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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暂停与回溯

    风,定住了。

    在这个瞬间,刹车声、惊恐声、尖叫声、救命声戛然而止,人类和大自然一切存在的声音都消失不见。

    山崖上被压伏的枝条似在稽首,被荡起至窗外的车帘状若扬幡。

    一辆20座的中巴车冲破了护栏,已经有大半个车身探出了山崖向下跌落。眼看就要车毁人亡,却被诡异的定在空中。

    不,并不只是中巴车。

    在这条环山而建的双车道盘山路弯道上,对向拉着木材的装载车亮起的刹车灯,与装载车并排欲超车的小轿车司机惊慌的神情,一切都如琥珀中欲捕食的虫豸,被凝固在了时光中。

    突然,中巴车尾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一个身形消瘦的青年人动了一下。

    “嘶...”

    李怀土把自己的手臂用力地环住前座靠背,交错的手掌狠狠地扣在了棉罩上,以至于指尖都陷了进去。

    “嘶...好疼。”

    之前强烈的撞击,让李怀土的思绪一瞬间陷入空白,回过神来,脑袋里仿佛开了个乐器铺子,钟鸣磬响,只能让头紧紧地顶在靠背来对抗这股剧烈的疼痛与眩晕。

    痛苦最是漫长。

    感觉可能过了几秒,几分钟,亦或是几十分钟,眩晕才渐渐开始减弱。

    “没有跌下去,停止了吗?”

    李怀土努力的让自己开始思考,想让自己的意识着地,不要再飘在斑斓的天空。

    “但感觉自己还在空中。”

    现在的一切仿佛不太妙,李怀土稍微感受下自己的处境,自己的头和膝盖顶在前座上作为支撑,座位上的安全扣紧固地勒在了大腿根部上,一种过山车停留在坡道顶端的感觉,仿佛任何的动作都会使其坠向糟糕的未来。

    “好像很久都没听到声音了?”

    李怀土不可抑制的想起前座那位四十多岁的姐姐,毛线披肩坎,蓬松卷发头,一路上与邻座高谈阔论,让他欲睡不得,在撞击前一秒唱出的高音更是令人头皮发麻。

    “不对劲,不对劲...”

    李怀土在心中喃喃自语,想努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但又害怕看到灾难的一幕,不知道将带给自己的是希望还是绝望。

    “千万别是我想的那样。”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模糊的光线逐渐在视野中央凝聚,慢慢的是一片白色,接着眼前的七个扭曲的红色字体开始聚焦,“广告位虚位以待”。

    “这是靠背。”

    显而易见的事情,但李怀土知道自己还有逻辑思考能力,这是个好事。

    头开始后仰,想把更多的景像纳入视野之中,看看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然后,李怀土开始怀疑自己的逻辑思考能力。

    视线第一个所接触到的,是脸侧的雪花状的细小碎片,显然这是来自于车窗的钢化玻璃,但它们现在停留在空中;然后视野前方,是一个20寸的黑色行李箱,这是李怀土自己的箱子,离大姐的头只剩下几厘米的距离。头转向右边,自己邻座,一个约莫30多岁的,带着墨镜,穿着一身略皱的浅灰色西服的男子,右手探入怀中想掏着什么,现在是一座雕像。

    看向更多,车内有的人惊恐欲绝,有的人抱臂蜷缩,有的人手舞足蹈,但均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切的动作都定格了。

    “这...”

    李怀土又吸了口气,努力的让自己平静。

    他伸手按向了自己左侧的胸膛,仍然能感觉到里面急促跳动的热意,又摸了下自己的额头,痛感清晰。

    “这是现实吗?”

    侧头看向车窗,窗框内一团碎裂的玻璃挡住了视线,犹豫了一下,李怀土轻轻地伸出手指,碰触了那团玻璃。

    玻璃在手指的发力下,微微的往外动了一下,但仍然悬浮在空中,没有掉落。

    “好像可以推动。”

    李怀土停顿了一下,这次手臂伸的更长,直至玻璃团完全离开汽车,固定在车外的空气中,这样就能更好的观察外面的情况。

    陷入眼帘的是车外歪斜的临边护栏,以及底下几十米深处的葱郁树林,中巴车以近乎三十度的夹角即将自由落体,仅剩两个车后轮还接触在山崖边。

    看到这一幕的李怀土,心跳又开始剧烈起来,随后他双手拍了拍脸颊,努力的想让自己镇定下来。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超自然现象,但好像除了我外,所有的事物都静止了,也许我可以做些什么。”看着中巴车内满满的一车人,李怀土很担心这个现象不会持久。

    “你可以的!”他给自己鼓舞了一下,准备先离开座位。

    手摸索到安全扣上,想起司机的演示,打算掰开卡扣,抽出绳带。

    但是,卡扣死死的固定住了,仿佛绳带与卡扣原来就是一体。

    见卡扣掰不开,李怀土倒也不急,他身材较瘦,安全带又未绑死,本来就有一定的空间可以挪腾。他把双脚踩在前座靠背上,慢慢的直起身子,推动安全带,让其直直地坠落至膝盖处,再缩起左脚,把左脚从安全带中抽了出来,接着是右脚。

