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法官与刽子手
“老师，那个小同学，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何必再让他跑一趟呢？不如就让贤师弟跟他回去吧，肋骨骨折可不好耽误啊。”
还是那间办公室里，贤三槐带着乐繁到楼上去取他刚才要求的退烧药品，其他几个医生围在赵教授旁边，七嘴八舌地劝起来。
赵祥年不说话，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着的王安平，淡淡地说道：“安平，你说呢？”
其他人也不说话了，看向王安平。他平淡地回答道：“从西门去后勤楼基本上不可能了，如果那小子真那么厉害，就让他多跑几趟，想要救朋友的命，就得拿物资来换。至于贤三槐……哼，那就是个白痴，让他去，真把骨折治好了，咱们拿什么换物资？”
听到这番阴险的话语，在场的医师们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唯一让他们介怀的是，如果贤三槐不去……那让谁去呢？人家也不是傻瓜，不装装样子就想骗物资是不可能的，总要有个人跟那个学生回星光庭苑……谁也不希望那个人是自己。
毕竟，军方的飞机，不一定什么时候就来了。
“你们谁愿意去？”赵祥年沉声问道，老练的眼神在自己的学生们脸上挨个扫过。
所有人都低下头去。
没人做声。
（真TMD一群小狐狸！）
赵祥年心中暗骂，又斜眼看向王安平。王安平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扫视一圈开口道：“陆冠，我记得你上个月还在骨科轮岗吧？”
“啊？我？”某个微胖的医师猛地颤抖一下，一脸哭相地抬起头来看着王安平：“这……轮岗而已我……我……我不会治啊！”
“骨折有什么不会治的！没准等你去了人都死了。”王安平冷哼一声道：“你别忘了，你的手机还在我这！想想里面的东西。”
“你……你不是说好了不提——！”陆冠突然激动起来，但他看到王安平冷漠的表情，又看了看一言不发的老师，忽然垂头丧气道：“行，我去……你把手机还给我。”
“可以。”
且不提办公室里的蝇营狗苟，楼上，乐繁打量着走在前方沉默不语的贤三槐，心中在权衡如何打开话题。这个医院的情况似乎有些诡异，按理来说，有机会从医院这种危险的地方逃到安全的居民区，还有食物和水当做酬劳，这些医生应该趋之若鹜才对。
但刚才在办公室，却是人人避之不及。
好像生怕被“丢下”似的……
会和援建任务有关吗？这座医院作为能触发援建任务的地方，其“特殊性”是能被除自己以外的人感知到的吗？这些医生是因此不愿意离开吗？
这是最坏的情况，乐繁首先要向HQ证实这一点。
“指挥官，援建任务关联区域通常位于末日奇异点周边，由奇异点导致的异常影响不会主动屏蔽任何探测，不同的末日奇异点拥有不同的异常影响，探测手段也因此不同。”
“末日奇异点？”乐繁愣了一下，这是个新术语：“那是什么东西？”
“权限不足，指挥官，请提升项目级别。”
“那我换个问题，四医院里是不是有末日奇异点？”
“是。”
“那异常现象是什么？”
“权限不足，指挥官，请解锁信息参谋部。”
又来这套，乐繁有点心烦意乱。异常影响，这个词从字面意思上理解，可大可小，也许只是某片区域的丧尸更容易变异，但也有可能是某片区域像“死亡谷”一样，吞噬活人。正因为可能性太多，让风险也变得不确定起来。
好在从援建任务目标来看，既然要帮助贤三槐在四医院建立末日医院，那这里的异常影响应该不会是什么负面的东西。
他决定先试探一下。
“贤医生，这座医院……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他单刀直入。
“……特别？你指什么？”
“我描述不出来，可能是心理作用吧，自从进入四医院范围后，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乐繁含混地说着：“你的同事们呢？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
“他们？”贤三槐向前走着，没有回头，嘴角忽然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他们……可能正想着怎么杀了我吧。”
“杀你？”乐繁愣了一下：“呃……你……认真的？”
