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读网 > 女频频道 > 九零考古之手札 > 第五章 船到桥头能直吗

第五章 船到桥头能直吗

    就这样,苏筱晚在细读了一遍夏秋杨带来的文件后决定了参加莫里斯教授的这个远东考古计划,见面的时间就安排在两日之后。

    这次莫里斯重见苏筱晚抱有了很大的热情,让本来对Y校早已心灰意冷的苏筱晚多少又燃起了重回科研巅峰的信心,只是她的第六感告诉自己这个计划的情况可能远没有开会时说的那样简单,因为她走时连一份Y校这边出具的合作协议都没拿到,这是她以往出国进行科考所没有遇到过的。

    “为什么不给合作协议?哪怕是以学院的名义呢?我这样去了中国怎么能很快找到合作方?”苏筱晚不是跟夏秋杨抱怨,而是确确实实感到非常难办。

    “莫里斯可能他认为以你现在的Y校博士的身份加入任何一个项目都足够了吧,毕竟经费都拨给你了,而且还很充裕。”夏秋杨的话无懈可击,不过苏筱晚心中还是有些惴惴,明明中觉得他也和这事脱不开关系。

    “好吧,我下周就出发。”尽管心里对这事没有足够的把握,可苏筱晚对于恢复自己的学籍和重回学术圈子都期待已久,再加上正在英国治疗的母亲急需一大笔住院的费用,天平自然还是向莫里斯一方倾斜了。

    启程就在眼前。

    有校方的加持,手续办得极快,在一切都办妥之后,苏筱晚便登上了飞往国内的航班。

    从米国N城走的国际长线都是当时的波音大型客机,苏筱晚特意要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在清醒和沉睡的反复交替中平静地度过了近二十小时的飞行,苏筱晚知道自己目的地的第一站就在前方了。

    她带上耳机听着音乐来缓冲飞机下降时陡增的压力,推开窗帘看着庞大的机身从厚重的雨云中穿过,俯身向虹桥国际机场降落。

    九月初的微雨把地面弄得阴暗潮湿,使得候机楼的平顶,以及大幅的广告板和密集的玻璃窗,看上去如同野兽派后期风景画的背景一般。

    上海,与母亲口中旧日的模样大不相同。

    苏筱晚忍不住叹了口气,窗户玻璃上的倒影中似乎隐约有母亲萧索的背影。

    自从父亲在多年前意外离世后,苏筱晚似乎就再没有看见过母亲的正脸,她总是背对着自己和家中的一切,面朝窗户或大门坐着,等着父亲归来,然后日渐瘦弱,形容槁枯。

    有一次苏筱晚实在忍不住从背后轻轻环抱住母亲,可那一瞬间,她非但没有得到一丝回应,甚至连母亲的体温都没能感觉到。

    母亲的背影是阴冷的,充满了压抑和悲伤。苏筱晚感到耳膜开始刺痛,她缓缓闭上了眼睛,靠在座椅上听着一首叫《bornfree》的老歌,努力平复自己起伏不定的心绪。

    而就在苏筱晚落地上海后不久,沈魏风再次踏上了去往考古所的那条路,沿街的景色还是那样熟悉,夏末的晚风里终于透出了点清凉。老所长的召唤虽然听着有些令人不安,可架不住这天秋高气爽。

    在这北方最好的季节里,沈魏风看着头顶南飞的大雁有种倦鸟归巢的踏实感,那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幸福。

    老所长姓顾,长得黝黑干瘦,个子不高,但人非常精神,说事情条理清晰,力道十足。他开口的事所里基本没几个人敢驳回,不过大家倒也都心服口服,毕竟顾老资历老,人脉广,成就高,最近几年所里项目不断,他是要拿头功的。

    沈魏风进了所长办公室才发现,这里和自己走之前完全一样,墙角仍堆着几块秦砖的仿品,墙上挂满了大小文物的特写照片,照片下面都对应贴着简介,两个书柜里塞得满满的书和大开本的图册,柜子边上是一大株龟背竹,长得油绿发亮,特别养眼。窗台上随意放了两盆吊兰,柔柔弱弱文气又娇美,随着窗外吹进来的清风很是触动了沈魏风的心境。

    老所长也夸起来他的兰花:“你不知道这两盆费了我多少心思,我现在就怕出差,秘书小陈压根儿伺候不好它俩。”

    沈魏风笑起来:“您说的是那年来的陈冰吧,他都升秘书了,可喜可贺!”

