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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开小会

    乐繁回到星光庭苑的时候,距离晚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张校长和江悦吟已经在某间屋子里等候他多时了。

    “是这样,晚上我召集大家聚在一起吃个饭,顺便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计划。在这之前,我们先开个小会,把大致的方向确定一下。”张校长言简意赅地说道,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其他人应该也在开这种小会。”

    乐繁有些诧异:“您教的?”

    这种大会之前开小会的操作,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实属平常,但还未踏出高中校园的学生们却未必有这种意识,至少在乐繁的印象里,现在这些高中同学里并没有那种善于构建出小团体的人物——他有印象的两三位好像已经寄了。

    “他们总要培养这种意识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政治,除非我们打算见死不救,否则在你的支持下,我们这个幸存者团体只会吸引越来越多的幸存者,而一中的同学们,不管他们愿不愿意,至少在最初,他们必须作为这个大型团体的管理骨干发挥作用。”

    乐繁点了点头:“这些事,您看着办就行。我先给您通告下辅助单元的部署计划,从明天开始算,我每天最多有2套辅助单元可以部署,说明一点,辅助单元完全可以在病毒感染但还未丧尸化的初期把人救下来,这个余量要不要留,怎么留,就由您安排了。”

    张校长面露思索之色:“这个……辅助单元的部署,必须由你亲自来做吗?”

    “江悦吟也可以。”乐繁顿了一下:“必须由我们两个之一亲手操作,无法作为一套可以拿出来的装备存放或运输。”

    张校长瞥了江悦吟一眼,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了解。那么关于接下来的行动,你有什么想法?我们目前的食物总量能支撑十天左右,但考虑到食物本身已经发放到大家手里,没有可控的配给制度,实际的消耗时间可能在八天甚至六天左右。”

    没等乐繁开口,江悦吟忽然说道:“明天,我和乐繁先去把地下超市清理出来,大概一两天内就能搞定。那样一来,短时间内都不用担心食物问题。”

    “一两天?就你们两个吗?”张校长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皱着眉头说道:“根据之前我们在超市里的遭遇……那里应该有不少那种……嗯,你们叫什么来着……”

    “进化者。”

    “对,进化者,就算你们两个不怕感染……”张校长捏着话头,看着两人的表情,他当然很容易想象,乐繁和江悦吟可能还有更多没亮出的底牌。连那种科幻般的辅助单元都会存在,他们再拿出什么手段来轻松解决那些进化者,张校长也毫不意外。

    江悦吟这次没说话,而是看向乐繁,把主动权交还给了他。

    (这丫头……)

    乐繁心里无奈地摇头,他知道刚才江悦吟为什么打断他——本来他打算把陈建斌留下的末日遗产直接说出来,交给张校长打理,不过江悦吟似乎不想这么快就向张校长摊牌。

    毕竟这个时候直接说出陈建斌的安全屋,就不得不解释陈建斌失踪的问题。

    江悦吟不愿意把杀人的事暴露给张校长——她依然对这个老头的“正直”心怀戒备,虽然末日里的道德脆弱得像一张丢进马桶的手纸,但能在道德的天梯上站的更高一点,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无所谓,乐繁也由得她去了。

    “我们有一种可以强烈吸引丧尸注意力的道具,在地下超市的封闭环境里效果显著,凭借这个一两天内清理完超市没问题。”乐繁解释道。

    “嗯,既然你们这么有把握,我就不多问了。”张校长忽然叹了口气:“一两天么……那有些事就必须现在考虑一下了。第一,关于试图加入我们的其他幸存者,你们怎么看待。第二,其实包括了第一个问题,我们这个团体,要制定怎样的规则和方向。”

    张校长顿了一下,似乎怕自己说得太笼统,他们两个高中生即使精于末日的生存技巧,却未必擅长管理一个幸存者团队,便耐心解释道:“虽然表面上看,我们能很轻松地解决食物和水的问题,但末日的焦虑感不会那么轻易消失。如果大家就这么待在小区里,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那迟早会出乱子。”

    “哪怕是搬运物资这种体力活,或者整理资料之类的杂活也行,必须要让大家有事做,在这个基础上,我们要给出一个长远的目标,哪怕不是那么容易实现,或者未来极有可能更改,但必须存在。”

