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凶案发生

    就在苏维寻找“女主”的时候。

    另一边,苏维的二嫂叶丽珠也并没有在包厢等着,她去了洗手间补了一趟妆,回来时在走廊上意外遇到一个“熟人”。

    “叶小姐,我们又见面了。”挡住她去路的是方才在门口有一面之缘的“顾先生”,这时他完全没有一点怒容,只色眯眯地盯着叶丽珠看,镜片后小眼睛眯缝着,不住往她白暂的脖颈、身前的高耸上扫视。

    “自从月前唐家舞会上一别,竟再不能见得叶小姐芳姿,这些时日里我真是辗转反侧,思美人兮心若狂啊!”“顾先生”文绉绉地说着些肉麻的话,将叶丽珠抵在墙角。

    “顾先生!我早说过我已经结婚了……这不合适,请你别这样……”叶丽珠惊慌失措,看了一眼包厢门口顾先生的保镖,害怕地将手臂架在胸口,低垂着白暂的脖颈。

    “结婚?我若有你这样美貌的妻子,一定金屋藏娇,哪会放心让你深夜独自出门?不如你离了那不解风情的木头,跟了我吧……”顾先生越显兴奋,抵抗得不绝对就是绝对的不抵抗,就是这样欲拒还迎,才更让人念念不忘。

    调笑之间,顾先生注意到叶丽珠头发上的金簪,簪子上停着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栩栩如生,蝶翅随着主人的颤抖一扇一合。

    “叶小姐这簪子好别致,这蝶翅上竟然还有鳞粉……”顾先生有些讶异,不由得在簪子上抹了一下。

    “啊……这,这是谢芳春新款的香粉,我洒了一些在簪子上……”

    顾先生看着手上的香粉,情不自禁将手凑到口鼻之间,陶醉地深吸口气:“国色天香,叶小姐真是个妙人!”

    “顾先生说的甚么话……戏要开场,我先回去了!”走廊另一端传来脚步声,叶丽珠猛然推开他,慌乱地走了。

    ……

    晚七点半,《游园惊梦》准时开场了。

    名旦严济秋着一身浅蓝色戏服,点翠头面,身段窈窕,面容秀丽,手持花鸟折扇俏生生立于台前,自有一段二八少女的神韵。

    方一亮相,便获满堂喝彩。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

    苏维在包厢里看得津津有味。老实说,像他这样的年轻人平时里多是喜欢看电影,追电影明星,戏剧之类,最多陪家中长辈偶尔看一两场。

    “你们这些年轻人平日里也不怎么看戏,陪我来是不是很无聊?”叶丽珠看得也不是很认真,一边喝茶还有空闲聊。

    “二嫂也没比我大几岁,”苏维失笑,“还好,我并不觉得无聊,大约艺术的魅力总是共通的,名家就是名家。我这样的外行人也说不上来,但就是觉着好听,也好看。”

    ……

    戏台上。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原来姹紫嫣红开遍,都付与断壁残桓,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与苏维不一样,台下这班老戏迷们看得如痴如醉。

    “好!唱得好!”戏迷们欢呼。

    “自抗战以来,梅、程二位大家相继罢演,我等竟是再未看过如此高水平的戏了,可恨,小鬼子可恨啊!”老泪纵横。

    “老兄慎言,专心观戏!”他旁边的人劝道。

    “好!赏!”某狗大户。

    楼上的某间包厢里,“吴先生”也正看得如痴如醉。

    等到一幕终了,他才发现旁边人的异状:“顾先生,您怎么了?”

    “顾先生”眉头紧皱,状似痛苦地捶打着臂膀:“肌肉酸疼,脚也有点僵……”他说话声音有些含糊,一副精力不济的样子,“难不成得了什么风湿病关节炎?”

    “吴先生”深有感触地道:“岁月不饶人,咱们这个年纪,也是要多注意保养身体了……”

    说话间,下一幕戏又开场了,于是“吴先生”顾不得说这些场面话,眼睛赶紧盯着台上看,生怕错过丝毫。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

    中场过半,小厮端着茶壶上来给客人们添茶水。

    “顾先生”一只手搭在茶几上,头歪着垂到一边,从背后看好像是睡着了。

    “先生,需不需要我给您添茶水?”小厮问到。

    “顾先生“一动不动,他真的睡着了。

    又看了一旁全神贯注看戏的“吴先生”,小厮想了想,轻手轻脚地揭开茶碗,利落地续上茶。

    上完茶,小厮正准备退下,不经意之间侧头瞟了一眼,正对上“顾先生”歪着的头——他竟然并没有睡着,身躯僵硬,面上青灰,瞳孔已经放大,一动不动。

    小厮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猜测——

    “顾,顾先生?”他抖着手伸到“顾先生”鼻下一探,没有气息。

    他死了。

    “哐当”一声,小厮另一只手里的茶壶摔在地上。

    “杀人啦——”他撕心裂肺地大喊起来。

    ……

    苏维从巡捕房问询处出来已是深夜,却仍是被人团团围住。

    镁光灯闪个不停,短短几步路竟走出了红毯的感觉来。

    “您好!请问您认识被害人顾振礼先生吗?您与他是什么关系?”

