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咏兰
殷江邻严肃的点点头，纸张铺开在紫檀木桌面上，他抚着胡须，先将殷棠写的诗拿起，殷棠字写的娟秀，初看便叫人觉得赏心悦目，待看到一半，眉头舒展，念出其中一句，“西风寒露深林下，任是无人也自香。此句乃点睛之笔。”
“兰乃花中君子，不媚俗而品性高洁，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女儿窃以为这便是最值得赞扬的地方。”殷棠从容开口，适时的说出了自己见解。
殷江邻赞赏的点点头，“棠儿颇有一番见解，正是这个道理，今日为父定兰为考题，一是想考验尔等学识，二是，希望尔等习得兰之品性，待尔等日后有了婆家，在外头代表的将是殷家的脸面，我殷家乃清流门第，教养的女儿自然也不能辱没了门楣。”
三人听完殷江邻的说教，齐声回道：“女儿谨记父亲教诲。”
殷江邻大笑，看着殷棠，“吾女才学，堪比卫家女也。”
殷江邻素日里板正惯了，少能从他嘴中听得夸赞之词，卫家乃是京城第一才女，殷江邻以她二人相较，评价可谓是极高了，殷棠听得夸赞，嘴角绽出一抹笑，低眉间，眼若秋波婉转，胜似海棠醉日，端的是无限美好，桌上兰花黯然失色。
继而殷江邻执起大姐殷隅兰的诗，草草几眼便看尽，虽无大赞，亦表示认可。
最后只剩下殷枳一人，纸上墨迹尚且没有干透，殷江邻一手端起茶杯浅啜一口，一手执起她的诗，殷枳定定望着他，只求不要太苛刻才好，她等呀等却迟迟等不来评价，他端着那首五绝像是端了篇文章似的看了许久，久到殷枳都觉得是否哪里写的不合适招得他生气了。
又一盏茶的工夫，殷江邻终于抬起了头，将纸放在桌面上，“为父没想到枳儿竟也有此等才华。”
虽是夸赞的话，可殷枳却没从他脸上捕捉到惊喜之情。
“父亲谬赞了，女儿文思浅薄，不及二姐之才华。”
殷江邻望着她半响，突然一句，“枳儿，有大志向。”
乍闻此言，他心里有些忐忑，她以为，没人能读出她诗里暗藏的情绪，但她的父亲透过她的诗，读出了她字里行间对当前处境的无奈，及其野心。
生在空谷，众草芜没，怎甘孤芳自赏。
必要搏一搏，才不枉人世走一遭。
殷江邻拿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文周跑了进来，文周是服侍在他身边的小厮，此刻径直跑到他面前贴着他的耳朵低声说了些什么，文周说完后，殷江邻的脸色便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他颇有些烦躁的皱起眉头，一撑膝盖站起身，摆摆手：“今日就到此为止，你们三个先回去吧。”
说罢大步离去，文周小跑跟在其后。
“你是个有野心的。”殷棠低着头把玩着手中毛笔，意有所指。方才那纸放在桌面之上，她离的近，窥见了全诗。
殷枳没说话，转头看着她，她这才侧过脸，“不过有时候，有野心，反而不是好事。”她脸上换了一种神情，说不出是奚落，还是别的。
众人各自起身离开书房，伺候殷棠的丫鬟在门外候着，殷棠出去，那小丫鬟立刻迎上来跟在身后，“我看方才父亲脸色不好，你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丫头低垂着头，回道:“听说是新来的姨娘惹了大夫人不痛快，叫大夫人收拾了一番，这会正在罚跪呢。”
殷棠听完面色不善，碍于有旁人在场倒没有说什么，只冷冷哼了一声，领着小丫鬟大步离去了。
殷隅兰与殷枳离得近，方才将那小丫鬟说的话听见了一些，殷隅兰叹道：“她也是个可怜的。”
谁说不是呢。
走了一会儿殷隅兰又说，“我们院里新来了个丫头，做得一手好果子，待会儿我叫那丫头做些栗子糕送去给你也尝尝。”
殷枳笑着接受了她的好意，殷隅兰没有告诉她，昨日她身边的丫鬟路过尔雅堂，听见她院里的菊月正在跟大夫人嚼舌根子呢。
回了院子里，菊月正斜斜倚在墙边，手里捏着枚嫩白的糕点，看见她来了，将糕点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上残渣，慢悠悠的转身回到房里。
殷枳心里觉得她这样目中无人，是非得给她点教训不可了。
走到房间里，她低头将一张叠的方正的纸从袖口里掏出，正是方才写的那首诗，隔着窗户纸透进来的光她盯着那张纸沉默了半天，并没有将它打开，而是摊开一本书，将那张纸夹进去。
殷枳合上书，心想，此后再不会将野心暴露在他人面前了。
尔雅堂
大夫人坐在上首，面上怒气未消，她看着在她眼前跪着的聆歌，一只手钳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同她对视，“我做这当家夫人将二十载，什么狐媚货色没见过，我敬你有三分勇气，敢来挑战我，那好，陪你玩玩又如何。”
地上的聆歌死咬着牙，挤出一抹笑，“正室夫人就这点心胸？不过是老爷多去了几回秋水楼就装不下去贤妻良母了？我聆歌才只是第一个，日后还会有闻歌听歌唱歌来勾搭老爷，那时夫人又当如何?”
