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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幻月舞会(2)

    “你干吗?”天宗我语带愠怒。

    “洗澡,”方飞没好气说道,“参加舞会总要光鲜一点儿。”

    天宗我不觉语塞,双方见面以来,方飞终于占了他一次上风,尽管聊胜于无,心里也舒坦了不少。

    他洗了又洗,洗足一个时辰,又花一个时辰用“血虫凝胶”涂抹新老伤疤,直到脱掉死皮,一片光滑,要不是天宗我厉声催促,他真想就这样磨磨蹭蹭地混一辈子。其间他的脑子转个不停,反复思索对策,直到脑门作痛,也是毫无头绪,只要大魔师对他心思了如指掌,任何奇计妙策都是白费工夫。

    方飞不胜沮丧,又想魔道奸细,但觉云炼霞未必就是内奸,乾坤袋是帝江收缴的,回头交给了山烂石。胖道师理应不是奸细,至于乾坤袋如何转到云炼霞手里,方飞已经下水,再也一无所知。任何碰过袋子的人都有嫌疑,要把灯竹塞进乾坤袋也并非难事……

    “看来你不想出去了?”天宗我忍无可忍,话里透出杀气。

    “谁说的?”方飞拖延不过,只好穿上衣服,走出盥洗室,但见吕品趴在床头睡得人事不知,通灵镜撂在一边,定格在《飞行万象》的胜利画面。

    方飞暗暗叹气,真想跟懒鬼交换身子,好好品尝一下无忧无虑的滋味。

    “灯竹。”大魔师的声音冷如冰水,浇灭了方飞的憧憬,他咕哝一声,掀开枕头,塞进灯竹,迟疑一下,才又慢慢放下。

    “你在干吗?”吕品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方飞跳了起来,他拧转僵硬的脖子,瞪着懒鬼问:“你没睡?”

    “刚醒!”吕品打了个呵欠,“舞会结束了吗?”

    “还没开始。”方飞哭笑不得。

    “无聊,”吕品翻身下床,“什么破舞会?闹得鸡飞狗跳,还不如好好睡觉”

    方飞摇头说道:“你可能是唯一不盼望舞会的学生。”吕品扫他一眼:“我看你也不怎么来劲。”

    “是吗?”方飞心里不胜凄凉,“我可跟你不一样。”

    “对呀!”吕品摇头晃脑,“你可是冠军,世界的焦点,万众瞩目的感觉一定挺过瘾。”

    “没什么意思,”方飞味同嚼蜡,“就像个傻子。”

    “你真是个怪人,”吕品打了个呵欠说,“就跟我一样。”

    两人一路闲聊,离开龙尾区走向天籁树。方飞不时回头观望,想要看看谁进了宿舍,可是夜色昏暗,什么也没发现。

    “你看什么?”吕品顺着他的视线张望。

    “没什么?”方飞支吾,懒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奇怪,我觉得你鬼鬼祟祟的。”

    “胡扯……”方飞嘴里反驳,心里却大叫:“你说得太对了。”

    远处飘来美妙熟悉的歌声——

    “孤独的天籁树,柔丝缠着横枝。

    曲儿悠悠流淌,缓缓诉说相思。

    花儿翩翩起舞,树下站着少女……”

    宁柔然的歌声来自天籁树下,两人循声走去,见到景象让他们瞠目结舌——造化笔大显神通,环绕参天巨树画出了一座浑圆的城市。

    圆城气势恢宏、金碧辉煌,每一张桌椅都颇具匠心,花妖推着餐车来来去去,车上的饮料佳肴任人取食。学生坐在圆城高处,听着宁柔然的歌声泪流满面,身子疯狂摇摆,手里高举毛笔,不断发射“流星符”,五颜六色的光团尖啸着冲上高天,又如暴雨似的缤纷下落,一阵紧接一阵,光华绚烂,漫无休止。尽管如此,比起更高处的景象却又不值一提,人来疯的老笔妖狂笑着掠过夜空,画出漫天焰火,穷极人间想象。

    “这也……”吕品抬头望天,“太奢侈了吧?”

