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阴
夜晚的操场很寂静，不似黄昏的喧嚣，仍然有人影，有情侣在手牵手，也有好兄弟们，勾肩搭背东拉西扯。李频喜欢坐在主席台上，高处，通风，看的广。
并没有看多久，他其实想回去了，明天是招职的日子，他也不想错过，得尽量让自己的精力保持得好一些。其实初夏日会，也是告别会，是将真正踏入社会的本校大学生们的最后的狂欢，真快啊，四年，李频反而想起了高三的那个暑假。
摇摇头，他不去想。
还是待了一会儿才走回去，轻手轻脚的进门之后才发现自己想多了，两个手机，一个电脑，三张散发着幽幽微光的脸，不时地打着电报。
还是随便洗了个澡，也没人跟自己抢，擦干水，换好衣服躺上床，出乎意料的是，很快进入了梦乡。
“声音都小一点，李哥睡觉呢。”迷迷糊糊间里，李频仿佛听见万东的声音。
早起，下床，咕嘟咕咚刷完牙洗完脸，李频走到阳台上，微风吹来带着几丝雨，今日的天气和昨日截然不同，云层并不厚重，但还是有些压抑的感觉，一口气，深深的吸入，又把它长长的叹出。
换好衣服，晨跑去。
晨跑归来，寝室内其他三人也已起来，在换衣服。对着落地镜，刘西哭丧个脸，“早知道就买大一点了，这个西服真的，还有这个领带……”
“成功人士，绝对的成功人士！”万东竖着大拇指，紧接着又没好气得道，“完了吗？完了给哥也照照。”
“行行，你照你照，我是放弃了，咋搞都一样。”刘西让出位置，略带嘲讽地说道，“来来，看看我万哥有多帅。哟，瞧瞧这西装，不大不小。”
“频哥，你不会打算穿这一身运动装去招职吧？”陈一对着李频上下看了看。
“也不是不可以。”李频笑道，“行啦，让让，让让，我去拿衣服换。”
“哦哦，好。”三人连忙侧身让开。说是换衣服，其实也就是换条裤子的事儿，这运动衫也不是什么很怪异的服装，不过穿个短裤过去就有些奇怪了。
“看看，这才叫帅！”刘西指指李频，又看向万东，“你这，客观分析，还是差了些，没我频哥帅。”
“贫！”李频扶额无奈笑笑，看了看手机，“差不多啦，走吧！”
“对对对，走！”陈一干劲十足，“今天，多少要搞个一个月六七千的。”
“老在那做梦。”刘西白了他一眼。
万东倒是边在陈一眼前晃着大拇指边笑，“我觉着你行，比那边那位成功人士要更行。”
“没完没了了还，真是。”刘西正了正领带，“走吧，成功人士们，去赶公交车去。以后有钱了多少买辆车。”
“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李频附合上一句。
……
“唉，等结果呗，有什么好说的。”已至中午，餐厅内，四人围坐，说完了上午的遭遇，万东叹出一句。
“也是，反正都也尽力了，唉，这比考试难啊。”刘西把领带扯下来，“这破领带。”
陈一倒是很自在，“瞧你们说的，都这么紧张，我跟那个面试官唠嗑都唠嗑呢。”
“你是个奇才，他还没赶你走。”万东好歹撑了一个大拇指。
“对了，下午怎么办？去闷寝室？不会吧？”陈一看向众人，众人也面面相觑。
“没意思。”万东撑着头，又笑了，“K歌？”
“那敢情好，是李哥专场啊！”刘西跟着笑，“昨天万哥没享受到的，今天我李哥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享受享受？”
“嘿嘿，准行，现在听了，晚上睡得香。”万东搓搓手。
李频哭笑不得，“那……”
他滞住了。
“还是，只能回忆到这里？”
周围的景象，像倒放的叠版画，先是被撤掉了不认识的人与熟悉的面容，然后被撤掉了认识的人的身影，紧接着消失的，是墙，是建筑，是地面，恍然间，他已跌坐在地，到这里，他抬头望，只剩下并不厚重的云和周围压抑到极致的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下雨了，应该是下雨了，他似乎听到了哭叫，眼前突兀的浮现出一小片血红，透过血红，偶尔他看到了什么。人群？担架？车窗？
嘴唇只是轻微的蠕动着，他就听到了好几声激动的声音。
然后就是一片死寂，雨停天消。
他下意识的摸口袋，手机？耳机？很熟练，他带上耳机，将耳机连接上手机，一番操作，音乐开始播放。
是《阳光宅男》，一首很轻松的歌。
只是现在，听感很奇怪，声音越来越小，李频尽量把声音调大，却无济于事，并不是手机的问题，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把歌声撞飞了一样。
哪里还有手机？哪里还有耳机？不对，不对！他尽力回忆着，仿佛回忆着就可以再次构建出一个清晰的世界了，已经退而求其次了，至少，不能回忆起一个世界，也得回忆起那个世界的亮光……
他一直在尝试，黑暗，当他最初步入这个黑暗时，回忆是完整的，回忆是有用的，回忆似乎能帮他挣脱出黑暗，回忆带给他很多很多的亮光……
李频闭上眼，同样是黑暗，闭眼之后的黑暗似乎是希望，他想逃离这片黑暗，虚无的黑暗！上下左，右前后，没有实体，无边无际，渺远深邃的感觉，就像是，就像是……