    “您好,请问您是现场观众吗?您对这起谋杀案有什么看法?”

    “您好,请问此次谋杀与名旦严济秋有什么关系?您对这场公演评价如何?”

    “据有关人士声称,这是一起毒杀,请问您的看法是什么?”

    “据悉顾振礼此人系南京政权宣传部要员,您认为此次谋杀是否与‘和平运动’有关?”

    ……

    “对不起,无可奉告!请让一让!”苏维眯着眼躲避闪光,快步走向一旁的爱车,苏家的司机已经替他拉开车门。

    “呼——”苏维靠着车背,这时才发现后座上还有一个人,“二哥?”

    “嗯。”苏澜还是寡言少语的样子,抬手让司机赶紧开车。

    “好好的看一出戏,竟然碰上了这样的命案,真是倒霉。”前座上,二嫂叶丽珠抱怨道。

    “算了,左右与我们无关,回去早些休息。”苏澜说。

    “难为二哥在这等到半夜,看来果真与嫂子伉俪情深,我这样的单身人士真是羡慕极了!”苏维取笑到。

    “怎么单单只为了我?你难道不是他的亲弟弟?”二嫂回他。

    “唔,”苏澜还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又道:“这起案子牵扯甚多,目前各方都在关注这件事。往后别人问起来,只推说不知道,免得惹祸上身。”

    “本来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有甚么可说的……”叶丽珠说。

    车子渐渐远去了。

    ……

    法租界,中央巡捕房。

    巡捕房会议室里,十来个人围着长桌开会。刑事处的探员们正翻看着刚汇集上来的证词,边上还坐着总务处的记录员与政治处的翻译,他们分别负责中文和法文会议记录,会议结束后,双语记录需呈递给法国总领事查看。

    特级督察长薛庚琛翻看完桌上的证词记录,向在座的各位探员问到:“诸位对此案有什么看法?”此案牵涉甚深,上头迫于压力,指令巡捕房限期破案。

    在座诸位探员中,二级探员何长文站起身先给大家做案情介绍。

    “死者顾振礼,系金陵政权宣传部副部长,是汪政府中有名的笔杆子,专司文化宣传。

    “此人于一月五日傍晚五时许,在位于沪西极司菲尔路的家中用过晚饭,与同僚吴詹坐车到迈而西爱路的兰心剧院看戏,当日剧院里要上演名旦严济秋的曲目《游园惊梦》。因租界中抗日活动频繁,他二人带了六名保镖。

    “当晚七时许,他们在剧院门口等人,不过他们最后没有等到人,就回包厢了。不少宾客都看到这一幕,会不会……”

    “不可能。假如是枪杀,那么尚有可能是临时起意,毕竟租界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可能带着枪。但这是毒杀,凶手一定早有预谋,我们可以从顾振礼的关系网开始调查,看看他的行程事先都有谁知晓。”另一位探员反驳道。

    薛庚琛点点头,认可了这一观点,“关系网这方面,他不是租界居民,这部分会有极司菲尔路那边接手调查,请继续。”

    “他们回包厢后,戏还未开场。据保镖口供,顾振礼还上了一次厕所,来回途中先是在门口遇上名媛林茗芝小姐,后又遇上苏家二少奶奶叶丽珠,此人……颇为好色,与二女分别短暂交谈了一番,这段时间他身旁俱有保镖随行。

    “再则就是进了包厢后,根据服务员口供,开场时他进来沏了茶,中场休息时又进来添茶,此时发现顾振礼已经毒发身亡。在这期间,包厢里并未进出什么可疑人物。倒茶服务员背后的人际关系网还在调查中。

    “问题在于,根据随行保镖口供,顾振礼自出门后除了这一壶茶,并未吃过任何东西,茶水有毒,那么为什么同喝一壶茶的吴詹并未中毒?”

    “也许是把毒下在杯子里,我们可以询问有什么人经手过这个茶杯。”另一位探员提出。

    薛庚琛也认为这种可能性最大:“桌上的茶杯等一应证物俱已封存,交由化验科进行毒理检验,很快就会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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