    “是吗?”方飞满腹心事,再华丽的景象也无法让他打起精神。

    “你看见了?对吧?”吕品有点儿诧异地望着他,“你也太淡定了吧?”

    “你们怎么才来?”简真吼叫着冲过来,两手叉腰,瞪眼望着吕品,突然伸出双手,使劲扪扯懒鬼的脸皮。

    “干吗?你干吗?”吕品从牙缝里迸出怒吼。

    “噢!”大个儿收回双手,拍了拍说道,“看起来是真的。”

    “你什么意思?”吕品揉着脸颊两眼出火。

    “呵。”简真忸怩地说,“我看你是不是狐青衣变的。”

    “少来!”吕品狠狠踹中大个儿的胖脸,“你就是故意的。”

    “哟,九星之子!”水灵光像是从地里冒出来的,“你上哪儿去了?我可找了你好久。”方飞心里发出呻吟,支吾说:“我去休息了一下。”

    “噢,”水灵光不客气地拉扯方飞的衣襟,“你的衣服太简单了,我认为应该换一个华丽点儿的式样,喏,至少也得像皇秦那样……”

    方飞顺她手指望去,忽见皇秦走了过来,雪白的礼服上点缀浅金色的虎皮斑纹,银灰色的斗篷水波荡漾,颈上缠绕虎尾状的围脖,领口别了一块硕大的蓝宝石领针,下面暗金色的纽扣煜煜生辉,配上男孩俊美的面容、浓密的金发,简直就是一幅正在行走的油画。

    “你打算选择什么曲目?”水灵光唠叨个没完,“当然啰,这是个人隐私,不过为了满足大家的好奇心,你能不能向我透露一点点,就一点……”

    “借过,”皇秦拨开女主播,“我找方飞有事。”

    “噢噢,”水灵光夸张地尖叫,“你们可是老对手,请问你找他有什么事?”边说边把“留声符”送到皇秦嘴边,后者扫她一眼,冷淡说道:“私事!”

    “私事?”水灵光有点儿转不过念头,“那个……”

    “也就是说……请你走远一点儿,越远越好。”

    女主播的笑容僵了几秒,忽又回复常态:“我们得尊重隐私,隐私可是个好东西……”她一边找台阶,一边恋恋不舍地走向树下,“我们先去采访一下宁柔然,据说《天籁树下的少女》是她写给前男友的情歌。这个人到底是谁?许多年来一直都是个谜……”

    “那是影魔,笨蛋!”方飞心里暗骂,回头瞪着皇秦,“你要说什么?”

    太子爷的目光投向他身后,简真、吕品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瞪大眼睛严阵以待。皇秦略一沉默,开口说道:“为什么救我?”

    “没有理由,”方飞一老一实地回答,“脑子一热!”皇秦不太满意,微微提高声量:“你就不怕输掉比赛?”

    “你为什么比赛?”方飞反问。

    “为了胜利。”皇秦回答。

    “对我来说,任何胜利都比不上生命重要。”

    “每天都会死人。”皇秦语带嘲讽,“死亡常有,胜利不常有。”

    “你说得对,”方飞心中一阵酸痛,“可是如果能够,我愿意用所有的胜利来换取我父母的生命。”

    皇秦诧异地望着他,眼神复杂难明,他沉默半晌,低声说道:“不管怎么样,谢谢你救我。”右手伸出一半,想起往事,又讪讪地打算收回。

    “不必客气。”方飞伸手跟他握了一下,皇秦愣了愣,匆匆转身走开。

    “你不光赢得比赛,你还赢得他的心。”吕品在后面感叹,方飞回过头,不解地看着他。

    “你不知道吗?”吕品望着他眼神奇怪,“皇秦的母亲被指控为魔道间谍,皇师利当着全世界亲手处决了她。那时皇秦快满两岁,我猜他知道这件事,没准儿还亲自看过录像。”

    简真压低嗓音:“我老爹说,当时皇师利跟燕玄机、天皓白处境一样,都有家人进入魔道,可是只有他亲自处决了妻子。直播以后,舆论发生了逆转,大家都相信了皇师利对抗魔道的决心。”

    “当你说到父母的时候,我感觉皇秦快要哭了。”吕品说道。

    “对!”大个儿鸡啄米似的点头,“他一定想到了他妈。”

    方飞呆了一会儿,忍不住在心里问:“皇秦的妈妈真是间谍?”

