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诅咒

    “你这是在窥探离姬大人的秘密。”

    “可我只能这么做了。”芃森道:“无论我怎样问母亲,她都不肯告诉我,我只有来求你了。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不能让我的父亲不明不白地死去。”

    桦禾转过身去:“殿下还是请回吧。”

    明丽的大殿上,离姬斜倚在软榻上,桦禾安安静静地站在阶下,静默……

    “芃森还在你那儿跪着?”离姬问道。

    “是。”

    “那就让他跪着吧,跪到他愿意起来为止。”

    “遵命。桦禾告退。”

    回到天机楼,芃森依然在楼前的占星台下跪着,桦禾从芃森身旁走过,芃森问道:“桦禾,你自由过吗?”

    “自由?”桦禾皱眉:“什么是自由?”

    “那你争取过什么吗?”

    “我根本不需要争取什么。”

    “那你真正地活过吗?你有自己的思想吗?你有自己的渴望吗?你有想摆脱的吗?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你有自己的决定吗?不,这些你都没有,你除了会听我母亲的话,听从她的摆布,你再不会有其它的想法了,你并不是你自己,包括母亲让你嫁给我,你都毫不犹豫。”

    “做为耶若莫令上神族的最高祭司,我不需要想那么多事情,我只要服从就好。”

    “桦禾,或许我爱的就是你的无欲无求,心无杂念和空灵缥缈,可是你不真实,你离我太远,我永远都走不到你身边。我爱你,可是我不想娶你,因为你从来不曾想过要嫁给我,桦禾,我问你,如果没有母后的旨意,你会嫁给我吗?”

    “不会。”

    “呵,桦禾,我真的奇怪,你真的有感情吗?”

    “桦禾,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求你吗?因为我梦到我的父亲没有死,却被困在一个地方承受煎熬,我不能让我的父亲继续痛苦下去,我一定要救他出来。”

    桦禾怔了半晌,扶起芃森飞上了高耸的占星台。她高举权杖,念动咒语,满天繁星交错易位,搅动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过了很久,桦禾从占星台上下来,芃森迎上去:“怎么样?”

    桦禾说:“其实,霸天大人……在之前只是我族的俘虏,离姬大人爱上了他,他答应娶离姬大人,条件是归还他的族人独立和平安,可是离姬大人瞒着他灭了他的神族,霸天大人最后知道了这件事,饮恨自尽。”

    “可是我父亲……”

    “离姬大人将他的魂魄封印在他的肉身之中,以待日后能够将他救回。”

    “怎么会这样?”

    “就是这样。”

    “那我父亲在哪儿?”

    “就在千机阁密室。”

    芃森抬脚朝千机阁跑去,桦禾赶紧追了上来:“殿下,殿下!”

    千机阁密室前,芃森问桦禾:“你想拦我吗?”

    桦禾怔了怔,让开了。

    千机阁密室的门轰然打开,霸天躺在一张石床上,双目紧闭。芃森扑上去哭道:“父亲!父亲!”

    被封印在肉身内的霸天的魂魄道:“孩子,你怎么来了。”

    “孩儿来救您出去。”

    “别傻了,你母亲会杀了你的。”

    “她怎么可以对您这样!”

    “孩子,别管我了,你是我们伊凡阿纳上神族最后的血脉,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不,父亲,赦一定能斩开母后的封印,您可以自由了。”芃森拔出腰间的佩剑,一剑朝霸天刺去,霸天的肉身被毁,剑伤处飘出一缕魂魄。霸天道:“果然是独一无二的好剑。”

    “父亲,你赶快走吧。”

    “可是你怎么办?”

    “一切都不可强求,我相信母亲会明白的。”

    霸天想了想,离开了。

    芃森举剑对秘室石门狠狠劈下,桦禾急道:“你做什么!你已经救出了霸天大人,为什么还要毁掉我千机阁的密室!”

    芃森将剑放回剑鞘,对桦禾道:“母后发现时若问起,你只管说此事与你无关。”

    芃森走出密室,留桦禾一人愣在那里。

    新婚之夜。

    桦禾一身火红的嫁衣,呆坐在床边。芃森的指轻轻抚上桦禾的面颊,桦禾不由自主地向后一缩,芃森苦笑道:“你依然不想嫁给我是吗?”

