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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他不是人

    阴冷、潮湿、粘腻,鬼物凄厉的哭嚎和模糊断续的铃响混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听不分明。

    一座破败但仍能看出曾经恢宏华丽之态的皇室宫殿伫立于雨中,殿内卧榻上盘膝坐着一个白衣青年。

    他双目紧阖,衣袖轻飘,镶了暗金细边的领口前以黑绳坠着一枚又白又圆的玉质仙牌,上面印着“仙灵大学镇鬼专业顾一三学年生”的漆黑字样。

    任外界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众灵鬼哭狼嚎不断,他依旧巍然不动,沉迷修炼无法自拔。

    似乎终于看不下去这人拿恐怖鬼域当修仙圣地,殿内原本光洁平坦的地面蓦然爬出无数扭曲的惨白手臂,凑成了一片森然臂林,窸窸窣窣地朝着顾一抓挠而去。

    “王上,看看我……”

    “救我,王上,臣为顾国呕心沥血……”

    “您不能抛下我们啊!”

    如同蠕虫般的鬼臂顷刻淹没撕碎了白衣青年的身影,然而这些鬼手扯吧扯吧半天,却没有尝到丝毫活人血肉的滋味,反倒把同类折了骨,断了腕。

    “哎呦!谁拔了我指甲!刚修的!”

    “我的中指呢?你折我指头干甚?”

    “啊……这就是活人的骨吗?嘎嘣脆啊……”

    “混账!你咬的是我的臂骨!”

    一时间殿内鬼语森森,叫骂不止,落在梁上看戏的顾一侧眸瞧着这帮混作一团的鬼物,嘴角微挑。

    他其实被吞入鬼域后便因浓郁的阴气而清醒过来,只不过仙灵大学从没被鬼域入侵过,他还挺好奇这个掌控鬼域的大鬼有什么手段的,因此假作修行在殿内等待其进攻。

    结果等半天就等来了灵异游戏最常见的鬼手抓人……

    幻惑鬼物的自制符箓燃烧殆尽,众手撕了个寂寞不说,还被某人用幻术尽情玩弄导致伤的伤残的残,偏又寻不到隐蔽了气息的顾一,只好骂骂咧咧地没入地面。

    “走了走了,吃空气呢!”

    “诶,王上怎么就不见了呢,刚明明在这的……”

    “你昏了,王上早死了!你都死多久了!”

    “也是哦。”

    “别废话别废话,爬快点!”

    “叮铃……叮铃……”

    清脆的铃音在殿外回荡。

    部分尚且浮于地面的手臂行动稍缓,臂上隐约现出一个铃铛样式的血色纹路,犹如一种奇特的契约牵引着它们去仔细聆听铃响。

    “墨华殿来了批新鲜的,去那!去晚了就赶不上趟了。”

    “去墨华殿!”

    “快去快去!”

    一众歪扭的怪手沉入地面后涌向另一个宫殿。

    顾一意兴阑珊地收了敛息之术,正待自梁上跃下,一只纤细森白的手忽然自背后搭上他的右肩。

    他身体微顿,垂眸看去。

    落在他肩上的明显是只女子的手,指骨细长如葱段,指甲莹润但毫无血色,犹如白蜡做成的手模,完美精致却了无生气。

    随后这只手沿肩抚向他的脖颈,喉结,再向下钻入衣领……

    “挽歌?”

    顾一,男,今年21岁,单身21年,目前正面临被伴生女鬼非礼的糟糕情境,请问被鬼轻薄了该怎么办,是推倒还是被推倒?在线等,挺急的!

