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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一梦浮尘

    来人是虚怀谷纪铭锋座下的弟子凌全,而与他同列,介绍宫中小筑的,是这个宫宫主的某个徒弟。

    两人辈分同等,相差年龄不大,但在江湖上的身份却是有着天壤之别。

    这日事由,本是师兄来此领回一样师父前不久借出去的东西,但在半道碰上了谷中其他弟子。于是索性同往,欲打算将事情办好之后几人一同回去复命。

    而当前,师兄正与宫主交谈要事,是以屏退了所有人,余下的弟子便跟着凌全在门外等候。

    因为虚怀谷在江湖声势浩大,何况那其中有一个少年还是那位大人的徒弟。为征得好感,宫主也不愿轻易怠慢,于是叫来徒弟们前去陪行。务必要他们随意逛逛,顺便培养交情。

    望着少年身旁围绕着的一堆美人,余下的弟子如何不知所谓。他们皆推脱再三,然后对着少年暗自挤眉眨眼,各自分散了去。

    独在花丛的少年面上依旧挂着浅笑,只是眉梢微冷,与陪行的人保持最大的距离。

    余下的人也不敢计较什么,只一个劲地介绍宫中风景。最后,在师姐笑着提醒功课声中,极不甘心地缓缓退出了这片桃林。

    桃色绯红,数片花瓣随风飘摆,无端将这里染上十分的姝丽,衬得那位相伴之人明艳不可方物。

    凌全默默看着眼前,那人一点点靠近,终于收起了笑意,面上也变得认真了起来。

    见没有阻止,花依云心中鄙夷,面上却添几分红润,然后低着头,慢慢靠了过去,却扑了一空。

    眼前哪里还有旁人,花依云急忙将眼光远望,才发现桃林的尽头那一抹清影正在飞快退去,不由急忙跟上。

    已到舞勺之年,对于男女之事也不懵懂,再说他师门还是学医的更多。

    凌全时刻谨记师门戒训,更是一向是将自己师父的话当作圣旨奉行,是以在这个年纪向来克制,从不僭越。

    对方与他同般大小,不会不知男女有别一说,怎么能如此不注意避讳。少年拧眉,丝毫不承认自己是被吓退,心中初始好感全部散去。

    走过片刻,他忽闻何处有细微哭喊,于是循声而去。接下来的一幕,便是井下之人获救的场景了。

    也多亏了有人挑了这个时候拜访,使得那井中微弱的呼声得以让人知晓,进而保住了她的一条小命。

    抬眼望去,少年不禁挑高眉眼,惊讶于这井中出来的人竟是这么小的一个孩子。

    没去注意旁边人是何时出现,又说的什么。他只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周围,然后在触及小孩身上的浅紫色缎带时将目光收回。

    她身上的白衣已经全部浸湿,那些衣摆襟袖处也已蹭满青苔。似乎惊吓很大,整个小小的人,只缩在一旁低垂着脑袋,显得十分可怜。

    其实,在慢慢回想所见之后,凌全就排除了所有可能,只单独保留了这位小师妹是受了欺凌。嗯,他方才似乎还瞧见有人眼中尚未收敛的轻视和嘲讽。

    而在听到身旁之人最后那一句捉迷藏时,心下更是了然。但又碍着这实属人家宫中内部的事,他这个客人倒不好过多关注,是以没有戳穿什么,面上依旧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少年眸子清正,五官出彩。此刻褪去先前桃林中只剩两人时所产生的尴尬,又变回了自己本身清朗随意的姿态。

    此举看呆了旁人,余下的宫人中皆含羞带怯。时而不去关注,又时而追寻那人的风采。

    考虑到小孩当前的处境,也许不会有人派大夫替她看看,而井中寒气森然,这孩子也不知在下方待了多久,极有可能会冻伤根骨。

    于是,他也不顾着什么男女有别,只上前几步,捉住小孩冰冷的手腕,渡进了几道内息。

    想到之后小孩礼貌而慎重地同他道谢,再独自离去时,凌全心中泛起了一丝暖意,就连先前发生的尴尬情绪,也都一并清扫干净。

    收好谢礼,他也不想多做停留。于是淡淡地与身旁之人点了点头,自觉于其他师兄弟先一步退出宫外…

    蒋钦绝现在很着急,她每时每刻不在恢复着记忆,每时每刻都能触碰得到实体。这可不就说明,那个孩子不见了踪迹。

    捏转着手腕上的那串珠子,蒋钦绝收拢了一些急意。她想到那个不知去往何处的便宜师父曾经说过,她们两点皆是本身,莫非互相融合了去?

    蒋钦绝不愿意相信,倒是觉得有可能那小孩如今隐身在珠串里。可惜就是将眼望穿,她也没从手下的这串珠上发觉半点端倪。

    此刻又是傍晚,然后便是掌灯时间。自从蒋钦绝挑破小孩不动手的基本准则,前来找事的人就少了大半。

    这要归咎于小孩每时每刻的勤学武艺,而且这些招式都跟眼前这梨花宫阙没什么关系,都是她那师父第一次见面时给她当见面礼的存在。

    她也从不在外人面前显露,是以压根不觉自己实力有多厉害,加之手上的那串珠子,使得所有人都认为小孩是个武学废物。

    而且这废物从不吵不闹,如今已过去一年多时间,从没听说她状告了谁谁,当真是一个很好的出气篓子。而今天不知如何,那废物突然发难,竟直接动起手来。

    如今,被她打伤的四个人现在还没能清醒。带头的性命正垂危着。听说是早上去过她屋子里进行过一番刁难的,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她直接动了几次手。

    蒋钦绝坐在屋里,故意吹熄了烛火,却是左等右等也等不来刁难的人,自己却乏了。

    漆黑梦里,忽然出现了大片色彩,那一望无际的田野上,有一棵生长千年的古树。

    巨大的枝叶撑起来的古树冠,充斥着极为热闹的生机。

    那树冠上的松鼠,云中的鸟,田野上的骏马,均是拟着十足的动态。它们不知疲倦的跳动,飞起,奔跑着。

    古树下独坐一小孩,她曲膝背抵着树干,笑得满足。

    这是她心口传递的意思,也是潜意识中唯一存留的柔软。小孩就在这片地界里,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手指轻抵着嘴唇,无声摇头。似乎不愿意出去了,只想小心翼翼地守着这片宁静。

    蒋钦绝抬眼环顾四周,终于下定决心,慢慢后退。

    梦里的世界安然,她怎么可能会指责那树冠下的小孩半点。是懦弱是逃避也罢,终究是她先失了寸步不离的承诺。

    你既不愿,那我便替你守着这人生。等到何时清醒,午夜梦回之际,祝愿你不会挣扎于那些噩梦缠缚。余下的时光,特许你无悲无伤。

    直觉不去靠近那个一脸静谧的孩子,因为害怕接触得近了,她就消失了。

    她的面上时而挂着和煦的笑意,再不现半点软弱可欺。

    如果不是必须的融合,那就远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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