    “那不重要,”天宗我阴恻恻说道,“她已经死了。”

    “方飞,你可算来了,”贝雷一溜烟跑过来,兴奋得小脸通红,“天道师让我叫你过去,他在天籁树下面。”

    “找我干吗?”方飞边走边问。

    “选曲啊,”贝雷看了看天,“幻月快要来了。”

    方飞不觉放慢脚步,望着白色巨树,真希望永远也走不到那里。

    “老实点儿。”天宗我看穿了他的心思,“别耍花招!”

    走到天籁树下,宁柔然刚刚唱完,见到方飞满面笑容:“你想好选那支曲子了吗?”

    “天籁树下的少女。”方飞回答。宁柔然怔了一下,水灵光从旁边跳了出来,两眼放光,急声问道:“真的吗?”

    “假的。”方飞径直向前走去,丢下女主播一脸嗔怒。

    天皓白就在前面,老道师站在一根拱门状的树根旁边,叼着烟杆举头望天。

    “天道师。”贝雷笑着说,“方飞来了。”回头看向二年生,眼里透出无比的仰慕。

    “噢!”天皓白敲灭烟斗,示意贝雷离开,向方飞问道,“乐章符带了吗?”

    “带了。”方飞声音微弱,天皓白看他一眼:“我们开始吧。”

    方飞并不知道如何开始,只好傻呆呆一味点头。天皓白后退两步,抽出符笔写符念咒,一束青光笼罩树根,嗖嗖嗖,繁密的树根纷纷避让,露出仅容一人出入的通道。

    “进去吧,”天皓白收起毛笔,“记着,把符纸塞入尽头的‘树眼’。”

    方飞不情愿地走进狭道,里面弥漫泥腥味儿,还有一丝树木的清香。他侧身穿行,一路走到狭道尽头,里面黑洞洞不见五指,方飞一动不动,呆呆站在那儿。

    “燃灯符!”天宗我下令。

    方飞机械地点亮符咒,照出四周情形。这儿横直数米,算是一个树洞,三面都是纠缠的树根,只有正面是一堵墙壁,上面褐白斑驳,褐色的是泥土,白色的是树身,神树的纹理到这里拐了一个弯儿,螺旋向里,密密匝匝,仿佛巨大的漩涡,所有的纹理都通向漩涡中心的细小孔洞。

    “卷起符纸,”天宗我命令,“塞进小孔。”

    方飞走向漩涡,仿佛走向无底深渊。他有些想哭,两眼却很干涩,他卷起乐章符卷塞进小孔,柔和的力量传来,把符纸轻轻地吸了进去。

    方飞直觉一股晕眩,隐隐感觉铸下大错,他死死揪住心口,恨不得撕开胸膛,任由血流成河。

    “完事了。”天宗我呼出一口气,“你可以出去了”

    “乐章符里有什么?”方飞悲愤地质问。

    “一支曲子,”天宗我漫不经意地说,“没什么大不了!”

    方飞明知他言不由衷,可到这个地步,他情愿相信大魔师的鬼话:“我已经完成了任务,你什么时候释放燕眉……还有那些孩子。”

    “乐曲结束以后,我就放了他们。”

    “真的?”方飞半信半疑。

    “也许。”天宗我的话又让方飞陷入彷徨,他直觉大魔师在撒谎,心底软弱的小人却在反复劝慰:“相信他吧,不然你又能怎么办?”

