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两只老虎

    卖却屋边三亩田，添成窗下一床书。

    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北方的这些家长们虽然也越来越重视孩子的成绩，已经逐渐开始进入到为孩子的中考、高考提前做功课的时候了，但还不像现在这样无所不用其极的各显神通。

    大部分家长们相对来讲还算比较躺平，没有很卷。只有个别家长有便利条件的才给孩子补补课，像小邹姐弟的大姨就是高中老师，初中的课程找个时间顺便就给讲一讲。

    其他孩子多是自主学习。就像周宜萱、董小碎、唐璇宁之流，都属于凭自己本事学习的典范。

    这时候老师们也没有给家长留什么“作业”，学生有不听话的、作业完成不好的，或者成绩不理想，除了家长会进行的三方会谈以外，老师还会把差距很大的家长找来，当着学生的面一起分析原因，最终的目的都是怎么能让学生提高成绩。

    所以，五中的家长对老师说得最多的话还是：老师，您随便管，他不听话就揍，使劲儿揍，没事儿，揍不坏，揍坏了不怨您。

    这个时候北方的家长们还是有一些彪悍的，也没有因为是独生子女就娇惯的不成样子，所以这时候的初中生们有什么矛盾还限于解决在回家之前，谁也不许告诉家长，否则是会被鄙视的。被家长知道了，有可能换来的不是怜惜，撑腰，而是又一顿胖揍。

    当然老师们还是很克制的，最不规矩的学生，老师也就惩罚站着听课，门外听课，严重了，不过就是拍两下手板。也有像董小碎一样嬉笑怒骂皆不管用的，老师最多也就是不轻不重的踹两下屁股而已。

    周宜萱不怕挨揍，她不会在学校惹什么祸，别的同学比她学的好，她也不会很在意，但是邹小屁孩儿太小了，她还没有人家学的好，这就很闹心。

    为了不让自己太尴尬，周宜萱除了自己暗暗努力以外，还精神催眠自己忽略邹小屁孩儿的存在，加上大家也不会点名道姓的叫小邹。

    久而久之，这个孩子对于周宜萱来说，就只存在于考试的排名里，除了他是邹梓暄的跟屁虫以外，就不会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了。属于有他也过年，没他也吃饺子的状态。

    初二下学期期末的分流考试，不出意外的，这次幸运之神没有眷顾周宜萱，校排名的时候排到了五十几名。被规则限制的五班，不再适合周宜萱，新学期她将回到一班。

    家长会开过，周宜萱在家里哭了三天。

    此后这个暑假里，她拒绝了邹梓暄找她去她家里玩儿的邀请，也拒绝了考试前和唐璇宁一起相约去公园玩儿的计划，还特意重点警告董小碎，这个暑假不要来打扰自己学习，打电话也不行。

    总之是周宜萱准备开始头悬梁锥刺股，下死力气学习了。

    每天不是把自己关在家里学习，就是独自去图书馆，查找资料。不仅放弃了最爱的言情小说，更是把视若珍宝的那一箱子武侠小说送给了觊觎已久的大姨家哥哥。

    周妈妈见闺女这样努力，其实是有些心疼的。善于解决社区里鸡毛蒜皮的各类不大不小纠纷的周妈妈，此时也不能拉自家闺女的后腿，只能在生活中尽量做到无微不至。

    周妈妈也提过要给周宜萱找个补课老师的想法，被周宜萱拒绝了，她说单独面对老师，她不能集中注意力。其实就是独个一人——害怕，至于补习班，也被周宜萱以都不熟悉学不到一起去为由拒绝，周妈妈也只好放弃。

    周爸爸反倒对闺女的这种知耻而后勇，激流必勇进的学习态度给予了高度认可，决定亲自下厨换着花样给闺女做各种美食，补脑强身。

    后果就是周妈妈胖了一圈，周宜萱......除了好像很费劲的长了那么两三厘米，好像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变化。周爸爸很挫败，觉得周宜萱每天饕餮一样的进食量，都白吃了，也枉费了自己想把闺女养得白白胖胖的心思，唉，只能继续该干啥干啥去了。

    初三，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不管期待还是不期待，还是开学了。

    重新回到一班的周宜萱，其实成绩还是在班里名列前茅的。不过自卑加羞愧让周宜萱觉得无颜面对当初为她热烈鼓掌的好朋友邹梓暄，也愧对于对她寄予厚望的吴先生，以及已经出国深造的那个暖阳一般的许晓湖老师。

    回到一班，在董小碎的热情邀请下，在吴老师的安慰下，周宜萱依然与董小碎一桌。周宜萱也认命了，反正怎么都逃不开董小碎这种宿命般的纠缠。

    上了初三的周宜萱越发的不爱说话，不爱交际了，也就跟邹梓暄还能聊几句。

    邹妈妈已经跟闺女商量好了以后要走的方向。因为爱好，也因为身体原因，邹梓暄不能太过于劳累，所以给闺女和儿子报了绘画班，小邹就是个配搭，让梓暄来回上课有个伴儿。以后梓暄会往艺术特长生的方向走，所以文化课其实也不差的邹梓暄同学，在初三就没有其他同学那样的紧迫感。