    老所长把泡好的茶放到沈魏风面前:“他做个秘书就要贺一贺?!那你这回可以放鞭炮了!”

    “我是今非昔比了,业务浪费了不说,人也没过去勤快了。”沈魏风由衷感叹了一下。

    “哎,你父亲还好吧?他现在工作忙不忙?听说你今天能来,我本来还想给他挂个电话。”顾所长一边给沈魏风泡茶一边问。

    “我父亲挺好的,不过他一直比较忙,会多事也多,我的事就不用他操心了。”沈魏风把话完全说死,免得又像之前似的给自己留下一堆麻烦。

    顾所长呵呵笑起来:“看来你们父子的意见有点不合啊!”

    沈魏风也笑了笑:“那倒没有,主要是我个人条件有限,他也帮不上什么忙。”

    顾所长在沈魏风对面坐下,戴上眼镜,低头看了看沈魏风拿来的简历资料,嘴角立刻往上扬了扬:“你这可谦虚过头了!这条件谁不眼馋,我的眼光从没错过。你父亲该以你为荣啊!”

    沈魏风虽然从张教授那里已经听说这个发掘保护项目顾所长第一时间想到了他,可没想到如此满意,觉得顾所长的夸奖着实有点过头了。

    “这个项目就由你来领头,正好我上报的项目课题组长需要一位专业对口的博士,你又是厅里面派来的,业务能力以前在所里的表现都可以证明,我不仅将遇良才,你还手握尚方宝剑啊!”顾所长颇为激动,眼镜都摘了,看着沈魏风眉开眼笑的。

    沈魏风在厅里工作的这两年里让他在性格上变得愈加谨慎,虽然顾所长的态度很是给他的信心,可是对于这个项目本身,他还不是非常清楚,他马上开始了他的疑问。

    果然,事情不出他所料。

    顾所长一边向沈魏风介绍这个项目一边递给他一份厚厚的材料。

    “地点在岁黄附近的村子里,应该绵延有那么几座山头,当地人称那里叫黄骑岭,咱们所的人已经去看了。从发回的照片来看,目前的位置是在一处山体洞穴中,可以初步认定为一处石窟,但是石窟内没有造像,断代上有一定的困难。”

    “西北地区的石窟多建于高处,可这处位置目测比较低,不多见。”沈魏风也表达了怀疑。

    “对,这也是其中一个不同点。不过更大的不同寻常之处还不在它的形制和位置,而是内部。”老所长用手指了指资料中的一张照片。

    沈魏风仔细看这张照片发现在一个比较黑暗的岩洞空间里,位于中间的位置有个长方体,有点像是个箱子,可是外表非常光滑,没有任何饰物或者提手,隐约可见的是繁复的花纹枝枝蔓蔓遍布整个箱体。

    “这是?”沈魏风有点猜到了,但他想顾所长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

    顾所长也看出了他的疑惑,点点头道:“对,这应该是一个石棺的形制,初步判断是从石崖壁上凿出的,应该无法挪动。”

    “石棺?那之前岁黄那边对断代完全没有说法吗?”沈魏风马上说出了他的隐忧。

    老所长看了看沈魏风,说出了今天最核心的问题:“他们那边也缺少断代的物证,而且不好判断这里是否经历过盗挖,只能确定的是位置在河西走廊一带,按说是不应该晚于宋的。”

    基本的判断都做不出来,果然是个烫手的山芋!