大夫人似乎是气极了，一把甩开聆歌的脸，拿起帕子细细擦着自己手指，像是嫌她脏，而后自上而下俯视着她，像看一只蝼蚁似的，“一个戏子，敢在我面前讲狂话，那我不妨教教你这大户人家的规矩。”
说着背干挺直，冷声道：“掌嘴。”
原先立在她身边的那个婆子立时眼露凶光，上前粗鲁的捏起聆歌的下巴，也不废话，抡圆了胳膊“啪”的一声脆响落在聆歌的脸上，原本白嫩的脸上顿时一个清晰的五指印。大夫人没有喊停，王婆子亦不敢停，一个接一个巴掌暴雨般落下。
那聆歌倒也有骨气，愣是一声未吭，只睁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瞪着夫人，大夫人自来吃软不吃硬，落在她眼里就是赤裸裸的挑衅，遂由着王婆子一直打竟也不喊停。
直到殷江邻匆匆赶来，看见堂内情况怒喊住手，那王婆子才悻悻收住手。
殷江邻走上前，看见聆歌脸上红了大片顿时一阵心疼，地上跪着的聆歌看见殷江邻来了立马捂住肿了的那半边脸，眼里水汽氤氲，“妾身丑的很，老爷别看。”
殷江邻瞧见原本貌美如花的聆歌此刻柔弱无助的缩在一边，心下不免多了些火气，他看着大夫人的脸，冷声道：“这是做什么！”
大夫人自然是瞧见他眼里方才的疼惜之情，又见他为了一个妾竟然冲着自己发火，顿时语气不好起来，“不知哪阵风又刮进了老爷耳朵里，我这正教导底下人呢，老爷来的倒巧。”
“兰乃花中君子，不媚俗而品性高洁，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女儿窃以为这便是最值得赞扬的地方。”殷棠从容开口，适时的说出了自己见解。
殷江邻赞赏的点点头，“棠儿颇有一番见解，正是这个道理，今日为父定兰为考题，一是想考验尔等学识，二是，希望尔等习得兰之品性，待尔等日后有了婆家，在外头代表的将是殷家的脸面，我殷家乃清流门第，教养的女儿自然也不能辱没了门楣。”
三人听完殷江邻的说教，齐声回道：“女儿谨记父亲教诲。”
殷江邻大笑，看着殷棠，“吾女才学，堪比卫家女也。”
殷江邻素日里板正惯了，少能从他嘴中听得夸赞之词，卫家乃是京城第一才女，殷江邻以她二人相较，评价可谓是极高了，殷棠听得夸赞，嘴角绽出一抹笑，低眉间，眼若秋波婉转，胜似海棠醉日，端的是无限美好，桌上兰花黯然失色。
继而殷江邻执起大姐殷隅兰的诗，草草几眼便看尽，虽无大赞，亦表示认可。
最后只剩下殷枳一人，纸上墨迹尚且没有干透，殷江邻一手端起茶杯浅啜一口，一手执起她的诗，殷枳定定望着他，只求不要太苛刻才好，她等呀等却迟迟等不来评价，他端着那首五绝像是端了篇文章似的看了许久，久到殷枳都觉得是否哪里写的不合适招得他生气了。
又一盏茶的工夫，殷江邻终于抬起了头，将纸放在桌面上，“为父没想到枳儿竟也有此等才华。”
虽是夸赞的话，可殷枳却没从他脸上捕捉到惊喜之情。
“父亲谬赞了，女儿文思浅薄，不及二姐之才华。”
殷江邻望着她半响，突然一句，“枳儿，有大志向。”
乍闻此言，他心里有些忐忑，她以为，没人能读出她诗里暗藏的情绪，但她的父亲透过她的诗，读出了她字里行间对当前处境的无奈，及其野心。
生在空谷，众草芜没，怎甘孤芳自赏。
必要搏一搏，才不枉人世走一遭。
殷江邻拿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文周跑了进来，文周是服侍在他身边的小厮，此刻径直跑到他面前贴着他的耳朵低声说了些什么，文周说完后，殷江邻的脸色便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他颇有些烦躁的皱起眉头，一撑膝盖站起身，摆摆手：“今日就到此为止，你们三个先回去吧。”
说罢大步离去，文周小跑跟在其后。
“你是个有野心的。”殷棠低着头把玩着手中毛笔，意有所指。方才那纸放在桌面之上，她离的近，窥见了全诗。
