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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报复一下

    天亮了,街上又响起了拖拉机“轰隆隆”的声响,干农活的人们早早地便出了门,寻思着把昨天耽搁的时间给找补回来。

    虽然大家心里依然对拐子家的事儿充满了好奇,但谁也没有跑到那个门户紧闭的家里再去看一圈儿热闹,地里的苗子可不等人,一年收成的好坏与否要落实到每一天上。

    更何况,那门关得实在严实,竟连一丝声响也不带漏的。

    李池这几天忙得很,他开着车在各处窜来窜去的,就希望早点把村里的事儿给定下来,奈何他叔不给面子,只说之前商议着村里开会,要大伙儿一起商定,但这事的发起人原本是陶情,制定具体方案的也是陶情,现下陶情都成这样了,那这事儿就该缓缓再谈,反正那边也才刚打了个地基,连砖都没添上几块,要把屋子盖出来也还得不少时间。

    “哎呀,回头再说!”

    村长总是这么打发他侄子,把他侄子给打发得一脑门的官司。

    “房子该建就建嘛,咱先商量商量,别等着房子建好了,咱还没商量妥,那不耽误赚钱么!”

    李池跟个苍蝇一样,“嗡嗡”地在他叔的周围营造着环绕立体声。

    “哎呀,再等等!”村长不耐烦地用拐棍赶着“苍蝇”,“等拐子他媳妇好了再说,她是了解咱们这边情况的,别回头你再会错了意,到时候再导错了向。”

    “啥!”李池被他叔弄懵了,“叔啊,您别开玩笑啊,您还指望个疯子呢?就她那样儿的,不给送到医院里就不错了,再说,鬼知道她啥时候能好啊!”

    村长懒得理那个大呼小叫的家伙,只是悠悠地拎着拐棍往回走,状似无意地随口甩了一句:

    “那谁知道呢……”

    “……”李池很想当场表演一下“抓耳挠腮”这个词。

    在他叔那儿差点撞破头的李池无奈地晃到了拐子的家门口,他看着紧闭的木门,犹豫了半天也没能伸手去敲一下,正当他想着“要不算了吧”的时候,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满脸疲惫的拐子端着一盆脏水跟门外的李池打了个照面。

    “嗯?啥情况?”拐子将脏水泼在门前的小菜圃里,有些迷糊地抓了抓脑袋。

    “你,你这是啥情况?”

    李池不答反问,他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拐子,寻思着这人不会刚睡醒吧。

    “哦,昨晚让那个疯婆娘闹了半宿,后半夜才睡下,咋的,你找她有事儿啊?”

    拐子揉了揉眼,跟个没事儿人似地给李池让了个空儿。

    李池连连摆手,心想我找个疯子有啥好聊的,我又不是心理医生。

    “没没没,没啥事儿,就是想着问问嫂子咋样了……没啥别的事……”

    李池随口搪塞着,刚想找个借口开溜,哪知拐子竟一本正经地回了他:

    “哦,她好着呢,就是没啥精神,也不愿意吃饭,其余也没啥大毛病,你也知道,她那天撒了一顿泼,自个儿过后琢磨过味儿来了,寻思着丢人,所以这些天也不愿意出门,不过你要是有事儿找她的话,就进去好了,她这会儿醒着呢。”

    李池越听这话越觉得诡异,大夏天的,平白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瞪着眼小心地瞅着拐子,想在心里估摸着面前这个老男人的精神状况,并且很认真地在心里思索着“疯病到底会不会传染”的这个问题。

    拐子茫然地看着李池神经兮兮的举动,搞不明白他是个啥意思,不过自己实在是困得很,看着李池也确实没啥想说的,便想回去继续补觉去。

    “你要是没啥事儿的话,俺就回去补觉了昂……”

    拐子打着哈欠,扭头往里走去。

    李池略一犹豫,心里的好奇还是战胜了胆怯,他伸手“诶”了一声,又觉得不知道该说啥,便直接跟了进去。

    刚一进门,李池差点掉头就跑,屋子里暗沉沉的,所有的帘子都被拉上了,虽然并没有严丝合缝,但终究跟外面的大晴天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这,这拉着帘子干啥……”李池颤颤巍巍说着,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

    “你弄那个样子做啥?”

    拐子看着他心惊胆战那个样子,差点没笑出声儿来,丝毫没记起自个儿前两天大气儿都没敢喘一声的样子。

    “没跟你说吗,刚才俺们在睡觉,这才刚起呢,你嫌暗的话,俺把帘子拉开不就得了么。”

    说着,拐子把帘子挨个儿卷了起来,屋子里顿时亮堂得连灶台上的灰都能看得见。

    李池犹豫着探头去看里屋,又怕看见啥不该看的,便先用一只手捂着上半张脸,从指缝儿里往里瞄着。

    出乎李池的意料,炕上的被褥被叠得整整齐齐的堆放在一边,陶情也没有躺在床上,只是靠在炕头上眯着眼养神,听见门口有动静了,就抬眼看看,瞅着李池跟个老鼠似的躲在门后不敢进门。

    “我能吃了你么……”

    陶情蔫儿蔫儿的声音飘到李池的耳朵里,他这么听着,居然很想点点头,因为此刻慵懒的陶情实在太像那个窝在盘丝洞里等着吃人干的妖女了,不过脑子里虽然这么想着,他还是进了门,心里也没刚才那么紧张了,只是有些拘谨地坐在炕边上。