    白衣青年呼吸略微紊乱,紧扣窄梁以防摔落而下的手指不由收得更紧。

    雪白指尖自他领口内的收纳灵镜中勾出一个残破的护身符,而后不管当事人怎么想,便消散成了零星光点。

    顾一接了符回身望向背后时,隐约瞥见一袭未完全消失的浸透了血的红袖。

    显然,对方现身不是来陪他玩深宫女鬼偷情paly的,而是想给他与这个鬼域相关的提示。

    “这符……”

    顾一平复完心绪后,平缓飞落至地面,抬手仔细翻看这个携带了许久的护身符。

    这是一枚金底红纹,虽破旧但仍能看出其贵重之处的古符,符内空空,只余囊袋。

    此符是他15岁时从一只龙头鬼手里缴获的战利品,当初只觉它瞧着眼熟,因而留了下来,没交给镇鬼司封存。

    6年间,这个古怪的破符从没庇护过他,但也没彻底害死他。

    顾一拿它当收藏品随意扔在了收纳灵镜里,直至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扔过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居然兜里还能留着这玩意。

    仿佛自己早已习惯随身携带这个护身符了。

    “顾?”

    顾一眯眼盯着护身符上绣的古字。

    人总是对自己姓氏相关的内容敏感些,这个符上的“顾”同鬼怪口中的“顾国”也许牵扯颇深。

    而他……和顾国又有什么联系呢?

    怀揣着诸多疑惑,顾一迈步在宫殿内搜寻,他一面走一面咬破没碰过护身符的左手食指,染血的指尖按向自己眉心。

    在鲜血溢出时,殿外的鬼物更为骚动,铃铛摇晃的声音也更为急促。

    一颗右半脑袋被削没了的残破头颅嗅闻着血气,长舌外吐着自窗外飘入。

    它用灰白死寂的双目贪婪地注视着顾一的背影,悄然扬起长舌。

    白衣青年好似并未察觉它的靠近,只是伸舌轻轻舔去食指上的血,让伤口愈合。

    残缺鬼头骤然长舌袭出,准备洞穿这个青年的心脏,吸食其全部血液。

    “啊啊啊啊——”

    尖利的惨呼回荡在殿内。

    众鬼在外窃窃私语,隐隐想涌入殿中,又恐惧于什么而没敢真正行动,只好扒着窗朝里窥探。

    只见那素衣若雪的仙修居然丝毫无损,手里提着半截仍在动弹的猩红鬼舌,而那个破烂头颅则像是见了鬼般向窗外飞奔而去,一脸惊恐。

    “哎呀,早知道我去了,小李子可真没用!”

    “嘻嘻嘻,我来我来!”

    “让我去吧,我必定能……”

    “快走!他不是人!”

    残破鬼头甩着半截舌吼道,窗外众灵一顿,齐齐向他后方看去。

    那位身着白衫的仙家子弟已然贴近了头颅,他随手一拍,狰狞的鬼头就如同蹴鞠般被他拍落在地。

    顾一白靴踩上那颗破烂头颅,略略用力,将其面部变得更为扭曲,而后他抬起脸来,露出一双血红的瞳仁。

    鬼物们还以为这又是幻术,早就在外见鬼手吃瘪过的他们嘻嘻哈哈地笑——

    “同种手段用两次就没用啦!”

    “好俊俏的少年郎,长得可真像太子殿下。”

    “小李子,你连幻术都分不清,真没用呀!”

    顾一没有辩驳,他眨了眨眼,朝着窗外欣然笑道:“外面这么热闹,怎么都不进来陪我玩玩?”

    鬼物们正跃跃欲试,却见那青年眉间血迹逐渐渗入皮肤,瞳仁因吸食了鲜血而渐渐泛出红芒,细看其双眸,仿佛能望见连绵无尽的尸山血海,嗅闻到浓重血腥与凶戾怨气。

    “……”

    “这……这气息……”

    “殿下……呜呜呜……”

    “快走快走!他真不是人!”

    众鬼骇然色变,纷纷四散。

    顾一状似惋惜般地感慨:“跑真快啊,我有这么可怕么?”