“不然呢？”贤三槐淡淡说道：“我的老师，赵祥年教授，他是全国知名的肿瘤专家。生化危机爆发后，政府军很快就联系到了他，大概三四天后就会派直升机来医院接他。就在楼上，有一个停机坪。”
贤三槐抬手指了指天花板：“我见过那地方，普通的医疗直升机停泊都费劲，更别说军方的直升机。到时候……又有几个人能跟着赵祥年鸡犬升天？”
说这句话的时候，贤三槐脸上充满了讽刺和不屑。
“所以……你是最不合群的那个？”乐繁一下子想通了前因后果，刚才西门的场景，办公室里的诡异氛围，以及这群医生们为什么不愿意跟自己走。
他们想要争夺搭乘军方直升机永远离开这座丧尸之城的机会！
而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减少竞争的人数。
“算是吧。”贤三槐不置可否，忽然反问道：“你呢？你准备怎么做？”
“我？我能怎么做？”乐繁摇了摇头，好像在谈论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就算我把你们都杀了，军方也不可能把我救走吧？”
“那可不一定，军队任务很重，没时间调查真相，只要你不主动承认，他们必须把你带回去有个交代。就算是被关进安全区的监狱，也比待在这座死城里强。”
“所以你想让我把他们都杀掉？”
贤三槐停下了脚步。他转身看向乐繁，这个少年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长刀，这显然是一把对抗丧尸的武器，但最诡异的地方在于……刀刃上寒光凛凛，毫无血渍。
“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七八个成年人。你想取而代之，必须各个击破，而这，需要有人帮你把他们分开。”
“你呢？”乐繁提着刀，稍微歪着头看他：“杀掉其他人，你就是最后的知情人。”
“我不会走。”贤三槐的话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他要是真那么想逃离四医院，HQ也不会发布关于他的援建任务了：“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打算离开这座医院，我甚至可以帮你伪造一个医院实习生的身份，让军方更容易接纳你。”
“你不走？给我个理由。”此时的乐繁看起来，就像是对贤三槐的提议动心了。
贤三槐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理由……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为了实现自己的医学理想，而不顾死活的疯子。”
“仅仅是理想，不够。”乐繁摇头：“理想无法确定一个人的行动，但恐惧可以。”
“恐惧……”贤三槐想了想，脸上竟然露出一种，仿佛遇到知音的欣慰笑容：“是啊，那些狗也是因为恐惧才向赵祥年摇尾乞怜的啊……”
“那么，告诉我你在恐惧什么。”
“我在恐惧……再一次失去‘自由’地活着……或死去。”贤三槐给出了第二个答案。
严格来说，他的第二个答案其实比第一个答案还要不靠谱。不过乐繁反而更容易接受他的第二个答案，因为他自己也是差不多的人。尤其在成为末日重建指挥官之后，他已经不可能回到军方的安全区了——或者说，不可能再回到人类的“旧世界”去了。
而这样的人，或许，也是HQ所需要和青睐的。
“你真要去杀人？”HQ另一边，江悦吟有些好奇地问。
“看情况，我还不能完全信任贤三槐。”此时此刻，乐繁已经走在回家的路上：“就算他说的都是真的，四医院的末日奇点也没有被他察觉，那我也会考虑借尸杀人。”
“借尸……你是指【衣冠禽兽】的任务奖励吗？”江悦吟立刻就想起了那个叫做“能量诱饵设计图”的任务奖励，从字面意思上理解，的确是某种能引诱丧尸的陷阱。
“是，反正我也得先离开四医院以打消他们的戒心，先把那个异常者找出来吧。”
“如果能量诱饵不是你想的那样呢？”
“……你好像对我是否会亲手杀人很在意？”乐繁饶有兴致地反问道：“你应该知道，我在上一个时空可没少亲手杀人。”
HQ的另一边传来某种……模糊的赧然。
“嗯……我就是问问。”
“……”
乐繁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道：“贤三槐的猜测只是猜测，或许军方真就闲得无聊，愿意在四医院待上好几天查实赵祥年等人死亡的真相……那亲自动手的我就招惹了更强大的、不必要的敌人。无论如何，亲手杀死同类的事，总会遭到同类的忌惮与排斥。”