    在两人说话的空当里,拐子把里屋的帘子也给卷了上去,阳光照了进来,在陶情那张惨白的脸上多添了几分温度。

    陶情蓦地睁大了眼,上下的眼白夹着中间的黑眼仁,看着分外渗人。

    李池又想跑了,可还没等着他将想法付诸行动,拐子却在身后将屋门“啪”得关上,并且转身挡在了屋门前,李池一愣,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向陶情,却惊悚地发现陶情露出了一个吓死个人不偿命的笑容。

    小商人怂了,他伸手攥住胸前的衣襟,轻轻地咽了口唾沫。

    “干,干啥这是……”他小声地问道。

    陶情没有回答他,反而看向仍旧堵着门的拐子,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

    “我记得,前些年,旁边村里出了一桩命案?”

    她这句话问得莫名其妙的,却听得李池心里一阵哆嗦。

    “可不是咋的,好好的一个人正在地里干着活儿呢,就被一疯子在背后捅了一刀,当时人就没气儿了,连救护车都没等到。”

    拐子一板一眼地回着陶情。

    “那……”陶情伸手轻点着下巴,“后来这案子是怎么处理的?”

    “唉,”拐子叹了口气,看着颇为惋惜的样子,“还能咋判,疯子杀人又不偿命,那疯子的爹妈把人给领回家关了一阵儿,后来看着那疯子情绪也一直很稳定,他家里人也不管了,就又把他放了出去,到现在还在村子里瞎溜达呢。”

    “哦~”陶情像是恍然大悟一样,做作地“哦”了一声,双眼却一直盯在李池的脸上。

    李池的心一下堵到了嗓子眼儿,他紧张地看着陶情,深怕她一下子扑过来,也给自己来那么一下,他太紧张了,以至于他并没能发现陶情那份几乎要写在脸上的做作。

    “不是,嫂,嫂子,这是干啥……”

    李池吓得几乎要昏厥,他求救似地转头看向拐子,却发现拐子的脸上也挂着同样诡异的笑容。

    陶情忽然将手背到身后去,像是在摸索着什么,李池几乎就能预见接下来发生的事:那身后藏着的必是一把刀,那刀必然是闪着冰冷的寒光,这个疯子必然是疯了的,如果她捅死自己,也不用负法律责任……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晕倒。”

    李池很争气的没能果断晕倒,相反,他突然爆发出了惊人的行动力,边喊着“救命”边从炕上跳了下来,一把就将堵着门的拐子给推到了一边,然后继续惨叫着冲了出去。

    拐子显然没料到,这个斯斯文文的小商人爆发起来居然这么大力,他没啥准备的就被掀到了一边儿,差点撞到桌角上。

    李池的惨叫在屋里绕梁半天,直到人都跑没影儿了,那声音却依然将屋中两人的耳朵给炸得嗡嗡作响。

    屋里安静了片刻,然后也不知道是谁先笑出了声儿,接着“哈哈哈”的大笑便连成了一片。

    “活该。”陶情解恨地骂道。

    李池手脚并用地滚到了他叔家,一进门就扑倒在他叔的拐棍下,把他叔吓得差点没蹦起来。

    “这是咋!”

    村长赶紧把人扶起来,急得连声问着。

    “那个,那个疯子,她,她要捅死我!”李池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她,她就是疯了,您居然还指望她来商量事儿?”

    得,吓成这样还不忘惦记他的生意,看来还没被吓傻。

    村长瘪了瘪嘴,将搀着他侄儿的手一下松开,李池失了借力,差点歪倒在地。

    “咋回事,你有话就好好说!”老爷子的脾气一上来,也是挺刚硬的。

    李池定了定神,便心有余悸地将方才发生的事儿给他叔转述了一遍,老爷子听完后,纳闷地皱起了眉头。

    “命案?疯子?没听说过啊,什么时候的事儿,俺怎么不知道?这十里八村儿的,除了咱们这儿有个疯子,啥时候又多出来个疯子?”

    “她,他们说的!”李池急得满头大汗,差点就给他叔跪下了。

    “赶紧打电话报警吧!别到时候真出了事儿,那可怎么是好!”

    村长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侄儿,觉得他不像是在开玩笑,但关于命案一说,他也确实没听说过,按道理讲,发生这么大件事,隔天就能传遍整个镇,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漏的。

    “别慌,走,跟俺看看去。”村长略一沉吟,拎着拐棍就要往外走。

    李池吓得想去拦他叔,奈何老头儿犟得很,非要去盘丝洞里瞅瞅里面有啥妖魔鬼怪,李池有心告诉他里面就一蜘蛛精,还是赶紧报警要紧,正在犹豫着,老头儿都走出老远了。

    李池一咬牙、一跺脚,还是追了上去。

    等到了拐子家,李池躲在他叔的身后,小心谨慎地往里走着,走到灶台旁,还顺手拎了个树枝子,也不知道这小树杈能打死谁,村长倒是没啥顾忌,直接推屋门走了进去。

    李池将树枝子横在胸前,小心谨慎地探进个脑袋。

    等到看到拐子和陶情正盘腿儿对坐在炕上,并且面前还摆了一盘瓜子时,李池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被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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