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黄箐性格虽然温柔,但她本人极其护短,处理起事情来手段不可谓不雷霆。

    于远山的父母只知道陈家有钱,但他们远不知道陈家有钱到哪种地步?

    从一开始于家三口打的都是感情牌,后来见陈珂对他们的态度实在过于冷淡,对待他们的态度也就像对待陌生人一样,根本就没有跟他们相认的意思,而陈家父母又迟迟没有露面。

    催债人催得紧,迫不得已他们就开始用社会舆论逼迫陈珂认亲。

    于家那对夫妻想的简单,又听说了陈珂在大学得导师器重,前途无量,只以为陈珂迫于舆论很快就会跟他们相认,到时候都是一家人了,问他“借”点钱救弟弟还不是理所当然,反正现在陈珂长大了,也不需要他们养了。

    然而令他们万没想到的是,网上都闹腾到了这种地步,陈珂还是半点没有理会他们的意思,更别提相认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现在网络上很多人都在关注着这件事情的进展。

    昨天于远山被催债的那个短视频发出去后,事件更是发酵到大半个网络的人都在猜测。

    还有几个蹭流量的博主,针对这件事做着层层分析。

    有人分析出,陈珂就是不想跟他的亲生父母相认,其他的亲生父母太穷,才费尽心思弄出来后面要账视频的那一出,又反问谁家催债的会同意被拍视频?

    还有人分析出,陈珂在那样的原生态家庭长大的话,估计就长不成现在这副根正苗红的模样了。

    ……

    但不管是哪一种结果,无疑都对当事人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

    陈父在回来之前就联系了当地报社,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以陈珂父母亲的身份接受了一场采访。

    记者虽是临时起稿,抛出的问题却个个犀利,陈父态度威严全程充当背景板,反之黄箐态度稳如泰山,无论记者多么刁钻的问题,她都能一一给出解释。

    堪称标准版的答案令记者都挑不出半点错处。

    比起于家那对夫妻面对镜头的哭喊叫嚷,陈家父母的泰然自若跟他们差的何止是天壤之别。

    抛开别的不提,在记者最后追问道:“既然你们这段时间不在,那么回来知道这件事情后,有没有觉得孩子这段时间很委屈?”

    黄箐抿了抿唇,她看了眼陈珂所在的方向,陈珂垂着眼眸并没有看她,倒是对上了一旁许嗬的视线。

    许嗬冲她微笑,少女眉眼弯弯,笑容似含着治愈的力量。

    于是黄箐也笑了,涌到眼眶的泪水被迫逼回,这个名义上陈珂的养母,在收回视线后对着摄像头到底无声红了眼眶。

    “委屈,我替我的孩子觉得很委屈。”她道。

    记者:“怎么个委屈呢?”

    黄箐默了一瞬,再开口时声音添了一丝更咽:“我还记得带他回来的那年,一路上他抓紧我的手,连睡着也不愿意松开,可在我想亲近他时,他却又不自觉的排斥,那时候我就知道了,像他这样被丢弃过一次的小孩,会不自觉的排斥、甚至质疑别人对他的爱。”

    许嗬只觉心脏蓦地一缩,她侧首看向旁边的陈珂。

    青年眉眼低垂,两人距离很近,许嗬一眼就看到他雅黑色的长睫颤得厉害,不仅睫毛在颤,他垂在身侧的手也在轻微颤抖着。

    那么多年,她只以为陈珂生性淡漠,却从未想过,他曾是被抛弃过的孩子……

    她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只微颤大手,小心翼翼的揣在怀里。

    陈珂抬头看她,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似揉进了细碎的光。

    黄箐还在继续:“因为他潜意识里害怕在付出了感情后,对方会再次丢弃他毫不留情的抽身离开,怕当年被遗弃的经历就会再次卷土重来,所以他选择不接受,不接受就不会再受到伤害了。”

    “那么多年过去,我们都在尽全力的让他知道我们真心实意的爱他,我们绝不会再抛弃他,他也在一点点接受着我们,我不曾想到这个时候……”

    被丢弃的阴影如多年沉疴,只能治愈,无法自愈。

    随着岁月的长流,当年那个浑身长满棱角的小小少年开始一点点的接纳着关爱,被伤害的伤口也在一点点愈合。

    可于氏夫妇的做法无疑是生生的撕开那道伤口,还顺便撒了一把盐上去。

    记者握着话筒愣了好大一会,这片刻的怔愣已经超出了她的职业素养范围,她嘴角嗫嚅了下,到底没再抛出问题。

    黄箐并不打算放过这次爆料的机会,她拭去眼角的泪痕,对着摄像机略抬下巴:“这件事情既然有那么多人关注,我想,还有些事情的真相还是让大家都知道比较好。”

    说罢,她轻轻拍了拍坐在她旁边的陈父的手臂。

    陈父了然,很快拿出了一个看过去就有着很多年头的文案袋。

    许嗬只觉握在手里的那只大手在寸寸收紧,转瞬就反守为攻起来,把她的手握得死紧。

    记者也是个人精,在文案袋打开的那一刻,她招手让摄像机凑近过去。

    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下面的落款日期要追溯于十八年前,最终结果显示是“检验标本之间dna不匹配程度较高,不具备血缘关系”。

    一直充当背影板的陈父见妻子几度更咽,终究没忍住开口解释:“我身体不好,早些年体检时医生就诊断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我和妻子也坦然接受了。”

    记者追问:“后来呢?后来你们是怎么领养陈珂的?”

    陈父没有停顿,继续道:“年轻时,曾为了弥补人生没有孩子的遗憾,我经常带妻子去各种地方玩,直到有一次走到一处村庄……”

    陈父说,那个时候他太过年轻,玩心很重,通常是走到一处合适的地方,就会在那里歇脚一段时间,直到有一次在一个村庄里住下,住了一段时间他们才留意到,村尾有一家夫妻很爱打小孩。

    那个小孩子瘦瘦小小的,眼神却有些不同于同龄人的坚定。

    陈父觉得自己简直一眼就喜欢上了那个孩子,可尚有理智,知道那是别人家的孩子。

    第一次见面,陈父并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

    第二次见面是陈珂在挨打,他身上都被竹藤抽得血肉模糊了,小小的脊背却依旧挺的笔直。

    也是那个时候,陈父动了恻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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