    鬼头在他脚下白目乱翻,疯狂扭动。

    能不怕么?拥有血色鬼瞳的哪一个不是手里有千万人命,肚里有百万鬼灵的恶鬼,这种凶残鬼物向来人鬼通吃,傻子才继续留这陪他耍。

    “就你一颗头了,乖,不要动,好好回答问题,不然我只能把你吃了。”

    顾一碾着可怜的破脑袋,顺其力度压着它在地面左右滚动,等它终于不再试图挣扎逃离时,他才慢条斯理地整整衣袖,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此乃顾宫。”

    鬼头欲哭无泪地歪着脸,以喑哑粗嘎的嗓音回道,它用的语言同当今通用仙语基本一致,倒不难听懂。

    “你死前什么身份?”顾一蹲身把那条舌头给它接了回去,然后拖着它舌头在宫殿四处查看。

    这鬼头的发声器官显然不是声带,也无需舌作为辅助,即使长舌被切断亦或被拉拽,它还是能自如说话:“奴死前是太子殿的侍从。”

    “这里就是太子殿?”

    “是。”

    “你死因为何?”顾一牵着磕磕绊绊东撞西碰的脑袋,翻找这个殿内的物件。

    此地虽说是太子殿,但除了建筑极为奢华,殿内却显得十分空荡,似是被人洗劫一空了。

    “奴死于先王之手,因顾悼王走火入魔,屠杀各殿,奴试图阻拦其杀太子,因而被其杀死。”

    顾一嗤笑:“这么说你死前还挺忠心的?那怎么有这么长的舌头?”

    他甩了甩那鬼物的舌,血眸盯住湿滑鬼舌上如同诅咒般的蝇头小字:“我看看……太子在丹室静修,我带您去,啧,这就是你说的阻拦?”

    长舌,往往是鬼物多嘴而出现的一个特征,一般生前口无遮拦,热衷背地骂人和当面告状者,死后化鬼会拥有一条远比其他鬼物长得多的舌头,并且舌上会烙下过往一些造成重大负面影响的话语,如同诅咒跟随鬼物终生。

    鬼头好似没料到对方竟然对鬼怪这么了解,白目转了几圈,也没想出什么辩驳之语来,只好讷讷无言。

    顾一提膝轻慢地踢了踢他:“走,带我去丹室。”

    倒霉的鬼头总感觉对方把自己当成了条狗,但无奈反抗不过,只好乖乖朝一个偏殿飘去。

    顾一牵着它舌头跟随其后,在即将进入丹室时,他步伐缓了刹那,鲜红鬼目盯住那颗破烂头颅的后脑勺,仿佛那里不只有干涸的血液、毛燥的黑发以及大脑曲折的沟回,还有别样的景象。

    没等鬼头察觉异样,他又恢复随性散漫的姿态,缓步走入这座偏殿。

    殿内陈设简单,入目仅有数个蒲团和一只足以塞下一小儿的青铜丹炉。

    顾一的视线停留在那个丹炉上,眉毛微挑,像是见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鬼目能看到种种负面气息的流动,也能直接透视物件或人体,发现是否有鬼物附身其上。

    此地遍布浓郁的鬼灵之力,而那丹炉鬼气最盛,偏偏炉内又没有任何鬼怪,显然是有其他堪比鬼物的术法留存在这丹炉上,就是不知是哪种鬼术,居然散溢出如此浓重的怨气。

    鬼头背对着顾一晃悠悠飞到丹炉左侧,而后转过头来,死白的眼凝视顾一抓住它长舌的手,咧嘴道:“您……要看这里发生过何事吗?”

    “发生过……回溯?”

    顾一微微一怔,旋即似刚反应过来,甩开鬼舌,足尖点地,运起仙力准备以缩地成寸之术迅速撤离丹室。

    残破头颅却用舌头缠住了他的腕。

    它森然笑起来,犹如被另一个恶鬼夺舍了般,语气神情同先前迥异:“太子殿下,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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