    然后把前座大姐头上的行李箱捞过来,往窗外一推,行李箱带着碎玻璃离开了车窗一臂远。

    不过等到他准备把车帘取下,绑在扶手上,方便他等会再上车搬人的时候,却发现扭动不了窗帘。这是什么原因?李怀土带着疑惑只能放弃这个想法。

    当忍着头疼做完这一切,李怀土不禁也有点气喘。回头看了一眼全车,他便钻出了车窗,打算看下情况,怎么把全车人安置妥当。

    环山道上一道长长痕迹从右至左,迎面一辆装载车,一辆小轿车把路堵的满满当当。

    原来是小车弯道借道超车,司机慌乱之下打死了方向盘。坐在后排的李怀土,这时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要是不是在这个弯道就好了。”李怀土叹了口气,忧心的看着中巴车,转身欲爬进车窗救人。

    突然,脑海中仿佛听见了磁带倒放的声音,色彩从块变成了线,所有事物都在高速倒退。

    神情恍惚间,李怀土耳边响起了一个高谈阔论的声音。

    “刚才是幻觉?”疼痛已经消失不见。

    李怀土猛地扭头看向窗外,无损的车窗玻璃外,景色在平稳的后退。再一转头看向挡风玻璃,动作幅度之大,令邻座的男子扭头看向他。

    一个立着凸面镜的弯道赫赫在目。

    “前面就是那个弯道了!”李怀土瞳孔急剧放大,他不敢赌这个未来。

    必须让车停下,李怀土你快想办法!全车人的性命就在手中了!

    念头急转之际,李怀土用尽全力喊了一句。

    “打劫!!!”

    一脚刹车,全车人都坐立不稳,然后惊讶地回头看着这个面相善良的后生。

    李怀土的目光却不在车内,紧紧盯着弯道。

    两秒后,一辆白色小轿车飞快的从弯道驶出,紧接着装载车也拐过了弯道。

    这时他才舒了一口气,一脸不好意思的对面前一张张脸孔道歉,“不好意思,刚才睡迷糊了,喊了电影里的一句台词”。

    “小赤佬,侬脑子瓦特了!”一句气急败坏的骂声从驾驶座传来,司机重新发动了汽车。

    ...

    傍晚,中巴车平安的抵达李怀土的老家,青丰镇。

    镇子不大,一个汽车站,一个医院,一个行政中心,零散的居住着千余人。

    在一车人怒视的眼光中,李怀土坦然的提着行李箱下了车。

    回头看了眼完好无损的车厢,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是真的大英雄。”他带着点小得意,哼着小调,开心的在车站门口挥了挥手,招来了一辆摩托车。

    “去马头村。”

    李怀土按下了行李箱的拉杆,把行李箱交给停好车的摩托车司机。

    “30块。”司机从摩托后箱拿出绑带,熟练的绑好行李箱。

    “回家探亲啊?”他听着李怀土说的乡音,一边跨上了车,并示意李怀土上车。“现在可刚好赶晚饭。”

    “嗯,好久没回家了,回家休息一下。”

    “马头村现在人可不多了,都赶着去大城市打工了。”

    “是呀,前几年就走了好些人了。”李怀土也跟着跨上了摩托后座,手没有抓住扶手,而是从兜里掏出了手机,但并不准备打电话,只是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七点了。

    毕竟父母不在家,前两个月已经去妹妹家帮忙带自己的侄子去了。

    自己只是回家散散心,也就不劳烦二老了。

    马头村离青丰镇不远,只有三十分钟的路程,摩托车很快就把李怀土载到了家门口。

    “你这边的路可够颠的。老板,下次还找我啊。”司机帮李怀土取下行李,还不忘继续招揽顾客。

    李怀土接过行李箱,道了声谢,看着摩托远去。随后转身,站在水泥地坪上,看着眼前这栋贴满白色瓷砖的二层小楼,一时停下了脚步。

    夜幕带来了静谧,村内只有寥寥几户人家亮起了灯。

    原来自己工作之后已经有三年没有回家了。

    推开房门,一股空气不流通产生的霉味扑面而来。

    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得,没想到回家第一件事不是吃饭而是搞卫生。”李怀土耸了下肩已有心理准备,把手中行李箱推在门边,摸索着打开了日光灯。

    呈现在眼前的是整齐的客厅,沙发用防尘布盖着,上面落了稍许灰尘,茶几摆放着一个茶盘,六个茶杯,以及茶道四君子。沙发对面的墙上,装着55寸的液晶电视。

    李怀土的家一楼进门左手边是厨房和卫生间,右手边是客卧和杂物间,二楼是三个卧室和卫生间,客厅深处是上下的楼梯。

    走过去拿起遥控摁下电视开关,李怀土觉得电视背景音能让家里感觉不那么冷清,然后转身进入了卫生间。

    电视亮起,现在的节目刚好播着新闻。

    “上周青丰镇马头山车辆坠崖事件仍在组织搜救中,暂未找到失踪人员。”

    “亚欧联盟与美洲联盟峰会顺利结束。”

    “现在是七点四十分,即将为您开始今天的天气预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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