殷枳没说话，转头看着她，她这才侧过脸，“不过有时候，有野心，反而不是好事。”她脸上换了一种神情，说不出是奚落，还是别的。
众人各自起身离开书房，伺候殷棠的丫鬟在门外候着，殷棠出去，那小丫鬟立刻迎上来跟在身后，“我看方才父亲脸色不好，你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丫头低垂着头，回道:“听说是新来的姨娘惹了大夫人不痛快，叫大夫人收拾了一番，这会正在罚跪呢。”
殷棠听完面色不善，碍于有旁人在场倒没有说什么，只冷冷哼了一声，领着小丫鬟大步离去了。
殷隅兰与殷枳离得近，方才将那小丫鬟说的话听见了一些，殷隅兰叹道：“她也是个可怜的。”
谁说不是呢。
走了一会儿殷隅兰又说，“我们院里新来了个丫头，做得一手好果子，待会儿我叫那丫头做些栗子糕送去给你也尝尝。”
殷枳笑着接受了她的好意，殷隅兰没有告诉她，昨日她身边的丫鬟路过尔雅堂，听见她院里的菊月正在跟大夫人嚼舌根子呢。
回了院子里，菊月正斜斜倚在墙边，手里捏着枚嫩白的糕点，看见她来了，将糕点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上残渣，慢悠悠的转身回到房里。
殷枳心里觉得她这样目中无人，是非得给她点教训不可了。
走到房间里，她低头将一张叠的方正的纸从袖口里掏出，正是方才写的那首诗，隔着窗户纸透进来的光她盯着那张纸沉默了半天，并没有将它打开，而是摊开一本书，将那张纸夹进去。
殷枳合上书，心想，此后再不会将野心暴露在他人面前了。
尔雅堂
大夫人坐在上首，面上怒气未消，她看着在她眼前跪着的聆歌，一只手钳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同她对视，“我做这当家夫人将二十载，什么狐媚货色没见过，我敬你有三分勇气，敢来挑战我，那好，陪你玩玩又如何。”
地上的聆歌死咬着牙，挤出一抹笑，“正室夫人就这点心胸？不过是老爷多去了几回秋水楼就装不下去贤妻良母了？我聆歌才只是第一个，日后还会有闻歌听歌唱歌来勾搭老爷，那时夫人又当如何?”
大夫人似乎是气极了，一把甩开聆歌的脸，拿起帕子细细擦着自己手指，像是嫌她脏，而后自上而下俯视着她，像看一只蝼蚁似的，“一个戏子，敢在我面前讲狂话，那我不妨教教你这大户人家的规矩。”
说着背干挺直，冷声道：“掌嘴。”
原先立在她身边的那个婆子立时眼露凶光，上前粗鲁的捏起聆歌的下巴，也不废话，抡圆了胳膊“啪”的一声脆响落在聆歌的脸上，原本白嫩的脸上顿时一个清晰的五指印。大夫人没有喊停，王婆子亦不敢停，一个接一个巴掌暴雨般落下。
那聆歌倒也有骨气，愣是一声未吭，只睁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瞪着夫人，大夫人自来吃软不吃硬，落在她眼里就是赤裸裸的挑衅，遂由着王婆子一直打竟也不喊停。
直到殷江邻匆匆赶来，看见堂内情况怒喊住手，那王婆子才悻悻收住手。
殷江邻走上前，看见聆歌脸上红了大片顿时一阵心疼，地上跪着的聆歌看见殷江邻来了立马捂住肿了的那半边脸，眼里水汽氤氲，“妾身丑的很，老爷别看。”
殷江邻瞧见原本貌美如花的聆歌此刻柔弱无助的缩在一边，心下不免多了些火气，他看着大夫人的脸，冷声道：“这是做什么！”
大夫人自然是瞧见他眼里方才的疼惜之情，又见他为了一个妾竟然冲着自己发火，顿时语气不好起来，“不知哪阵风又刮进了老爷耳朵里，我这正教导底下人呢，老爷来的倒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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