被深埋于死亡。
李频猛地睁开眼，亮光，是的，确实有亮光，唯一的亮光，唯一的光源竟然是——
“我的身体在发光？”浓重的疑惑涌上心头，疼痛突如其来，亦如附骨之躯，一直持续着，他很难集中注意力，身体上的光芒摇曳不定，仿佛是反映着他此时的状态。
“为什么……会这么疼！”
很快，李频就知道了，因为，他的身体，布满了裂纹！
疼痛在持续，可却慢慢减弱，然而裂纹在扩大，身体的光芒在慢慢暗淡，痛，痛反而还是他生的证明！他不知道何来这种想法，但此刻这种想法，伴随着恐惧，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光！当光消失的那一刻，就是自己死亡之时！
他能感觉到生命在流逝，他是如此的在接近死亡，人生中，他从来没有比此刻，更害怕死亡。
他能怎么做呢？他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胡乱地挥舞着双手双脚，死亡似乎借着这周边虚无的黑暗冷冷的望着他，它似乎并不急躁。
逐渐的，在死亡的耐心下，李频的求生欲逐渐被绝望浸透，他莫名的听到了光芒的哀鸣。
光芒的哀鸣？身体的光芒？
容不得他多想，他本来似乎只是浮在这里，停滞不前，无法确定，而现在，他在……
向下坠！
这是真正的深渊！
“不行，不行，我……”挥舞着双手，他想尽力抓住一点东西，榨干了最后一点精力，他拼命的在回忆，眼前浮现出三个室友的身影，是的，他们在伸出手，却在离自己远去。
又是血红，他仿佛看到了母亲的身影，母亲在忙碌着，在厨房里，细心的准备着饭菜，仿佛是为了某一刻的演习，家里面空落落到只有她一个人，手机放在客厅，突然的发出声响，是铃声，有人来电，母亲随意的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了过去，疑惑的拿起电话，看了看，“啊，是小频的朋友啊”，嘀咕着，于是她反而笑开了。
“不要接，不要接！妈！妈！”李频心中透出一股莫名而强烈的巨痛和超越死亡的恐慌，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说出口，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想把这些话大声的说出口，嘶吼着说出口！
然而，仍然是一片死寂。死寂中只有血红之中的母亲是如此清晰，甚至他能够听到母亲的小声的嘀咕，看到母亲挂在嘴边的微小的笑意。
她按下了接听键。
并没有看多久，他其实想回去了，明天是招职的日子，他也不想错过，得尽量让自己的精力保持得好一些。其实初夏日会，也是告别会，是将真正踏入社会的本校大学生们的最后的狂欢，真快啊，四年，李频反而想起了高三的那个暑假。
摇摇头，他不去想。
还是待了一会儿才走回去，轻手轻脚的进门之后才发现自己想多了，两个手机，一个电脑，三张散发着幽幽微光的脸，不时地打着电报。
还是随便洗了个澡，也没人跟自己抢，擦干水，换好衣服躺上床，出乎意料的是，很快进入了梦乡。
“声音都小一点，李哥睡觉呢。”迷迷糊糊间里，李频仿佛听见万东的声音。
早起，下床，咕嘟咕咚刷完牙洗完脸，李频走到阳台上，微风吹来带着几丝雨，今日的天气和昨日截然不同，云层并不厚重，但还是有些压抑的感觉，一口气，深深的吸入，又把它长长的叹出。
换好衣服，晨跑去。
晨跑归来，寝室内其他三人也已起来，在换衣服。对着落地镜，刘西哭丧个脸，“早知道就买大一点了，这个西服真的，还有这个领带……”
“成功人士，绝对的成功人士！”万东竖着大拇指，紧接着又没好气得道，“完了吗？完了给哥也照照。”
“行行，你照你照，我是放弃了，咋搞都一样。”刘西让出位置，略带嘲讽地说道，“来来，看看我万哥有多帅。哟，瞧瞧这西装，不大不小。”
“频哥，你不会打算穿这一身运动装去招职吧？”陈一对着李频上下看了看。
“也不是不可以。”李频笑道，“行啦，让让，让让，我去拿衣服换。”
“哦哦，好。”三人连忙侧身让开。说是换衣服，其实也就是换条裤子的事儿，这运动衫也不是什么很怪异的服装，不过穿个短裤过去就有些奇怪了。
“看看，这才叫帅！”刘西指指李频，又看向万东，“你这，客观分析，还是差了些，没我频哥帅。”
“贫！”李频扶额无奈笑笑，看了看手机，“差不多啦，走吧！”
“对对对，走！”陈一干劲十足，“今天，多少要搞个一个月六七千的。”
“老在那做梦。”刘西白了他一眼。
万东倒是边在陈一眼前晃着大拇指边笑，“我觉着你行，比那边那位成功人士要更行。”
“没完没了了还，真是。”刘西正了正领带，“走吧，成功人士们，去赶公交车去。以后有钱了多少买辆车。”
“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李频附合上一句。
……
“唉，等结果呗，有什么好说的。”已至中午，餐厅内，四人围坐，说完了上午的遭遇，万东叹出一句。
“也是，反正都也尽力了，唉，这比考试难啊。”刘西把领带扯下来，“这破领带。”