    走出狭道,天皓白挥笔合拢树根,他瞅着方飞说道:“你的脸色很差。”

    “是吗?”方飞摸了摸脸,“白天的比赛太累了。”

    “不用勉强自己,一次舞会而已。”天皓白毛茸茸的脸上露出和蔼的笑意,“苍龙方飞,我祝你好运。”

    “谢谢。”方飞木然回答,天皓白点点头,转过身走了。

    “他变了,”天宗我轻声说道,“当年在同一个地方,他对我说:‘你非赢不可,这不只是一次舞会,这是一场战争’。”

    “你也参加过幻月舞会?”方飞颇为惊讶。

    “对!”天宗我冷冷说道,“我三年级的时候,天籁树苏醒过一次。”

    “你赢了吗?”方飞微感好奇。

    “赢了降妖猎怪……”天宗我沉寂片刻,“可是输掉了‘飞花灵舞’。”

    “太好了!”方飞不胜快慰,“谁赢了?”

    “伏太因。”天宗我冷冷回答。

    “你还记得这些?我以为你把过去的事都忘了。”

    “记忆是个恼人的东西,它是力量之源,也是痛苦之根,它是你存在的前提,也会软化你的决心,”说到这儿,天宗我有些怆然,“它是我永远的敌人。”

    “你成为魔师,就是为了忘记过去?”

    “当然不是。”

    “你为什么要入魔?”方飞提出久藏心底的疑问,“你曾是那么伟大的道者。”

    “你不会明白的。”大魔师语带轻蔑。

    “那么……”方飞沉默一下,“血山下面发生了什么?”

    死一样的沉默,过了半晌,天宗我轻声说道:“你真想知道吗?”

    “对……”

    “好,我让你瞧瞧。”

    如同陷入梦魇,方飞的周围黑暗下来,喧嚣和歌声消失了,四周寂静可怕,只有微弱无比的水滴声。

    “我在哪儿?”方飞左顾右盼,只见无边的黑暗。

    “噢……”一声惨叫撕裂了沉寂,啪嗒,一个东西摔在他的脚前,方飞凝目望去,那是一条手臂,齐肩而断,鲜血淋漓,五指间还牢牢握着符笔。

    方飞正想细看,前方明亮起来,这是一个幽深的洞窟,洞壁红光微微,似有鲜血流淌。洞窟的尽头有两个人影,一站一躺,方飞一眼认出站立的是年轻的天宗我,躺着的老者须发斑白,相貌陌生,瘦长的面庞因为痛苦不胜扭曲。

    天宗我毛笔一挥,青光迸闪,半条右腿飞了出去。老者失声惨叫,仿佛野狼垂死的哀号。

    “西门星魂!”天宗我面罩寒霜,“大卸八块的滋味不太好受吧?”

    西门星魂?方飞心头一惊,想起天皓白书里屡次提到的名字——那是上一代的大魔师。

    西门星魂呵呵狂笑,露出沾满鲜血的牙齿,他乖戾地盯着年轻人:“你比你父母要强,他们变成了……噢……”

    他的左腿齐根而断,天宗我冷酷的看了看断腿,抬起左脚远远踢开:“老鬼,我会把你的肉身和元神一点点切碎。”

    “你一点儿也不像道者。”西门星魂从痛苦里缓过气来,直勾勾地望着对方。

    “废话真多,”天宗我不快地说,“你比我想象的差劲多了,我花了二十八年,居然只为打败一个糟老头子。”

    “打败我有什么用?”西门星魂冷笑,“你还是胜不了伏太因。”天宗我睁大双眼:“胡说,我比他强得多。”

    “是吗?”西门星魂漫不经意地说,“隐书为什么没有选你?”

    天宗我的身子松弛下来,沉默时许,发出细微的冷笑:“老家伙,现在你还想策反我?”

    “这是事实,自古以来,隐书的主人不可战胜。”

    “我不信,”天宗我扬起脸来,“没有什么不可战胜。”

    “好吧,”西门星魂叹了口气,“我佩服你的自信。”

    “你想说什么?”天宗我烦躁起来,“别忘了,你只剩一条胳膊。”

    “呵!”西门星魂望着年轻人,老眼里闪烁狡黠光芒,“黑坛。”

    “黑坛?”天宗我微微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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