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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唐瑟瑟抱着玉阮踏在船头,水面浮动漾起一圈圈波纹,她缓缓朝着画舫内走去

    看时曈曈和陆飞流立在船舱中,唐瑟瑟步履聘婷,款款走近屈身下拜,“请贵客安,不知二位想听什么曲子?”

    “娘子不必多礼,快快请坐”,三人坐定,时曈曈举起酒盏笑道,“娘子弹一曲最擅长的便可”,这位瑟瑟姑娘雾鬓云鬟朱唇玉面,近看仍是清艳脱俗,美撼凡尘,阮声暗送,秋风习习佳人在侧,空气中漂浮着莲香,时曈曈举起酒盏有些抒怀,如此花朝月夕,当浮一大白

    “娘子弹得可是‘相见欢’?”

    “正是”,唐瑟瑟略微止住动作,抬眼看她,“观姑娘饮酒,像是位侠女,不想也善音律”

    时曈曈笑而不语,她在祁国宫中那么多年,与元桓之相互扶持作伴的岁月里,他曾将一身本领倾囊相授,元桓之早先在紫霄宫客居修习,君子六艺、五德八雅便是打那里学来的,其中元桓之偏爱礼乐,尤擅琴棋,她自然也跟着习得了不少,她摇摇头不再去想元桓之,出言提议道,“长夜漫漫,娘子不若稍停歇息,与我饮酒谈天可好?”

    “也好”,唐瑟瑟放下玉阮,转而举起酒盏,“妾敬姑娘一杯”

    时曈曈看她饮酒,不似方才楚楚动人,颇有几分飒爽,“娘子在台上演出时,轻功飘逸,应是有些武功在身的”

    “妾本是惜音阁中弟子”,唐瑟瑟垂眸,捏紧了酒盏指尖泛白

    “哦?这,可是楚地巫珺城中,大名鼎鼎的惜音阁?”

    “姑娘可是想问,妾身为何会流落到此处”,唐瑟瑟谦然一笑,又替二人满上一杯酒

    “如不冒犯,愿闻其详”,时曈曈整肃身形坐起,端开酒盏

    “没什么冒不冒犯的”,唐瑟瑟语气幽咽,非关坦诚,只是这些话憋在心头日久,她太孤独而已,唐瑟瑟娓娓道来,“这事要从六年前说起”

    “彼时妾年方十九,奉师门之命下山游走,在有次任务中遇险,妾遇到一个人,他救了妾身性命,他说他是青城派的弟子”,唐瑟瑟神色复杂地继续道,“妾身之后便与他一道行走江湖,可是忽然有天,妾身的师兄找下山来,言及师门长辈为我俩定下亲事,彼时青城派那人突然向妾表明心志,说此生非妾身不可,若师门不同意,便要带妾身私奔”

    唐瑟瑟端起酒盅一饮而尽,笑容里饱含苦涩,“妾同师兄大吵了通,一怒之下叛离师门,然妾身与青城派那人成婚后,他渐渐变得与以往不同起来,他嗜赌为瘾好色成性,且稍有不顺便极其暴虐,妾身想回师门寻求庇护,被那人发现,待妾清醒过来就在这楼里了”

    唐瑟瑟将酒盅用力扣在桌上,情绪激动起来,“他根本不是什么青城派弟子,他是羽珍阁的人!他们把我卖到青楼,联合鸨母日日给我灌饮催情助兴的药物,还在我的饭食里下了软筋散!我就这样在青楼中蹉跎了一年有余”,她两眼血丝遍布,不觉已是泪流满面,“后来,师兄寻来了,他替我杀了那帮畜生,然后铲除了那些欺辱我的羽珍阁走狗,师兄本意是要带我走的,可我对师兄说,我不想走了”

    时曈曈沉默地听着,心底却对这个故事十分惋惜,就是不知这条街上林立的秦楼楚馆,统共葬送了多少女子的青春年华,现下世道开放,礼教不算森严,可这种精神上的辱没与奴役偏偏是最难抵御的,她不禁想起现代的某种说法,唐瑟瑟本身,只是一个时代的悲剧产物,她混杂在千千万万个脸谱化的人群里,声明不显,也许后世史书寥寥几笔,就道尽了她们所有人悲苦的一生,“娘子可是放不下?”

