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5）段承䚱视察小黄沙
（365）
早上，黄雨燕跟向新有说段承䚱才来乡公所不久，有些事情他不懂，要向新有有空带带他，帮帮他。
向新有不太理解黄雨燕这话，想着昨天鬼子在岳崮山和古城殿都试着进攻了一下，今天那里可能有较大的战斗，支前的事情会比前几天多一些，能多一个帮手也好，就想着带段承䚱出去一趟。
排队打饭的时候，向新有找到段承䚱，说道：“这都半个多月了，没看见你去过莲荷？”
段承䚱笑而不答。
向新有笑着说道：“一定是害怕！一定是，错不了。”
段承䚱辩解道：“我不害怕。”
“不害怕你去呀，不去莲荷，要去就去小黄沙，怎么样？”
排队打饭的其他人七嘴八舌，搞得段承䚱实在没有办法了，大声说道：“去就去，谁怕谁。”
出发前，向新有检查了自己的配枪，又让谌玉银多拿些子弹，最后问段承䚱：“你的枪呢？”
看着段承䚱掏出了他的勃朗宁。谌玉银问道：“你的枪是谁配发给你的？”
段承䚱脸上挂着笑，瞟了向新有一眼，硬是没有回答。
“那好吧，”向新有说道，“多带些子弹。”
段承䚱连忙回了自己房间。
向新有在段承䚱办公室门外等了一会，有些不耐烦了，才推门进去。看见段承䚱坐在长凳上，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去还是不去？”
段承䚱支支吾吾说道：“葛长官要是找我呢？”
“你傻不傻！葛勇是什么人，你听他的。人家顿顿喝酒吃肉，你吃过吗？人家在那里一日三餐，你在这里吃对时饭，他管过你吗？你管他！”
听了这话段承䚱才不得不跟上了向新有。
还真是不同了，莲荷多了好多人不说，到处搭着临时棚子，数都数不过来。而到了圭洞，原来那么多规规整整的防火墙都看不到了，只剩下了没有清理的残垣断壁；一根木头盖一床晒垫，支在危墙边就住人。溪边的韩氏祠堂也炸塌了半边，从外面就可以看到祖宗堂上的牌位。而小黄沙的龙王庙更是没法说，几乎炸平了，龙王头上顶着一块晒垫，水渍在它的脸上流淌，看上去好像龙王在哭脸。村里那么些木房子，也都烂得不成样子了。有的有火烧的痕迹，有的没有，但都住不得人；它们残破不堪，没剩下几块好瓦；有的房梁断了，支柱歪了，眼看就要倒下来。
张魁孟正满头大汗地在棚子里炒炒米，棚子一边搭在龙王庙的围墙上。沾着红漆的墙灰块掉满一地，吸饱了雨水。
段承䚱想起张魁安的案子来，问道：“这米从哪里来的？”
张魁孟看了一眼段承䚱，没有回答，继续和向新有讨论石灰存放的问题。
“有人说，我们这里的石灰不好，还有许多石头渣滓，只有化开放到池子里沉淀才会干净，要不照这说法做？”
“用的时候，怎么办？”
“用水桶挑，同样可以和糯米、桐油和（huò）。”
“那好，你安排人办，石灰山的石灰尽管去拉。”
见段承䚱走到边上去了一点，张魁孟小声问向新有：“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黄参议长说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正当段承䚱慢慢适应了环境，有点儿优哉游哉，扬腿走起方步，摆起谱来的时候，上头一声巨响把他吓了一跳，他惊恐的看着周边的人。见周边的人一点也不惊慌，像没有听到这声音似的，连忙问谌玉银。
谌玉银说道：“这是迫击炮的声音，要是大炮，声音比这还要响，还要脆。实实把人吓死。”
段承䚱连忙把脑袋连同本就不长的脖子缩到了两肩以下。
向新有走向廊桥，要去桥那边的人家，这里更靠近鹰形山。段承䚱害怕，不敢去，他甚至认为向新有今天带自己出来就是要把自己投进装虎的笼子。他抱着廊桥的柱子，就像前几天在靶场抱着台子的立柱一样，只是今天没有吴德满。