    桦禾想了想,点了点头。

    芃森轻轻抱住桦禾,桦禾正想躲开,芃森低声道:“别躲,我只是想抱抱你。从前,我只能站在远处遥遥地望着你,今天好不容易才将你拥入怀里,就让我多抱一会儿,好吗?”

    桦禾只好乖乖不动。

    不久,殿外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桦禾警觉地想要站起,腰却被芃森紧紧环住。芃森道:“母后大概发现了。”

    “我怎么不知道。”

    “你已经习惯了不去占卜母亲的一切,不然你怎么可能不会发现。”话音刚落,殿门被“砰”地一声撞开,大殿响起啮沙的声音:“殿下,请出来跟末将见离姬大人。”

    芃森从殿内走出,对啮沙道:“啮沙将军,我还有些话与王妃说,还请将军宽限些时间。”

    “这……”啮沙有些犹豫:“离姬大人要我……”

    “刷”地一声,芃森将剑举起,道:“将军若不肯,我只有让赦与你商量了。”

    啮沙叹了口气,道:“殿下快些吧。”

    芃森走进殿内,与桦禾道别:“桦禾,谢谢你帮我。”

    “你不后悔吗?”

    “不后悔。”芃森将剑放下,交给桦禾:“从放走父亲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明天。桦禾,我把赦交给你,只要它在身边,就没有人能够伤你。”

    桦禾摸了摸剑:“有这么厉害?”

    “当然。”芃森道:“这把剑的全名原叫‘杀无赦’,因太过残忍,我才只取其中一个字给它命名。”

    “不,我不能要。”桦禾道:“你带着这把剑,一定能够逃出去的。”

    “我不想逃。”芃森道:“我伤了母后的心,就应该接受惩罚。”桦禾不愿接受这把剑,芃森只好将剑放在桌上:“桦禾,是你给了我一颗心,可我却不是那个能给你一颗心的人。或许有一天,会有人来代替我做这件事。”

    “殿下想得太多了。”离姬的声音突然响起,芃森惊道:“母后?”

    “不敢劳殿下移架,所以本座只好来亲自见你。”离姬冷冷问道:“桦禾,我问你,殿下是如何发现霸天在千机阁密室的?”

    “回大人,是……”

    “是我误打误撞发现的。”

    “好一个误打误撞,那么你现在继续误打误撞把你父亲请回来行吗?”

    “这……总之这一切与桦禾无关,儿臣愿听母后处置。”

    “桦禾,与你无关吗?”

    “有关。”桦禾答道:“是我占星之后告诉殿下霸天大人的所困之处的。”

    离姬狠狠地甩了桦禾一个耳光:“本座一直以为你是极有分寸的,却也会做这种糊涂事。”

    桦禾重重跌坐在地上,芃森上前扶住她,对离姬恳求道:“母后,是儿臣非要问个清楚的……”

    “你们谁也躲不掉。”离姬对啮沙吩咐道:“拉住殿下。”啮沙上去把芃森拉到了一边。赦在桌上不耐地震动着,剑身晃得剑鞘“晃晃”乱响。

    离姬问桦禾:“说,为什么背叛我。”

    “桦禾心中原也有疑虑。”

    “说。”

    “为何王后有如此大权,能将王逼得自尽。”

    “我如何有如此大权?”离姬觉得十分好笑:“本座是耶若莫令上神族的正主,而他不过是个俘虏而已,别说逼他自尽,就算亲手杀了他又有何不可。”

    “母亲,你怎么可以这样说父亲!”

    桦禾笑道:“在您的心里,霸天大人究竟是不是一个俘虏,只有您自己最清楚。”

    “大胆!”离姬怒道:“本座何用你来说教!来人,把祭司大人押下去,我想她需要好好反省反省。”

    “是。”啮沙身后的副将站出来道:“桦禾大人,请吧。”

    桦禾跟着他们下去,在就要走出内殿的时候,桦禾站住,说道:“芃森,我不后悔。”

    “多好。”离姬坐在桌前看着芃森说道:“我亲手教出的儿子,去教唆我最忠诚的祭司来背叛我。你父亲疼你,母亲就不疼你吗?”