    听着张校长的话,江悦吟脸上终于露出一些细微的惊异,她的的确确是头一次具体地思考这些事情,如果不是张校长耐心地解释,她眼中的政治,或者说统治手段,也许依然停留在“阴谋”与“暗杀”这种程度上。

    就像她对陈建斌那些无聊烦人的试探抱有警惕与厌恶——青少年眼中的成人世界,大抵都是如此龌龊而畸形的存在。明明有着简洁明快的逻辑去分辨对错,却总是喜欢长篇大论,装腔作势,双重标准,反复横跳,晦涩地隐藏着自己的真实,却又可笑而执拗地追逐着某种虚假的存在。

    江悦吟也是如此“叛逆”的少女,她只是不会把这种鄙视流露在表面,毕竟学生除了能睁眼看、张嘴说以外,实在没什么参与真实社会实践的机会。她也清楚单纯的口嗨,并不会让成年人高看她或改变什么,她也没那个自信说,自己未来不会变成那种模样。

    直到末日来临。

    人们将不得不从远古丛林的阶段开始,重新证明一遍那些在历史书和政治书上写过无数遍的文明进程,而这重复证明的代价,不言自明地充满了鲜血与曲折,甚至……

    能不能证出相同的结果,还是未知数。

    在这方面,乐繁比起她确实也有点微不足道的优势——只有一点点,而且他自认不会比张校长做得更好,所以他才希望张校长能成为代言人。

    “搬运物资或者整理资料,能做的事有很多,这方面我没什么要求,您看着办就行。关于长远的目标……”乐繁稍微顿了一下:“不知道您对人和丧尸的关系有什么看法。”

    “你是想说,不能一味地躲藏,要主动出击吗?”

    “辅助单元的作用您也看到了,消除了感染和受伤的威胁,就算我不推动这件事,时间长了总会有人试图走出舒适区。与其等着大家提出来,不如我们先给出一个规划,先考虑水电停止供应后所需的燃料、电机、五金工具之类的物资,然后……照目前情况来看,生化病毒可能还会继续变异下去,光是不怕感染和受伤已经无法满足安全感的需求,我们最终还是需要大型的防具、载具和武器……这些东西,足够规划很长时间了吧?”

    “嗯……足够了,光是前期搜集信息的工作就不少了。这一点先这么定了,那……关于加入我们的其他幸存者……主要是辅助单元这块,你打算怎么处理?”

    “一视同仁。”乐繁懒得纠结这些:“别人愿意把性命交到我手里,我有什么可怕的?”

    张校长苦笑一声,默认了他的态度。在这方面,即便年长了几十岁,他也没什么可以给乐繁的建议或者忠告,毕竟在人类的历史上,就从未出现过这种高强度绑定的权力关系——甚至这都不算权力关系了,一旦装备了辅助单元,幸存者们在乐繁面前,事实上已经不算是有独立人格的存在了。

    哪怕是奴隶社会,也存在着被封建制淘汰替代的那一天。

    而“乐繁社会”却在一开始,就让人看不到终结的希望。

    张校长不知道乐繁以及他背后的存在对人类而言意味着什么,这或许才是远比电影里展现的那种生化末日残酷万倍的末日本身。

    它不是某种不可揣测的“天意”,而是似乎可以揣测,又实则难以揣测的“人心”。

    张校长不觉得自己会仅仅出于“不愿意被人掌控自己的生死”这种信念,就放弃辅助单元在末日里带来的巨大好处。大多数人只有活着才能考虑荣誉、忠诚、尊严这些东西。

    何况乐繁从来没有逼迫过任何人,也没有表现得像个令人厌恶的神棍或者暴君,反而像是个资本恶魔般把选择摆在这,让人们“自由”的选择。

    但其实哪有什么真正的自由?当丧尸病毒蔓延全身,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变异成怪物,当鲜血无可阻挡地离开躯体,只能眼睁睁看着生命的流逝——

    人们会自由地选择死亡?还是用余生的“自由”交换活下去的机会?

    乐繁自己……不也已经做出了选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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