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使命 （十）

    傍晚的雾，来得奇怪，像无数蚕吐的丝线，棉柔又密集。只贴着峰峦，一层层地箍着，仿佛是从山的表皮蒸腾而起，远远望去，犹如一个个巨大蚕蛹。而林间的雾，更见浓密，飘散着扑面而来，如一张张交织的蛛网，固执地封闭着竹林。

    一阵轻微的金属声，打破宁静，清风骤然而起，如利刃般撕开面纱，将雾气驱赶进更深的沟壑，而翻腾涌起的雾气，回扑而来，竟和风头势均力敌，打着旋混成一片。

    惊醒了一对尖耳朵。

    洞穴里，被雾气遮挡的阳光，挣扎着挤进黑暗。微光中的岩洞四壁空荡。光滑的墙面，仿佛是有人为打发无聊而故意打磨为之。

    角落里，一张石桌堆满了动物形态的玉石雕像。虽然光线昏暗，仅仅是那些显露的线条和模糊的光影，就足以勾勒出个个精美轮廓，让人不难想象这些作品的巧夺天工。

    散乱在桌下的，是一些的奇形怪状，仔细辨认才能看出的各式扭曲挣扎玉石人像，正要拼命逃离黑暗。

    他，头枕玉石，蜷缩在光滑的皮料被子里，被刚刚那难以觉察的声音惊醒。他仍旧闭着眼，耳朵小心翼翼地捕捉声源，有人踩在落叶和泥土上。一张薄而宽的嘴巴，在黑暗中缓缓咧开，和细眉组成一道奇异的笑容。

    他坐起身，小心翼翼地避开玉石雕刻，四肢并用向外爬去。他感觉到强敌出现，百年来，这副雪白的躯体第一次为即将到来的杀戮微微颤抖。洞口的微光，提醒他这陌生而兴奋感觉，早随着日月的重复，消失殆尽。无论如何撕心裂肺或是捶胸顿足，最终都化成了冰冷和残酷。

    他紧握双手，肩膀不断地抽动，一阵婴儿哭泣之声，瞬间回响在洞穴之中，更像是遇到劲敌喜极而泣。

    洞口，朦胧的晨光照着他的一头银发，在随风飞舞。随着风势，竟自然分成几缕，诡异地上下摆动。

    他深吸一口，再次用耳朵确认了陌生人的方向。虽然山谷的景色一成不变，但这个人也许能让他听上一段新故事。他轻盈一跃，白发如薄雾般拉长，化成九条尾巴，转眼消失在飘着浓雾的林中。

    而此刻，突如其来的浓雾让央天召静静地坐在竹林空地上，他微闭双眼，头脑放空，最大化的激活所有感官。胸前的黑玉也出行规律的冷热变化。他知道，龙蛭来了！

    人生如棋，暗藏杀机，有时不得不面对比强大的对手。

    他凝神屏气，缓缓起身，一双大手掌稳稳握住剑柄。逼近的脚步声又轻又密，如追兵的鼓声紧咬不放。

    突然，声音在不远处的灌木中停了下来，一双眼睛打量着央天召，让他有一种被巨人俯视的渺小感觉。

    看来没法拖延时间，必须全力以赴，速战速决。他戴上装水的皮囊，又从怀中取出一颗红色药丸吃下。

    力量，瞬间涌出；大刀，变得更轻。

    刹那间，一道白影疾驰而来。天召右脚后侧，举剑相架住，巨大的力道，硬生推着他后移一段。天召蓄力反推，顺势下劈，将白影逼退。

    站定后，天召不觉大吃一惊。对面是一只比他高一头，身形巨大的黄眼白狐，周身雪白得似一团熟透的棉花，刚轧开时露出的芯，又似银子磨成了粉不小心洒在了雪地上。两只前爪的爪缝中，长一节节如尖刀般的白骨。九条细长的白尾，像一群毒蛇在身后警觉摆动。

    哪里有什么龙蛭，分明就是一只九尾狐。

    化娘在撒谎，皇甫英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