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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亲事

    我靠着一个胸膛,感受着对方起伏不定的呼吸,直到听见族里纷纷喊“殿下”,我才知晓自己靠着的便是方才对我严肃警告的太子。

    “求殿下带安饶离开!”

    我来不及看他,若非听见族里人行礼,我如何也不会知道他是谁,我也没有过多的余力去看他。

    眼看太子搀扶着我转身之时,族里纷纷喊“不可”。太子带着毫无情感的语气说道,“本宫行事,你们敢左右?”

    父亲一直没有说话,我想父亲应该是希望太子能帮我吧?

    “殿下,安饶是吐奚家的子孙,与殿下离开不合规矩。”这是族里最有话语权的长者。

    太子没说话,胸口一直起伏未定,喷出的热气挥洒在我的脸上。所有人也不敢多言,就等着太子发话。

    “方才不是要逐女郎出府么?怎得这会儿又承认她是吐奚子孙了?”这是吕宗的话,但是太子并未阻止,想来也是太子的意思了。

    族里认为这事很不光彩,谁会容忍自己的荒唐言行被旁人指责与嘲讽呢?

    “殿下误会了,不是逐她出府,而是劝她与人成婚。到底她已至适婚之龄。”

    对啊,这可是家事了,太子他们再如何身份高贵却也不能插手别人的家事。

    “她不愿!”这是太子的回答。

    “殿下,父母之命并非由她意愿。何况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于她并非恶事。”

    父亲一直未曾发言,族里一直在竭力阻止太子将我带走。

    “殿下,她的亲事已有安排,殿下切莫为难吐奚家。”

    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太子将我是带走还是带不走,我都必须留下与人成婚,似乎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既是父母之命,可吕宗未见古弼大人发话。”周围一下安静,又听吕宗说道,“吕宗愚昧,不知女郎的双亲究竟是谁?”

    便听身后“这这这”了许久,终究没有再发话。太子要将我带走,族里又赶忙行礼阻止,请求太子不可让吐奚闹此笑话。

    我再也承受不住,一阵眩晕使得双腿发软。太子搀扶我的手使了些力道,防止我摔在地上。

    “吐奚安饶博学多才,受君父重视,特赐为五品春衣,即日起入宫当值。”太子说罢,众人唏嘘不已,不由我细想便被横空抱起,又听太子道,“女官婚配当由天子裁决,你们若执意而为便是藐视皇权。”

    我总算在大家的震惊和惶恐下被太子带走,我这才舒下一口气,总算安静了。

    出了府便见贺兰熙的马车已经候在了那儿,她上前两步却又见到太子,只得行了礼不说话,但又心疼我此刻的模样。

    太子径直将我放在马车上,既然贺兰熙已经来了,我自然不能跟太子离开,到底于礼不合。

    “殿下,安饶还是同贺兰女郎去梁郡公府罢!”

    他停下动作看着我,我努力让自己的话清晰可听,“与殿下离开,于礼不合,有伤名誉。”

    他暗自想了想,也觉着我的话在理,便将我抱起来放在贺兰熙的车上,并嘱托贺兰熙好生照顾。又对我说,他今日之言会上禀天子,等我身体恢复便入宫当值。

    我点头,或许这样的安排方能算得上最好了。只要能挣脱族里的无理安排,我即便入宫当值也是好的,我可以想办法寻找若生,也能不用盲目从嫁。

    随后阿暖陪同我前往梁郡公府,下了马车快踏入府时我见太子的马车停在不远处。虽然太子的性格阴晴不定,但他心地总归良善。

    就这样,我便在梁郡公府住下。贺兰熙说,吕宗大人给他外公说起了我,先在梁郡公府调养身体,待恢复后便要入宫当值,因此梁郡公这便对我也多了些照顾。

    贺兰熙道,“安饶,你和太子关系很要好么?”

    怎么说呢?

    算不得多要好,毕竟他是主,我们是仆,只是刚好我的所学于他有帮助。

    “他想让我帮他完成心中所愿。”

    贺兰熙听罢很好奇,哪有让一个姑娘帮一个堂堂太子殿下完成心愿的?

