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天宫内,各天神正讨论着今天晚上的宴会。

    好像说是为了庆祝天后的生辰,所以才举办的。

    这年,孟璇苏十二岁,而黎浕明十四岁。这天她在房间内挑了好久的衣服,纠结半天。她干脆不选了,等到时候再说吧。于是她走出门外,想着先去找黎浕明。

    狐敛殿内,黎浕明听着他们讨论着天帝为天后举办的宴会。他对这些不感兴趣,但他有点想去,可能也就因为是宴会,有许多山珍海味吃而已。

    他的视线无意掠过看见了孟璇苏正在大门外向他挥手,随后走进来。

    那些老狐狸见到孟璇苏来了,赶忙行礼,之后贴了上去询问着宴会。孟璇苏被这群老狐狸给挡住了,想往前走却又走不过去。

    而黎浕明像是在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似的,转过头悠闲的咬着苹果。

    孟璇苏早已习惯他这样一副不冷不热的,淡漠的样子。

    孟璇苏只好一个个回答他们,可那些老狐狸好像有说不完的问题,什么有没有仙果啊,具体有什么项目啊,什么时候开始啊......

    此时殿外进来了一个高挺健壮的男人,他走进来看见老狐狸围着孟璇苏,说道:“哎哎哎,够了啊你们,都围着璇苏干嘛呢?赶紧散了。”

    孟璇苏终于得到解放,可自己耳旁似乎还有着他们残留的余音绕耳。她转头和黎浕梁道了声谢。

    黎浕梁:“璇苏啊,这些人不识趣,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啊。”

    黎浕梁刚刚看见黎浕明见到孟璇苏被这群老狐狸缠着也不帮忙解围,于是就就揪起了黎浕明头上的狐狸耳骂道:“你个小兔崽子,看见璇苏被那群老狐狸缠着怎么也没点眼力见啊!不知道上去帮忙啊?我教你多少回了啊?怎么还是这一副鬼样子!我看你到时候守一辈子寡去。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黎浕明推开黎浕梁的手说:“行了,我被你骂的耳朵都起茧了。我和孟璇苏一起去还不行吗?切。”

    说着黎浕明从她旁边走过:“走啊,一愣一愣的笨鸟。”

    “我不笨!”孟璇苏跑了过去跟上了黎浕明。

    “赶紧有事说事,找我干嘛?”

    十四岁的黎浕明比她要高的多,孟璇苏只到他的肩膀,所以要抬着头看他。她抓着黎浕明的衣角说:“我爹他今天晚上要举办一个宴会,这你知道吧,就是——”

    “我知道。”黎浕明打断了她的话说道。

    “哦,那你知道今天晚上的宴会上会有一个跳舞的节目吗?”

    黎浕明看向她:“哦?那你的意思是让我给你当舞伴?”

    “嗯。你好聪明啊,一下子就能知道我说什么。”

    “别想了,我是不会去陪你跳的。”

    孟璇苏用小杏仁眼看着他,满脸不高兴道:“为什么啊?”

    “因为我去,只,是,因,为,有,吃,的。”他点着孟璇苏小小的肩膀,一字一句的说道。

    孟璇苏气的满脸通红,眼睛瞪的大大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她咬着唇,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

    “好...没关系的。我自己也可以跳...我...我以后再也不会找你。”孟璇苏说着说着,眼泪就止不住了,语气也渐渐破防,她胡乱的抹着泪。

    黎浕明有些发愣,他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哭了,他刚想伸手,孟璇苏却转过身提着裙子狼狈的跑了回去。

    他看着她,心里有些愧疚。

    而孟璇苏在跑的时候,不小心被裙角绊倒了,她白嫩的手被擦破皮了。孟璇苏的泪如雨下。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以后再也不要理他了...”

    过了一会,她看见眼前伸出了一双手。她抬起头,看到了一个男孩。

    “你没事吧?”

    孟璇苏擦去脸上的泪,手搭在了他的手中,站了起来。

    “谢谢。”

    “不用,对了,我叫莫峥。你叫什么?”

    “孟璇苏。”

    “孟璇苏...唉?你是天帝的女儿吗?”

    “嗯。”

    “那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我...”孟璇苏抿了抿唇,像是不愿说。莫峥见状也不再追问了。

    “那你现在要去哪里?”

    “我回天宫。”

    “那...你自己能走吗?要不要——”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回去,谢谢。”

    莫峥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远处。他也继续走向狐敛殿。

    “浕明?”