“这就是法官与刽子手的区别……作为指挥官，我总要让别人相信，我是法官，而不是个刽子手。”
还是那间办公室里，贤三槐带着乐繁到楼上去取他刚才要求的退烧药品，其他几个医生围在赵教授旁边，七嘴八舌地劝起来。
赵祥年不说话，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着的王安平，淡淡地说道：“安平，你说呢？”
其他人也不说话了，看向王安平。他平淡地回答道：“从西门去后勤楼基本上不可能了，如果那小子真那么厉害，就让他多跑几趟，想要救朋友的命，就得拿物资来换。至于贤三槐……哼，那就是个白痴，让他去，真把骨折治好了，咱们拿什么换物资？”
听到这番阴险的话语，在场的医师们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唯一让他们介怀的是，如果贤三槐不去……那让谁去呢？人家也不是傻瓜，不装装样子就想骗物资是不可能的，总要有个人跟那个学生回星光庭苑……谁也不希望那个人是自己。
毕竟，军方的飞机，不一定什么时候就来了。
“你们谁愿意去？”赵祥年沉声问道，老练的眼神在自己的学生们脸上挨个扫过。
所有人都低下头去。
没人做声。
（真TMD一群小狐狸！）
赵祥年心中暗骂，又斜眼看向王安平。王安平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扫视一圈开口道：“陆冠，我记得你上个月还在骨科轮岗吧？”
“啊？我？”某个微胖的医师猛地颤抖一下，一脸哭相地抬起头来看着王安平：“这……轮岗而已我……我……我不会治啊！”
“骨折有什么不会治的！没准等你去了人都死了。”王安平冷哼一声道：“你别忘了，你的手机还在我这！想想里面的东西。”
“你……你不是说好了不提——！”陆冠突然激动起来，但他看到王安平冷漠的表情，又看了看一言不发的老师，忽然垂头丧气道：“行，我去……你把手机还给我。”
“可以。”
且不提办公室里的蝇营狗苟，楼上，乐繁打量着走在前方沉默不语的贤三槐，心中在权衡如何打开话题。这个医院的情况似乎有些诡异，按理来说，有机会从医院这种危险的地方逃到安全的居民区，还有食物和水当做酬劳，这些医生应该趋之若鹜才对。
但刚才在办公室，却是人人避之不及。
好像生怕被“丢下”似的……
会和援建任务有关吗？这座医院作为能触发援建任务的地方，其“特殊性”是能被除自己以外的人感知到的吗？这些医生是因此不愿意离开吗？
这是最坏的情况，乐繁首先要向HQ证实这一点。
“指挥官，援建任务关联区域通常位于末日奇异点周边，由奇异点导致的异常影响不会主动屏蔽任何探测，不同的末日奇异点拥有不同的异常影响，探测手段也因此不同。”
“末日奇异点？”乐繁愣了一下，这是个新术语：“那是什么东西？”
“权限不足，指挥官，请提升项目级别。”
“那我换个问题，四医院里是不是有末日奇异点？”
“是。”
“那异常现象是什么？”
“权限不足，指挥官，请解锁信息参谋部。”
又来这套，乐繁有点心烦意乱。异常影响，这个词从字面意思上理解，可大可小，也许只是某片区域的丧尸更容易变异，但也有可能是某片区域像“死亡谷”一样，吞噬活人。正因为可能性太多，让风险也变得不确定起来。
好在从援建任务目标来看，既然要帮助贤三槐在四医院建立末日医院，那这里的异常影响应该不会是什么负面的东西。
他决定先试探一下。
“贤医生，这座医院……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他单刀直入。
“……特别？你指什么？”
“我描述不出来，可能是心理作用吧，自从进入四医院范围后，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乐繁含混地说着：“你的同事们呢？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
“他们？”贤三槐向前走着，没有回头，嘴角忽然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他们……可能正想着怎么杀了我吧。”
“杀你？”乐繁愣了一下：“呃……你……认真的？”
“不然呢？”贤三槐淡淡说道：“我的老师，赵祥年教授，他是全国知名的肿瘤专家。生化危机爆发后，政府军很快就联系到了他，大概三四天后就会派直升机来医院接他。就在楼上，有一个停机坪。”
贤三槐抬手指了指天花板：“我见过那地方，普通的医疗直升机停泊都费劲，更别说军方的直升机。到时候……又有几个人能跟着赵祥年鸡犬升天？”