    “殿下对你似乎多有关照。”

    “阿熙,这不是好事么?他需要我帮他,我就能求他保护我,我也便能保护你。”

    贺兰熙听后笑了,点点头很是满意。

    这是事实,各有所求才能友谊长存。我与太子算不得友谊,但我们各取所需也能是一种情谊,一种互利共赢的情谊关系。

    “安饶,你去宫中我可还能再见到你?”

    “怎会不能?你想我了就托人带信,我若不忙必然来见你。”

    贺兰熙点着头,眼里噙着泪却又一脸欢喜的笑开。

    “其实,你去宫里当值是好的。至少族里便不能伤害你了。”

    是,这是其一。

    我若在宫中当值,总能找到机会见鄯善世子,这是其二。

    过了两日,族里知晓我并未去宫中当值,而是在梁郡公府中。这便派了两位叔父与堂兄来,说是接我回去,梁郡公虽受了太子的话对我多照顾,但到底是族中人来寻我,作为旁人不能阻拦,但又不敢放我离去,一时左右为难。

    只是族中叔公既然带了人来,倘若我今日不出梁郡公府,势必会对梁郡公的名声造成困扰,我只得对梁郡公行了个礼感谢他的收留。告别贺兰熙,我便在阿暖的搀扶下离去。

    他们让我呆在屋里,直到乳娘来告诉我说,族里帮我定了一门亲事。因为我入宫当值一事惹的许多世家不敢与我结亲,女子无才便是德,我这样的多少锋芒毕露,并不是宜家之人。其实所谓的宜家之人便是无学识,无见识的女儿家,对于这样的妇人来说夫家好掌控。

    我问乳娘,对方是谁?

    乳娘说这也是管家告诉她的,说是叱罗家的长孙,他的爷爷见过我,不认为我行为反常,倒还觉着我的性格正好与他互补互助。

    我能想到的那一定是翻译佉卢文的时候。那时我一门心思埋头翻译,也没空闲时间去看旁的什么,我也不认识那些朝中官员,想来便是那时候了。

    再等等吧…

    我取出怀中的佛串,望着窗外,若生,我该怎么办?没有谁能帮我了,我只能入宫当值,否则族里会让我成婚。

    入宫当值,一切自由包括生死都不属于自己了。

    第二天阿暖来告诉我说,叱罗家的那位长孙回信了,他也同意了这门亲事。我不知道信中内容,觉得很好奇,他不曾见过我,不知我为人脾性,甚至不知我容颜怎样。

    后来父亲来给我说了这事,他说那人叫叱罗敦,听闻姿容美貌,举止得体,想来也不差,与我倒也郎才女貌。叱罗大人信中说他不喜深宅内院太过唯命是从的女子,我这般有思想学识的反而让他满意,想来既是认可了我,那往后自然也会尊重我,与我相敬如宾,这般来说是最好了。

    “父亲能为母亲与族里抗衡,所以只能尽量为女儿找了可靠的人家,父亲是个好夫君,也想做个好父亲,可是父亲怎知女儿心中委屈?”我看着父亲,他也紧蹙眉头,可是我不能怪他。“父亲,安饶不想与人成婚。”

    “安饶,你与父亲说实话,你可是为了若生?”

    我垂下眼眸不再说话,所以这是默认了,父亲明白。

    “安饶,你与他只是幼时同伴。如今横在你们中间的不仅是家,还有国。他没能寻你,你也寻不见他,就像族里所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是到了适婚之龄。况且大师说过的话,父亲怎会不担忧?祸水如何暂且不说,父亲母亲怎能让你薄命?如今叱罗家这般看好你,丝毫不畏惧流言,叱罗家的长孙也亲口允下这门亲事,这真真是最好了。”

    “父亲母亲两情相悦,鹣鲽情深是因中间未曾参杂家族利益。父亲,叱罗家与吐奚家的姻亲不是我想要的,安饶想要父亲与母亲那样的婚姻。”

    “你和若生不同,叱罗家世代乃朝廷重臣,待叱罗敦掌家,你自然是当家的主母。”

    我跪在地上重重行了一礼,我吐奚安饶生来叛逆,既然家中靠不住,那我就靠自己。

    “安饶不孝,只怕辜负了父亲的心意。安饶既是天子赐封的五品春衣,那么不日便会入宫当值,恐是不能履行家族的安排。”