    黎浕明正坐在石头边上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莫峥看到了他,随后坐在了他旁边问道:“浕明?你怎么了?我叫你也不应一声。”

    黎浕明没有回应他。

    “对了,今晚的宴会你去吗?”

    黎浕明顿了顿,说道:“我就不去了吧。”

    莫峥:“为什么?你不是说要去的吗?”

    黎浕明:“我现在就是不想去了。”

    莫峥:“好吧,既然你不想去,我也不强求。唉对了,我刚刚在路上碰到一个女孩,叫孟璇苏。她当时还摔了一跤,我看着她好像是从这出来的,怎么了?谁把她弄哭了,这么好的一姑娘。何况还是天帝的女儿。”

    “她摔了?”

    “对啊。”

    黎浕明低下了头,不语。

    “唉到底怎么回事?快和我说说。”

    “她来叫我和她一起跳舞,我不想去,她就哭了。”

    “那她应该关系和你挺好的。”

    “我可不这么觉得。”

    “哦,那你就是因为这事,所以不去宴会?”

    “是。”

    “那你这样不是更伤人小女孩的心吗?”

    “行了莫峥,你别再提她了。”

    “好,你不去算了,我去。”

    莫峥随后转身走了。只留黎浕明一人在石头旁。

    很快到了宴会开始的时候,孟璇苏随便穿了一件衣服就坐在桌上,她看着眼前的食物,却毫无食欲。她转头看了看四周,黎浕明说来吃东西,现在却又不见人影。果然男人说的话都是假的。

    在她身旁坐下了一个人,她看向他,以为是黎浕明,结果却是莫峥。

    “你怎么也来了?”

    “还记得我就好,我来宴会吃东西的你信吗?”

    “随你。对了,你知道黎浕明吗?我看你也是去狐敛殿的,就随口问问。”

    “嗯。不但认识,而且很熟。”

    孟璇苏语气激动道:“那你知道他还来不来吗?”

    “他说不来了。”

    “为...为什么啊?”

    “这我也不知道。”

    天帝:“欢迎大家来参加宴会,那么接下来就是大家期待的跳舞了。而我也给大家留了一个场地,现在各位就可以尽情的欢快的跳舞了。”

    莫峥询问道:“你想去跳舞吗?”

    孟璇苏摇摇头:“不了。”

    “我可以陪着你一起。”

    黎浕明:“她都说了不了,没听清楚?”随后莫峥被黎浕明打发走了。

    孟璇苏很是惊讶的看着他:“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不来了吗?”

    “怎么?我突然改变主意了不行?”

    “没。”

    “浕明,你来吃东西吗?”

    黎浕明用气音应了一声“嗯”,随后在孟璇苏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孟璇苏有些拘谨地问道黎浕明:“你...”

    “不吃?”

    “啊,我...”

    黎浕明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道:“你想去跳舞吗?”

    “嗯,你会来看吗?”

    黎浕明:“应该吧...对了,今天...对不起啊。”

    孟璇苏闻言抬头看向黎浕明:“你...是在跟我道歉吗?”

    黎浕明不想多说,专心的吃着东西。

    “快点回答我,是不是?”

    “你耳朵没聋都知道是。”

    孟璇苏笑了:“没想到你还会有和我道歉的一天。”

    黎浕明转过头去,不想理她。

    孟璇苏凑近他的耳朵,轻声细语道:“那我去换件衣服,你记得来凤凰台看我跳舞。”

    等孟璇苏走了,黎浕明的耳后根早已红的不成样子。

    黎浕明心想:“说话就说话,干嘛非要凑到别人耳朵旁边说。又不是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过了一会,黎浕明听到那边传来一阵阵欢呼声,他想,应该是孟璇苏在凤凰台上跳着舞,他刚想去看,却有一个人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他扶住黎浕明的肩,气喘吁吁说道:“黎…浕明,你爹他……”

    黎浕明听到是黎浕梁出事了,语气也变得有些急促:“我爹他怎么了?你慢慢说。”

    “他在狐敛殿晕了过去,治疗师还在医治着他——”

    那人话音未落,黎浕明就从他身旁跑了过去。

    狐敛殿内,都是刚刚从宴会上回来的狐狸,他们围着黎浕梁。黎浕明艰难地从人群中穿过去,看见了躺在床上的黎浕梁。

    “我爹他怎么了?”黎浕明转头问着他们。

    其中一位老狐狸道:“你爹他本来准备去参加宴会的,可是他刚出门就突然捂着胸口说痛,于是他就不去了,走回去时就晕了。治疗师说是因为病重好久了,这会儿复发了。”

    黎浕闻言垂下了眼眸。此时门外也进来一个人,看起来和黎浕明差不多,是黎浕青,他推开众人,看见了黎浕明和在他旁边的黎浕梁。

    “阿浕,这是怎么回事?爹他好好的,怎么忽然就晕了?”