    “呵,放下”,唐瑟瑟隔着泪光看向她,像是在看曾经那个稚嫩青涩的自己,“你要我如何放下?我被毒药蚀骨,伤了经脉绝了子嗣,我在青楼这些年辗转承欢,早就变成了千人骑万人压的婊子,备受世人唾骂冷眼的污糟玩意儿”,她将融了泪光的酒水饮下,“这天下之大,却已没了我的容身之所”,难挨的苦痛归于平静,唐瑟瑟露出些笑容,“索性新来的鸨母知我的厉害,不敢欺辱我,我在这楼中,每日唱唱曲跳跳舞,有心情时便陪人喝几杯,倒也自在清净,我这辈子,也只能如此了”

    “娘子可是与师兄青梅竹马,有两小无猜之谊?”

    唐瑟瑟回望她,淡淡地道,“姑娘为何这样问?”

    “我看娘子话中对那段过往较难释怀,想问娘子一句,可曾后悔,当年辨错了情、嫁错了人”,时曈曈在现代也算阅人无数,见过太多这般情场上的失意人,她们的理由千奇百怪,唐瑟瑟也不过是其中一种罢了,刚才她绝口不提自己被辜负的伤感,反而讲述时对那位师兄颇为在意,想来也是有情却不自知的典范

    唐瑟瑟窥着时曈曈,神色震惊而怔然,须臾,她收回目光,“姑娘倒是第一个认真听完我这些往事的人”,她又忍不住看向时曈曈,承认道,“也独具慧眼,我错把珍珠当鱼目,年少时一味地逆反任性,识人不清,如今下场,也是自食恶果”

    唐瑟瑟眼神流转在陆飞流和时曈曈身上,这位小郎君从自己踏进画舫起,就没把目光从小姑娘的身上移开过,看样子倒是少年情动,难以自持的赤诚模样,不由开口提点道,“我想起那日对师兄说过的最后一句话,竟是我厌恶他,此生不愿与他相见,我对此事耿耿于怀,后悔至今,其实我当初并不恨他,只是活得太压抑,迫切需要一个可以责怪的对象而已”,唐瑟瑟忍住剖白心意的不适,继续道,“而师兄,于我来说,他一向表现得亦步亦趋触手可及,便就被我拉来,为我满盘皆输的平生替罪,所以,如果说这故事能对姑娘起什么警示意味的话,我希望你能记住,一定要珍惜眼前人”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我将此番劝诫原话奉还给娘子”,时曈曈放下手里饮空的酒壶,她酒量很好,此时却表现得熏熏欲醉,“娘子就没想过,那鸨母和此地的羽珍阁势力也许并不是畏惧你,而是畏惧暗中守护你的某个人吗?”

    唐瑟瑟提裙起身,非常诧异地问,“姑娘这是何意?”

    正当此时,异变突声,外界响起一阵惊呼,时曈曈上前揽过唐瑟瑟的腰肢,她和陆飞流相视一笑,鱼儿终于咬钩了,这几天两人未作掩藏四处走动,羽珍阁的杀手终于发现了陆飞流的存在找上门来,也是时候酣战一场杀一杀这帮鼠辈的锐气了!

    十几支箭矢从舱外射来,几人腾跃而起,闪避过炸开的船身,时曈曈点水几下,带着唐瑟瑟落在一叶无主的扁舟上,时曈曈看着身边急忙凑过来的陌生男人,收回了揽着唐瑟瑟的手臂

    “瑟瑟,你没事吧?”

    “师兄?!”,唐瑟瑟看着眼前男人,恍然怀疑自己是否身在梦中

    时曈曈和陆飞流退场,将空间让给这对“久别重逢”的眷侣,转身去迎战画舫残骸木板上立着的蒙面人

    “陆飞流!我们已经寻你多时了,看你这回往哪里跑!”

    “不跑不跑”,时曈曈站在一块浮木上挥挥袖,“跑了还怎么给你们发挥的空间啊?”

    “还请这位姑娘不要多管闲事!这是我们羽珍阁和他的个人恩怨”

    “阁下这话难免有失偏颇”,时曈曈和陆飞流并肩站着不退毫分,“羽珍阁无恶不作,罪孽深重罄竹难书,武林正道人人得而诛之,我虽初入江湖身为后辈,可也容不得你们羽珍阁的人在此地乱来!”

    “说得好!姑娘,接剑!”,岸边传来一声喝彩,一位褐衣短打的青年男子解下腰间佩剑朝时曈曈投掷过来,时曈曈眼疾手快握住剑柄,对褐衣男子拱了拱手

    “哼!既然姑娘如此不识好歹,就别怪我们辣手摧花不讲情面了”,那个领头的蒙面人气愤地叫喊道,“今日定叫你二人有来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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