    父亲看着我,久久不曾说话。

    我不怪父亲,因为在他看来,叱罗家是他对我最好的安排,可惜我意不在此。我宁可此生不嫁,也不想背负着家族利益和责任去与一个从不相识的人成婚。

    父亲眼看劝不了我,只能叹了口气离开。后来父亲也与族里说,姻亲之事可否暂缓,我如今既然是宫里的女官,那就该向陛下请旨。可族里始终认为太子当时只是为了带我离开而故意找的托词,陛下怎会同意让我做女官,况且至今没有正式的文书。

    后来贺兰熙因为担心我,便来府里寻我,我便将府里的决定告诉了她。只怕他们商谈好后,就会选了日子,族里还未向母亲索要我的生辰八字,应该还在与叱罗家商谈。

    贺兰熙也知道,一旦要走我的生辰八字,那么这事就彻底决定了。

    贺兰熙问我为何不愿成亲,她也向外公打听过叱罗家,似乎名声也不差,那位长孙也不曾听过有什么坏名声。我既是宁可入宫当值,也不愿应了这门亲事,那我定然是心中有了良人。

    贺兰熙很聪明,虽然她身材单薄,看着柔弱,但她心思缜细,观察入微。可惜没有远大抱负,否则也是位女才子。

    “安饶,可是?”

    我看着她未语,“我知道,他不会是太子殿下。我的直觉不会错,虽然你们看似关系很好,但是安饶与殿下其实并非同道中人。”

    我捏着贺兰熙的鼻子,笑道,“安饶与殿下,只会是君臣关系。你说的没错,其实我们并非同道中人。”

    贺兰熙抱着我的手,偏头来说,“那么安饶,你的心里可有同道中人?”

    有,却也不能说,谁也不能说。

    我挑着贺兰熙的下颚,又揽着她的柳腰笑道,“有,便是你,我的阿熙。”

    我们打趣了会儿,眼看时间也不早了,贺兰熙与我告别。她说,似乎能帮我的,还真就只有太子殿下了。

    对啊,我怕他,却又不得不求他,世人总是做着违心的事。

    又过了两日,父亲说叱罗家婉拒了我的事,原因很可笑,天子亲自给叱罗敦指了一门亲事,甚至连良辰吉日都已选好,就等新人拜堂成亲。

    这事好在外人都不知晓,否则族里的几位长者可不气死,这真真是羞辱至极。虽说我被婉拒了,多少影响了一些我的名声,可最损颜面的还是他们。这从头到尾,可都是他们在主张此事的。

    就在我窃喜之时,宫中来了人宣读圣旨,便是正式让我择日入宫当值的文书。这才是天降的大好消息,我当时激动的快要溢出眼泪,直到那道圣旨交到我的手中,我总算不用听从族里安排,随便与人成婚了。

    内侍将圣旨交到我手里时小声道,“恭喜女郎,好在不负殿下这几番说辞。”

    内侍走后我一直僵硬地跪在原地,直到父亲母亲将我搀扶起来我都还木讷地抓着手里的圣旨。原来,是殿下帮我求来的。

    父亲给了内侍一些感谢钱,内侍掂量了一下很是满意,便行了礼离去。

    后来贺兰熙来与我道贺时我才知晓,竟然是她去寻的太子。他拖梁郡公给吕宗带了信,吕宗这才将我的事告诉给了太子,若非如此,内侍大人怎会那般及时赶来帮我躲过此劫?

    族里再不能左右我的事,我总算能正眼平视他们,我不再畏惧他们了。从今往后,我的生死都由天子决定。

    宫里会有属于女官专门的服饰,所以我除了那个小木箱以外,什么也没带了。与父亲母亲告别后,只让母亲万加注重身体,倘若想念我便让父亲告知一声,虽然不能时常回家,但请一两日假应该也不难。再让父亲多多关照乳娘和阿暖,阿暖比我大半岁,若有好的人家,便帮她定了亲事,许她后生无忧。

    我踏上马车时,回头看了一眼匾额,它终究不是我能安定一生的家

    到了宫门外时,贺兰熙赶了来,她说她会想我,她一定会想我的。我拍了拍她的手,告诉她,这道宫门一定无法阻断我们的感情,因为,事在人为。

    她闪着泪光点点头:嗯,事在人为!

    一切,都事在人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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