谌玉银笑着说道：“这都没见着鬼子的影子呢，就这样，要是真遇到了，岂不屎尿都拉在裤裆里。”
段承䚱又想起那个月夜的事情来，只觉得裆部又有了难耐的疼痛，痛苦地叫出声来。
向新有确定他是装的，对谌玉银说道：“不管他了，我们走吧。他自己有枪，一两个鬼子他能应付。”
段承䚱傻了，他灵泛的脑袋立马得出两个结论：一、他们没有把自己送入老虎笼子的意思；二、还是和他们一起安全。
于是，段承䚱陪着笑赶上了向新有他们。
向新有看了一眼段承䚱，说道：“我想起来了，你那外号不是我起的，我是想给你起另外一个名字来着，什么我忘了。”
段承䚱笑着问道：“段狗屁？”
“不是，忘了。”
这里住着给鹰形山送茶水的几个人，向新有见人就说：“做事认真点，很快就要熬过头了。”
有人问向新有：“古城殿那边要不要我们送？”
“安全吗？”
“现在安全了。”
“送吧！一次多送点，少送几趟。木炭够吗？”
“够了。”
“天气慢慢暖和了，水的消耗大。”
“是的，前天出太阳，我们从早忙到晚，冇休息一下。”
“你们辛苦了。”
向新有说完走出房子，又看望了一下为他们站岗的支队队员。段承䚱不明白其他房子都不成样子了，山脚的这几间为什么还完好无损。
向新有返回小黄沙穿过街道往东走，一个坦克兵跑过来说道：“要你们从洪江买的机油到了，我们现在的人手不够能不能派人送过来。”
“在哪里？”
“龙潭司。”
“可以。”向新有对谌玉银说道：“你记着这事。”
向新有接着问坦克兵：“下午送过来，不迟吧？”
“不迟。”
段承䚱看着坦克兵带着的帽子就奇怪，看见坦克就更不用说了。
段承䚱问谌玉银：“那两黑一黄的东西叫什么？”
谌玉银没说话，谌玉银原本就不喜欢段承䚱，前面跟他说的那些话是在调侃他，吓唬他。
向新有说道：“告诉他吧！也让他知道打仗是怎么回事。”
谌玉银说道：“告诉他，也是空的。”
向新有说道：“那我来说。这叫坦克，两辆黑的还能动，下次打仗，还用得上。那黄的是生锈了，不能动了。”
段承䚱生怕打断向新有，会惹他生气，一直等向新有说完，才说道：“坦克，没听说过。我只知道安江纱厂的人管婆娘叫‘堂客’，这也不能是一个样的呀。”
“当然不一样，它是一坨铁。不过，这坨铁足可以换一个婆娘。”
听了这话，段承䚱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谌玉银好生厌恶。
说话到了村东头的溪边。一些人在上面的溪水中抬着什么。几人刚要走过去，那些人突然一窝蜂散了。段承䚱这才看清楚，那是另外一辆坦克，旁边还有一辆。
这些人之所以散开是因为鬼子打炮了。鬼子打的是迫击炮，也不正经打，打一会、停一会。专门有人打旗子，听到鬼子打炮就摇旗子，下面的人立即卧倒，或者跑开，很少有伤亡，坦克也不会有损伤。
段承䚱不相信仅靠人力能把那么大一堆铁挪开。
谌玉银说道：“那辆生锈的就是这么抬回来的。”
段承䚱也跟着向新有过去抬了几把，确实能移动。只要抬起一头，另外那辆坦克一拉，就能动，一次动不了多远，上了坎就好了。
段承䚱问他们为什么要移这东西。有人告诉他，不移开，竹筒水一来，就会把上面的田淹了。段承䚱看着空空如也的水田，心想这一定是诓人的，肯定是想捞铁换钱，用钱买婆娘。
段承䚱跟着向新有走这么一趟，不仅长了不少见识，而且，冥冥之中，还有了一些和以往不同的感受。
这么些人为了彼此的生存，为了共同的坚守，相互照应着，不计代价地相互照应着。这种情况不说能让段承䚱良心发现，立马变成一个好人，至少可以减缓他继续变坏的速度，这也许正是谌长静、黄雨燕所期许的吧。