    要不说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可尽管如此,沈魏风也明白所里能拿到这个项目顾所长也是拼尽了关系和精力,现在正处在进退维谷的境地中,所以顾所长他才会给张教授打电话,把这最后的稻草压在了业务能力很强的沈魏风身上。

    不过沈魏风还是摆明了他的短板:“老所长,石棺我之前确实是接触过,但一般年代都距今较晚,也不多见,即便是之前经手过的,看起来也没有这么大体积,况且还可以挪动。像现在岁黄的这种情况,我不能保证能否开得了这石棺,而且假如里面有什么重要文物,开启方式不对,也有可能造成重大损失,或者开启后发现只是不知哪朝哪代的盗墓者做的障眼法,即便最后能够完整取出,也许就没了实际意义。”

    老所长料着沈魏风会这么说,毕竟在他手里干了两年,这个年轻人的性格他知道。

    “你说的对,这个任务最大的风险就在于有可能开启后情况不如你我所愿,这样的话搭进去的人力、物力和财力都有可能要打水漂。但是,咱们所现在已经接下来了,不能说可能会落空就放弃,这是国家的文物,不是咱们所自己的,找到文物保护文物是我们的责任。你我都推脱不掉。况且,考古发掘的要义就在于,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你还年轻,不要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放手去干就行了!”顾所长态度很坚定,目光异常有神,没有半分退缩的意思。

    “那如果后期有新的发现,可审批下不来呢?您也知道国务院对于文物发掘的原则是不主动开掘,若是情况真与政策相悖,也可能最终仍是空手而归。据我所知,岁黄这个位置应该是远离城市,不像很多重大发现在城中,不得不进行抢救性发掘。”沈魏风这两年忙于行政事务,对于政策这块儿的理解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透彻。

    “这种可能性不能说没有,但是目前还顾不得那么多,走一步算一步,先把眼前的困难解决了再说。”顾所长这人干考古干了一辈子,跟东西打交道了一辈子,一步一个脚印是他的人生信条,特别远的事情,尤其是那种会影响当下的事情,他都不会多做考虑。

    沈魏风了解这位所长的特点,话题就没有继续在可行性上继续打转,他提出了另一个目前非常棘手的问题。

    岁黄地区的考古所先期进入这个黄骑岭是有一段时间了,这个项目算不得新鲜热乎,这么长时间里他们的收获仅仅是那一具石棺和岩洞里的壁画,而且石棺没能打开,里面情况十分难说。

    “这种石棺的开启我们也是经验极其不足,没有对口很懂的人加入进来,恐怕咱们也要扑空,至于后期需要什么样的专家加入倒是可以等等再说,而且位置在河西走廊附近,相应的研究目前国内还不充分,只怕资料方面也有缺口。”沈魏风说的是实际情况,顾所长也不好反驳。

    其实,谈话进行到这里,沈魏风已经苦苦思索自己所有的专业知识,可是在古代奇淫巧技方面,他现有的知识都是停留在纸面研究上。那些古代工匠的杰出智慧其实早已随着岁月烟消云散,偶有一些能流传至今的传统技艺根本不足以解决目前的问题,更何况前期发掘阶段,当地文物局已经请了多方能工巧匠前去破解,全是无功而返。

    至于资料方面,他只在读博期间曾经偶有涉及,可都是从外文资料上转译过来的一鳞半爪,说起来应该起不到关键性作用。

    除此之外,整个石窟中的精美壁画随着洞窟的打开也在逐渐褪色中,可拓印、复绘以及保护都需要时间、人手和技术,但所里这方面的人才可谓奇缺。石棺打不开也许还能放弃,但是眼看着壁画完全氧化失了颜色真是着实让人心焦。

    这烫手的山芋真是接也不是扔也不是!

    顾所长看沈魏风踌躇起来,倔脾气也上来了:“沈魏风啊,这些难题我相信你肯定能解决,咱们几年前也不是没遇到过这样棘手的情况,最后不都是完满完成了任务?你和你博导张教授前两年也没少做项目,都是这方面的专家,之前咱们所的田野发掘工作你也参与了不少,这项目就交给你了!不用推了!”

    沈魏风一看推拒没了希望也就不打算再做争执,想到工作做一步算一步,做好资料的收集和整理也算不白忙吧。

    如此一想沈魏风心情平复了不少。

    “当然,全靠你一人也有点难为你了,你看还有没有你熟悉的,在这方面比较厉害的专家,咱们一道请了来,和你一起去。所里在这方面一定会全力支持。”

    顾所长有着他们那个年代的人特有的高昂的热情和自信,沈魏风觉得如今在没有强有力证据向顾所长证明此路不通的情况下,说服他是很困难的,与其浪费口舌不如先答应下来想想路子再说。

    而当务之急他觉得这个对口的专家才是下面工作的重中之重。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