    “母亲……”

    “别叫我母亲,我养不出你这样的儿子。”离姬说道:“芃森,其实你是不应该存在的,因为你身上流着伊凡阿纳孽族的血,有你在,我永远都无法安心。虽然我暂时不会杀你,但你今天所让我承受的,我将十倍奉还于你。”

    “母亲……”

    “我说过我不是你母亲!你只是霸天和他伊凡阿纳妻子的孽种,有什么资格叫我母亲!你是你父亲在我手里唯一的软肋,可你愚蠢地放走了他,现在他保护不了你了,你就不必要存在了。”

    “你!你不是我母亲?”

    “当然不是,我只是为了留住霸天而把你养大而已。”

    “可我们数千年的母子情在你眼里真的不算什么吗?”

    “如果算得什么你又怎么会背着我放走你父亲。”

    “好。大人要罚芃森,芃森无话可说,但请大人放过桦禾,此事确与她无关。”

    “哼。你们一个都跑不掉。”离姬冷笑道:“和此事牵连者,一律严惩不贷。芃森,今日你我母子情尽,他日若逢,不必顾念旧情。”

    “大人!”啮沙求道:“殿下好歹是你一手带大,您怎么可以这么绝情。”

    “早知道这个孽子今日会背叛我,我该一早就杀了这个野种。”

    “大人,就算看在霸天大人的面子上,也请饶过殿下的年幼无知。”

    “呵。不是他年幼无知,是本座教子无方。”

    “大人!”

    “够了!离姬对啮沙命令道:“把这个孽子给我打入天牢候审,霸天一日不归,我便叫他的儿子一日生不如死。”

    啮沙只得依言而行。

    待室内人退净,离姬亦起身离开。途中,她回头看了一眼桌子上静静躺着的长剑,黑暗中的赦,周身散发着幽蓝色光芒,安静而冷漠。

    离姬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芃森,他确实是神界难得一见的奇才,竟然连赦都臣服于他,只可惜……霸天,我只在乎一个你,你若想留住这最后的血脉,就回到我身边,否则,就算杀尽天下人,我也一定要逼你出来,斩草除根。

    插啮沙与离姬争论自由,与离姬立下赌约转生灵界。

    祭审台上捆绑着一个纤瘦的少年,低垂着头颅,银色的长发凌乱地垂下来,遮住了紧闭的双眸,额前的碎发被涔涔汗迹沾湿,黏成长短不一的细缕。空灵苍老的声音从黑暗深处幽幽传来:“芃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少年的眼睛无力了闪了闪,又疲倦地合上,唇角勾出一抹不屑的笑意,随即又因扯动了伤口不由得痛苦地皱了皱眉:“告诉离姬,我没有这样的母亲,生生世世,誓不回神界相聚。”

    “我会代你转告。”

    “多谢、长老。”

    少年忽然间抬起头,银色的瞳仁里狂野地焚烧着憎恶与不甘,猝然响起的放荡不羁的笑声响彻天宇。继而,他仰天呼唤道:“赦,成全我吧。”冰蓝色的血液顺着少年的唇角淌下。

    一柄长剑带动尖利的疾风“嗖”地划过,还未曾捕捉到它的影子,它已从少年的胸腔穿贯而出。

    少年微微笑着,唇角的血滴在长剑上,敲出冰冷的脆响:“赦,来生、我们有缘再见。”

    泥犁道前,桦禾遇到一桀骜不驯的男子,问道:“你犯了什么罪,要到这泥犁受罚?”

    “滔天的大罪。”男子笑道:“我既杀了离姬之夫,又杀了离姬养子,这罪名,大不大?”

    “你……你是?”

    “大人不记得我了?我是赦,或者——杀无赦。”

    “你是那把剑?不错,不过准确地说,是剑魂。”

    “你杀了芃森?”

    “是。”

    “可他是你的主人啊。”

    “主人有命,不敢不从。”赦说道,既而又问:“离姬如何罚你?”

    “八万一千刑鞭。”

    “你一个弱女子如何受得。”

    “不说这个。芃森说你极厉害,怎么认离姬摆布?”

    “主人在她手里。”

    “那离姬如何罚的芃森?”

    “我并没有听到,但在祭审台上离姬说过一句话,她说让殿下永世不得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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