说这句话的时候，贤三槐脸上充满了讽刺和不屑。
“所以……你是最不合群的那个？”乐繁一下子想通了前因后果，刚才西门的场景，办公室里的诡异氛围，以及这群医生们为什么不愿意跟自己走。
他们想要争夺搭乘军方直升机永远离开这座丧尸之城的机会！
而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减少竞争的人数。
“算是吧。”贤三槐不置可否，忽然反问道：“你呢？你准备怎么做？”
“我？我能怎么做？”乐繁摇了摇头，好像在谈论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就算我把你们都杀了，军方也不可能把我救走吧？”
“那可不一定，军队任务很重，没时间调查真相，只要你不主动承认，他们必须把你带回去有个交代。就算是被关进安全区的监狱，也比待在这座死城里强。”
“所以你想让我把他们都杀掉？”
贤三槐停下了脚步。他转身看向乐繁，这个少年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长刀，这显然是一把对抗丧尸的武器，但最诡异的地方在于……刀刃上寒光凛凛，毫无血渍。
“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七八个成年人。你想取而代之，必须各个击破，而这，需要有人帮你把他们分开。”
“你呢？”乐繁提着刀，稍微歪着头看他：“杀掉其他人，你就是最后的知情人。”
“我不会走。”贤三槐的话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他要是真那么想逃离四医院，HQ也不会发布关于他的援建任务了：“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打算离开这座医院，我甚至可以帮你伪造一个医院实习生的身份，让军方更容易接纳你。”
“你不走？给我个理由。”此时的乐繁看起来，就像是对贤三槐的提议动心了。
贤三槐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理由……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为了实现自己的医学理想，而不顾死活的疯子。”
“仅仅是理想，不够。”乐繁摇头：“理想无法确定一个人的行动，但恐惧可以。”
“恐惧……”贤三槐想了想，脸上竟然露出一种，仿佛遇到知音的欣慰笑容：“是啊，那些狗也是因为恐惧才向赵祥年摇尾乞怜的啊……”
“那么，告诉我你在恐惧什么。”
“我在恐惧……再一次失去‘自由’地活着……或死去。”贤三槐给出了第二个答案。
严格来说，他的第二个答案其实比第一个答案还要不靠谱。不过乐繁反而更容易接受他的第二个答案，因为他自己也是差不多的人。尤其在成为末日重建指挥官之后，他已经不可能回到军方的安全区了——或者说，不可能再回到人类的“旧世界”去了。
而这样的人，或许，也是HQ所需要和青睐的。
“你真要去杀人？”HQ另一边，江悦吟有些好奇地问。
“看情况，我还不能完全信任贤三槐。”此时此刻，乐繁已经走在回家的路上：“就算他说的都是真的，四医院的末日奇点也没有被他察觉，那我也会考虑借尸杀人。”
“借尸……你是指【衣冠禽兽】的任务奖励吗？”江悦吟立刻就想起了那个叫做“能量诱饵设计图”的任务奖励，从字面意思上理解，的确是某种能引诱丧尸的陷阱。
“是，反正我也得先离开四医院以打消他们的戒心，先把那个异常者找出来吧。”
“如果能量诱饵不是你想的那样呢？”
“……你好像对我是否会亲手杀人很在意？”乐繁饶有兴致地反问道：“你应该知道，我在上一个时空可没少亲手杀人。”
HQ的另一边传来某种……模糊的赧然。
“嗯……我就是问问。”
“……”
乐繁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道：“贤三槐的猜测只是猜测，或许军方真就闲得无聊，愿意在四医院待上好几天查实赵祥年等人死亡的真相……那亲自动手的我就招惹了更强大的、不必要的敌人。无论如何，亲手杀死同类的事，总会遭到同类的忌惮与排斥。”
“这就是法官与刽子手的区别……作为指挥官，我总要让别人相信，我是法官，而不是个刽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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