早上，黄雨燕跟向新有说段承䚱才来乡公所不久，有些事情他不懂，要向新有有空带带他，帮帮他。
向新有不太理解黄雨燕这话，想着昨天鬼子在岳崮山和古城殿都试着进攻了一下，今天那里可能有较大的战斗，支前的事情会比前几天多一些，能多一个帮手也好，就想着带段承䚱出去一趟。
排队打饭的时候，向新有找到段承䚱，说道：“这都半个多月了，没看见你去过莲荷？”
段承䚱笑而不答。
向新有笑着说道：“一定是害怕！一定是，错不了。”
段承䚱辩解道：“我不害怕。”
“不害怕你去呀，不去莲荷，要去就去小黄沙，怎么样？”
排队打饭的其他人七嘴八舌，搞得段承䚱实在没有办法了，大声说道：“去就去，谁怕谁。”
出发前，向新有检查了自己的配枪，又让谌玉银多拿些子弹，最后问段承䚱：“你的枪呢？”
看着段承䚱掏出了他的勃朗宁。谌玉银问道：“你的枪是谁配发给你的？”
段承䚱脸上挂着笑，瞟了向新有一眼，硬是没有回答。
“那好吧，”向新有说道，“多带些子弹。”
段承䚱连忙回了自己房间。
向新有在段承䚱办公室门外等了一会，有些不耐烦了，才推门进去。看见段承䚱坐在长凳上，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去还是不去？”
段承䚱支支吾吾说道：“葛长官要是找我呢？”
“你傻不傻！葛勇是什么人，你听他的。人家顿顿喝酒吃肉，你吃过吗？人家在那里一日三餐，你在这里吃对时饭，他管过你吗？你管他！”
听了这话段承䚱才不得不跟上了向新有。
还真是不同了，莲荷多了好多人不说，到处搭着临时棚子，数都数不过来。而到了圭洞，原来那么多规规整整的防火墙都看不到了，只剩下了没有清理的残垣断壁；一根木头盖一床晒垫，支在危墙边就住人。溪边的韩氏祠堂也炸塌了半边，从外面就可以看到祖宗堂上的牌位。而小黄沙的龙王庙更是没法说，几乎炸平了，龙王头上顶着一块晒垫，水渍在它的脸上流淌，看上去好像龙王在哭脸。村里那么些木房子，也都烂得不成样子了。有的有火烧的痕迹，有的没有，但都住不得人；它们残破不堪，没剩下几块好瓦；有的房梁断了，支柱歪了，眼看就要倒下来。
张魁孟正满头大汗地在棚子里炒炒米，棚子一边搭在龙王庙的围墙上。沾着红漆的墙灰块掉满一地，吸饱了雨水。
段承䚱想起张魁安的案子来，问道：“这米从哪里来的？”
张魁孟看了一眼段承䚱，没有回答，继续和向新有讨论石灰存放的问题。
“有人说，我们这里的石灰不好，还有许多石头渣滓，只有化开放到池子里沉淀才会干净，要不照这说法做？”
“用的时候，怎么办？”
“用水桶挑，同样可以和糯米、桐油和（huò）。”
“那好，你安排人办，石灰山的石灰尽管去拉。”
见段承䚱走到边上去了一点，张魁孟小声问向新有：“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黄参议长说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正当段承䚱慢慢适应了环境，有点儿优哉游哉，扬腿走起方步，摆起谱来的时候，上头一声巨响把他吓了一跳，他惊恐的看着周边的人。见周边的人一点也不惊慌，像没有听到这声音似的，连忙问谌玉银。
谌玉银说道：“这是迫击炮的声音，要是大炮，声音比这还要响，还要脆。实实把人吓死。”
段承䚱连忙把脑袋连同本就不长的脖子缩到了两肩以下。
向新有走向廊桥，要去桥那边的人家，这里更靠近鹰形山。段承䚱害怕，不敢去，他甚至认为向新有今天带自己出来就是要把自己投进装虎的笼子。他抱着廊桥的柱子，就像前几天在靶场抱着台子的立柱一样，只是今天没有吴德满。
谌玉银笑着说道：“这都没见着鬼子的影子呢，就这样，要是真遇到了，岂不屎尿都拉在裤裆里。”