    梓暄看好朋友学的太累了，都快要学傻了，也觉得有点不忍心。

    所以周末的时候时不时的拉着闷头学习的周宜萱一起去公园逛一逛，不去？不去不行。

    去郊外的月亮山公园爬一爬不太高的月亮山，看一看半月潭钓鱼的人，其实就是俩人带点吃的，坐在附近的小亭子里，聊聊女孩子之间的话题，或者安静地看看书，偶尔也有董小碎和邹小弟的参与，那份热闹也缓解了周宜萱的郁闷，虽然看见邹小弟有点上火，但是忽略就好了，忽略了也能减少点郁闷。

    也偶尔会邀请周宜萱到家里，尝一尝邹妈妈做的甜点，周宜萱也礼尚往来的邀请梓暄到家里尝尝周妈妈做的红烧排骨。

    周宜萱从不主动过问梓暄家里的事情和她自己的一些事情，时机到了梓暄自然会跟好朋友说一说唠一唠的。就这样周宜萱一直以虽被动但是真诚的姿态和梓暄交往着，也默默的注意着好朋友的身体状况以及一些禁忌，避免不美好的情况发生。

    邹梓暄虽然自己病娇，但是她依然不喜欢太过于话多、事儿多、矫情的女生。而且作为家里的老大，她还有很强的掌控欲，有时候邹妈妈都会摄于她的雌威之下。只不过自己的那个破弟弟因为太过于早熟、懂事，让她没了当姐姐的表现空间，反倒时不时的被说教这不行、那不可以，虽然破弟弟说的是对的，虽然最终他的话都在她立起了眼睛以后咽了回去，但就是让她很抓狂。

    正好周宜萱符合她对妹妹的所有幻想，娇小、可爱、怯懦，需要人保护；并且听话、不多事，正好满足梓暄的姐姐表现欲；周宜萱基本不会反驳梓暄提出来的各种要求，满足了梓暄大姐头的掌控欲。不过貌似两个人中周宜萱的年龄才是那个姐姐吧。

    周宜萱反倒对邹梓暄在两个人关系中有点霸道的交往方式，觉得还挺适应，不用自己做决定，不用自己费力气想怎么怎么样，不用自己花心思去思考关于相处的问题，两个人之间不存在需要解决的矛盾，等等。

    有时候周宜萱觉得如果梓暄是个男生的话，自己也一定会喜欢她，这个像霸总一样的女孩子。

    两个女孩子就这样以彼此都感觉舒服的方式交往着，从单纯的同学朋友之间的关系，向更高一级的死党闺蜜关系发展。

    “周周”梓暄对周宜萱同学的昵称，她总觉得“周宜萱”这个名字叫出来，像是叫自家那个不招人喜欢的破弟弟。

    “嗯”周宜萱用鼻音应了一声。

    “周周，我绘画课教色彩的那个老师可帅了，好像大学还没毕业呢。”梓暄把脸埋在膝盖上，声音有一些朦胧。

    学校附近的公园里，跟她背靠背坐在草地上的周宜萱头也没有抬，继续看着手里的书，也没有回答什么，因为她知道自己这个好朋友，哪里都挺好的，就是对帅哥没有绝对的概念，虽然仅止于学绘画的人对美好事物的向往，但是她对帅哥的审美跟自己不一样，但凡觉得长得周正一些的，对于她来讲，都叫做帅哥。

    周宜萱觉得像许晓湖老师那样的，才叫帅哥，不论身材相貌、声音表情，都一点不错的长在了自己的审美上。唉，不知道许晓湖老师究竟去了哪个国家，还会不会回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让人觉得有点惆怅。

    “这回这个是真的很帅，一头飘逸的长发，双眼皮儿，戴眼镜，一身艺术家的气质。就是个头不咋高，感觉好像还没有我高。”

    邹家姐弟俩很完美的诠释了遗传基因的强大。梓暄的样貌随了爸爸，有点凤眼，眼尾上翘，是那种很古典的美女样貌，初三了身高已经窜到171cm，典型的肤白貌美大长腿。

    邹小弟的样貌随了妈妈，眼尾略有点下垂，加上年纪小，偏要装作大人样，反倒看起来奶奶的，小男孩儿还没有开始长个子，现在也没有周宜萱高。

    “唉！可惜了。”梓暄为看见的帅哥不是理想的身高而遗憾。

    “嗯，是挺遗憾的。”周宜萱把心思从不知身在何方的许老师身上挪了回来。心里默默的遗憾着自己初中这三年才长了10公分，145的身高站在梓暄身边还是像个小妹妹一样。

    好吧，太阳快要落山了，该回家了。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滴快，跑滴快，一只没有尾巴，一只没有耳朵，真奇怪，真奇怪......”

    两个女孩子一齐勾肩搭背，呃，准确说是周宜萱被勾肩搭背，哼着幼稚的儿歌，踩在西下细碎的阳光里，向家的方向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