    黎浕梁的病不是一时的了,可能年纪大了,病就多了。在黎浕明十岁时,黎浕梁就得了很重的病,医不好。

    这无异于绝症,黎浕梁想等到他们十三岁时在将这事告诉他们两,因为他们当时还那么小。

    以后两兄弟无依无靠。还要帮他这个老人家接盘。黎浕梁不想在他们还这么小的时候离开他们。

    他娘因为生他们两个而过世,但她死前在纸上交代过黎浕梁,因为她知道自己可能陪不了他们了,所以提前写好了纸张。

    “不要让他们两个知道自己是因为生他们而死,她怕那两孩子会愧疚,或者后悔自己出生,你要告诉他们,他们,是我的骄傲…我从来不觉得他们是害死我的人。”

    “我最对不起的人…是你。你不要怪我。”

    黎浕梁面对这兄弟两,也只是说他娘在凡间。可惜,骗得了一时骗不过一世。他们还是知道了。

    那段时间,他们两形成一种奇怪的默契,都躲在了房里,一声不吭。黎浕梁也劝过他们,却拗不过他们。有时他觉得这两双胞胎真的像孩子他娘。

    等他们在出来时,也在慢慢接受这个事实。黎浕梁想,这也许是两兄弟的一种释怀方式。

    黎浕明听到黎浕青的声音,转过头,眼睛却早已红成一片,他看见黎浕青的时候,眼泪再也崩不住,夺眶而出。

    他抱住他,用手指用力的掐着他的背,声音颤抖道:“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黎浕青吃痛,他推开黎浕明:“不是我不说,是因为他暂时还不想让你知道。所以让我保守秘密。”

    黎浕明看着他,在看了看黎浕梁,然后什么也没说,回到了房间。

    黎浕明是想问他的,问他爹还有多少时间,问他这么瞒着自己为了什么?问他…问他……

    而孟璇苏在凤凰台上跳舞的时候,没有看见黎浕明在下面。

    “他没有来看她。”

    孟璇苏直到跳完,也没有见到黎浕明的人影。于是她一下台,就想下去找他。

    可是又转头一想,他只是说应该,又不是一定会来。说到底,还是孟璇苏自以为是了,她以为他回来看她跳舞的…哪怕只是应该会,百分之一的…概率会。

    “他骗她,骗她的感情…什么都骗,他就是混蛋。”

    她走在楼梯旁沉思了一会,然后转身离开,回到房间。

    “凤凰台上凤凰游,负约而去,一夜苦等。却没能等来他的一句道歉。”

    她尝试过去找黎浕明,可狐敛殿一直关着,孟璇苏不解,可能黎浕明并不想见她吧。

    可直到她听说了黎浕梁死的消息,她才知道,黎浕明为什么没有来看她跳舞。

    没过多久,黎浕梁死了。葬礼当天,孟璇苏和天帝都来参加了这场葬礼,黎浕梁生前和天帝关系甚好,现在他离开了。天帝也少了一个能陪他说话的人了。

    而孟璇苏隐约看见了黎浕明的眼睛下肿了一块,像是哭肿的,他低着头,孟璇苏也不确定是不是。

    只见他死死的咬唇,不敢抬头看,好像在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因为黎浕明只要看一眼可能就会哭。

    孟璇苏从未见过他这样,这般伤心。在她的印象中,黎浕明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也没见到他哭过。好像做什么事都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去做。

    可这次事情过后,黎浕明像变了一个人,他做事不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了,而是抱着坚定的信念去做,一旦认定做一个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了。

    孟璇苏默默在心里原谅了他,葬礼过后,孟璇苏就再也见不到他了。见他难如登天。

    因为自黎浕梁死后,整个狐敛殿一直处于一个闭关修炼的状态,等孟璇苏再见他时,已是十八岁了,而这年,黎浕明二十岁。

    而孟璇苏也等来了当年他欠她的一句道歉。

    少女眼含泪光,苦涩的笑道:“这么多年了,你不想我的吗?”

    “一直在想,时刻在想,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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