陈一倒是很自在，“瞧你们说的，都这么紧张，我跟那个面试官唠嗑都唠嗑呢。”
“你是个奇才，他还没赶你走。”万东好歹撑了一个大拇指。
“对了，下午怎么办？去闷寝室？不会吧？”陈一看向众人，众人也面面相觑。
“没意思。”万东撑着头，又笑了，“K歌？”
“那敢情好，是李哥专场啊！”刘西跟着笑，“昨天万哥没享受到的，今天我李哥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享受享受？”
“嘿嘿，准行，现在听了，晚上睡得香。”万东搓搓手。
李频哭笑不得，“那……”
他滞住了。
“还是，只能回忆到这里？”
周围的景象，像倒放的叠版画，先是被撤掉了不认识的人与熟悉的面容，然后被撤掉了认识的人的身影，紧接着消失的，是墙，是建筑，是地面，恍然间，他已跌坐在地，到这里，他抬头望，只剩下并不厚重的云和周围压抑到极致的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下雨了，应该是下雨了，他似乎听到了哭叫，眼前突兀的浮现出一小片血红，透过血红，偶尔他看到了什么。人群？担架？车窗？
嘴唇只是轻微的蠕动着，他就听到了好几声激动的声音。
然后就是一片死寂，雨停天消。
他下意识的摸口袋，手机？耳机？很熟练，他带上耳机，将耳机连接上手机，一番操作，音乐开始播放。
是《阳光宅男》，一首很轻松的歌。
只是现在，听感很奇怪，声音越来越小，李频尽量把声音调大，却无济于事，并不是手机的问题，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把歌声撞飞了一样。
哪里还有手机？哪里还有耳机？不对，不对！他尽力回忆着，仿佛回忆着就可以再次构建出一个清晰的世界了，已经退而求其次了，至少，不能回忆起一个世界，也得回忆起那个世界的亮光……
他一直在尝试，黑暗，当他最初步入这个黑暗时，回忆是完整的，回忆是有用的，回忆似乎能帮他挣脱出黑暗，回忆带给他很多很多的亮光……
李频闭上眼，同样是黑暗，闭眼之后的黑暗似乎是希望，他想逃离这片黑暗，虚无的黑暗！上下左，右前后，没有实体，无边无际，渺远深邃的感觉，就像是，就像是……
被深埋于死亡。
李频猛地睁开眼，亮光，是的，确实有亮光，唯一的亮光，唯一的光源竟然是——
“我的身体在发光？”浓重的疑惑涌上心头，疼痛突如其来，亦如附骨之躯，一直持续着，他很难集中注意力，身体上的光芒摇曳不定，仿佛是反映着他此时的状态。
“为什么……会这么疼！”
很快，李频就知道了，因为，他的身体，布满了裂纹！
疼痛在持续，可却慢慢减弱，然而裂纹在扩大，身体的光芒在慢慢暗淡，痛，痛反而还是他生的证明！他不知道何来这种想法，但此刻这种想法，伴随着恐惧，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光！当光消失的那一刻，就是自己死亡之时！
他能感觉到生命在流逝，他是如此的在接近死亡，人生中，他从来没有比此刻，更害怕死亡。
他能怎么做呢？他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胡乱地挥舞着双手双脚，死亡似乎借着这周边虚无的黑暗冷冷的望着他，它似乎并不急躁。
逐渐的，在死亡的耐心下，李频的求生欲逐渐被绝望浸透，他莫名的听到了光芒的哀鸣。
光芒的哀鸣？身体的光芒？
容不得他多想，他本来似乎只是浮在这里，停滞不前，无法确定，而现在，他在……
向下坠！
这是真正的深渊！
“不行，不行，我……”挥舞着双手，他想尽力抓住一点东西，榨干了最后一点精力，他拼命的在回忆，眼前浮现出三个室友的身影，是的，他们在伸出手，却在离自己远去。
又是血红，他仿佛看到了母亲的身影，母亲在忙碌着，在厨房里，细心的准备着饭菜，仿佛是为了某一刻的演习，家里面空落落到只有她一个人，手机放在客厅，突然的发出声响，是铃声，有人来电，母亲随意的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了过去，疑惑的拿起电话，看了看，“啊，是小频的朋友啊”，嘀咕着，于是她反而笑开了。
“不要接，不要接！妈！妈！”李频心中透出一股莫名而强烈的巨痛和超越死亡的恐慌，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说出口，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想把这些话大声的说出口，嘶吼着说出口！
然而，仍然是一片死寂。死寂中只有血红之中的母亲是如此清晰，甚至他能够听到母亲的小声的嘀咕，看到母亲挂在嘴边的微小的笑意。
她按下了接听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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