段承䚱又想起那个月夜的事情来，只觉得裆部又有了难耐的疼痛，痛苦地叫出声来。
向新有确定他是装的，对谌玉银说道：“不管他了，我们走吧。他自己有枪，一两个鬼子他能应付。”
段承䚱傻了，他灵泛的脑袋立马得出两个结论：一、他们没有把自己送入老虎笼子的意思；二、还是和他们一起安全。
于是，段承䚱陪着笑赶上了向新有他们。
向新有看了一眼段承䚱，说道：“我想起来了，你那外号不是我起的，我是想给你起另外一个名字来着，什么我忘了。”
段承䚱笑着问道：“段狗屁？”
“不是，忘了。”
这里住着给鹰形山送茶水的几个人，向新有见人就说：“做事认真点，很快就要熬过头了。”
有人问向新有：“古城殿那边要不要我们送？”
“安全吗？”
“现在安全了。”
“送吧！一次多送点，少送几趟。木炭够吗？”
“够了。”
“天气慢慢暖和了，水的消耗大。”
“是的，前天出太阳，我们从早忙到晚，冇休息一下。”
“你们辛苦了。”
向新有说完走出房子，又看望了一下为他们站岗的支队队员。段承䚱不明白其他房子都不成样子了，山脚的这几间为什么还完好无损。
向新有返回小黄沙穿过街道往东走，一个坦克兵跑过来说道：“要你们从洪江买的机油到了，我们现在的人手不够能不能派人送过来。”
“在哪里？”
“龙潭司。”
“可以。”向新有对谌玉银说道：“你记着这事。”
向新有接着问坦克兵：“下午送过来，不迟吧？”
“不迟。”
段承䚱看着坦克兵带着的帽子就奇怪，看见坦克就更不用说了。
段承䚱问谌玉银：“那两黑一黄的东西叫什么？”
谌玉银没说话，谌玉银原本就不喜欢段承䚱，前面跟他说的那些话是在调侃他，吓唬他。
向新有说道：“告诉他吧！也让他知道打仗是怎么回事。”
谌玉银说道：“告诉他，也是空的。”
向新有说道：“那我来说。这叫坦克，两辆黑的还能动，下次打仗，还用得上。那黄的是生锈了，不能动了。”
段承䚱生怕打断向新有，会惹他生气，一直等向新有说完，才说道：“坦克，没听说过。我只知道安江纱厂的人管婆娘叫‘堂客’，这也不能是一个样的呀。”
“当然不一样，它是一坨铁。不过，这坨铁足可以换一个婆娘。”
听了这话，段承䚱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谌玉银好生厌恶。
说话到了村东头的溪边。一些人在上面的溪水中抬着什么。几人刚要走过去，那些人突然一窝蜂散了。段承䚱这才看清楚，那是另外一辆坦克，旁边还有一辆。
这些人之所以散开是因为鬼子打炮了。鬼子打的是迫击炮，也不正经打，打一会、停一会。专门有人打旗子，听到鬼子打炮就摇旗子，下面的人立即卧倒，或者跑开，很少有伤亡，坦克也不会有损伤。
段承䚱不相信仅靠人力能把那么大一堆铁挪开。
谌玉银说道：“那辆生锈的就是这么抬回来的。”
段承䚱也跟着向新有过去抬了几把，确实能移动。只要抬起一头，另外那辆坦克一拉，就能动，一次动不了多远，上了坎就好了。
段承䚱问他们为什么要移这东西。有人告诉他，不移开，竹筒水一来，就会把上面的田淹了。段承䚱看着空空如也的水田，心想这一定是诓人的，肯定是想捞铁换钱，用钱买婆娘。
段承䚱跟着向新有走这么一趟，不仅长了不少见识，而且，冥冥之中，还有了一些和以往不同的感受。
这么些人为了彼此的生存，为了共同的坚守，相互照应着，不计代价地相互照应着。这种情况不说能让段承䚱良心发现，立马变成一个好人，至少可以减缓他继续变坏的速度，这也许正是谌长静、黄雨燕所期许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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