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子

    双子(一)

    A埋首在一堆堆的文案上,一旁的计算机屏幕上正疯狂地演算什么。

    速溶咖啡的香气飘逸在整个研究室内。

    他最近迷恋上了一个场景——一个静止的宇宙四维度空间中,两个以光速运行的粒子,彼此隔着一段只在咫尺的距离,匀速同向地运动。不管时间流逝,它们永远无法触及对方。随着速度的极限,质量在无限地膨胀,引力促使了空间平面的扭曲。可是,光子还是没有相遇。

    他将此景象描绘给同研究室的X。

    X正翻阅一本娱乐杂志,听了之后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这就是所谓的近在咫尺的远方啊!”

    “近在咫尺的远方?”A觉得这很诗意。

    “没错,就是喜欢一个女孩子,她却毫不动情的感觉。”

    A知道X正处于感情的低谷,也不再追溯下去。不过像X这种“风流人物”,A知道并不用杞人忧天。

    他在暮色四合中悠然地踱着步子,车水马龙的街道若是视为静止,那么在这个参考系中,他就在急不可耐地往前走去。

    秋意袭人,红叶点缀着街道两边大小店铺的装潢,夕阳中总是很早很早地晕染上一层柔美的红霞,整个世界都是暖色调的。

    A喜欢秋天。他在这个季节诞生,也在这个季节有了美妙的邂逅。

    他迷恋上了另一件事。他在芭蕾舞馆中隔着一段距离,欣赏地看着柔媚灯光下翩翩起舞的icey。她的舞鞋踮起,双臂招展,婀娜地旋转着,像是苍茫大地上开出的一朵瑰丽的花,在用轻柔的舞线诠释自我,又如水晶璀璨,光芒耀眼。A觉得这个房间里氤氲了爱情的芬芳,舞娘的身边蜂围蝶阵。

    其实在A的眼里,icey是一个理性而又活泼的女孩。就像是一个质量极大的质点,因为万有引力的作用,世界的物质都被紧紧吸附,以icey为中心轴不知疲倦地绕转着。而A的力量太过渺小,他已经深陷其中,自拔不能。

    icey练完了舞,朝着A径直地走过来。

    A拧开了水的瓶盖,递给icey。她擦了擦汗,接过时说了声谢谢。

    “明天有空么?想和你一起去看场电影。”

    “好呀。”icey含着水说。A觉得她低头的样子很可爱。

    秋天,夜幕总是来得很早。而橘黄色的路灯,便恪尽职守地亮着。

    晚风簌簌地吹着,透过衣服的罅隙,给你一阵薄薄的凉意。

    A回到了家,用钥匙拧开了屋门。家里,只有年过五旬的父亲,在自个房间中晦暗地沉思着。他开始准备晚餐,他想用饭菜的香气分子做布朗运动去叫醒昏沉中的父亲。可是他明白,那个人一直都在不远处看着他的孩子。

    A的父亲曾经是个刑警,没日没夜地工作那种。父子俩的关系很僵,这个从A十岁的时候开始。造成深渊的原因是一个女人——A的母亲。

    爸爸和妈妈吗?他们二人在记忆的久远前就生疏了。妈妈不喜欢为工作夜以继日,而却不曾顾家的爸爸,爸爸也没有反驳,沉默地做出挽回。也许是天生的不合适吧,妈妈选择了离开,夫妻二人离婚了,留下爸爸在民政局门口独自地原地徘徊。

    此后,那个男人还是从早忙到晚,只留给A一个匆忙的背影。十岁的A,开始独立了。

    A把一切都归咎于父亲的错误。他偏颇地认为,是父亲造成了这场闹剧。一个男人,必须得扛得住家庭,可是自己的父亲,却使得这个家支离破碎了。A也明白,父亲有两种责任,他无法两全。但是这也是父亲的能力不够,不是吗?既然选择了,就要持之以恒下去,就要一辈子地担当下去。可是那个男人他没能够……A难忘幼时看见的那张颓废的面容。他决心不会重蹈覆辙父亲的错误。他想要尽善尽美,又深感压力巨大。于是,他迟迟不敢向icey表达心意。

    两个男人在灯光下沉默地吃完了晚饭,一个静默的宇宙将他们包裹。

    饭后,是看电视。老习惯了。

    五十多岁的老父亲蹒跚地走到沙发上,用枯槁的手捏着老花镜。

    A用遥控调台,他转到了体育台,正在直播一场足球赛。

    “看什么呢?”

    “法制台吧,那个,不知道又有什么事件发生了呢……”父亲的声音越来越小。

    其实,A早就知道父亲的答案。只不过每一天,他都要这么装模作样地提问。

    “唔……那个,足球赛也好的……”父亲的话还没说完,电视画面已经转到法制节目,而A兀自地站起来,朝着里屋走去。

    深空的阴暗在他的额角凝固,他就这么融入黑暗。

    有时候,A觉得自己和icey就是那两颗光子,近在咫尺的远方。

    “不,我和父亲也是如此啊。”真空中传来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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