已近很难再见到那些东西了,偶尔有也都是外来黑民携带而来。但是我去尘区查了一下,这段时间内都没有黑民入城,至少明面上没有。”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认为你的猜想是正确的,这些骨虫是被人有意投放的,至于是谁,目前还没有头绪。”

    说完,双方都陷入了沉默,他们都知道这个推测背后的含义,如若处理不当,则又可能会是第二次城乱,第二次倾覆......

    “这样吧,你去通知以诺,让他带几对执行卫去尘区仔细地搜查一下,切勿放过任何可疑人员。”

    “还有,你五个小时后再回来,先别问做什么,到时自会通知。现在先去把你的工作做完。”

    埃尔德轻抬指间,一对暗铜色的戒指便从口袋中飞向西晨。西晨抓住那戒指,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去。

    “还有就是,希望你能改掉戴羊骨的习惯。你要知道,你已不再是黑民,也不再是什么角斗士,你现在是玛思的夜巡者,是光荣的眷顾者。”

    “你明白了吗?”

    西晨立在原地,那透过骷髅的墨眸微缩,而后不屑地冷哼一声,缓缓摘下羊角骨,面无表情,冷漠如冰。

    “光荣?希望当你成为牺牲者的时候也能这么说。”

    “所谓眷顾者,不过是工具罢了。”

    说完,西晨重新戴上羊角骨,离开了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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